第25章
在凤凰山下那个钓鱼墩上被县长逼跳水的同学中,马天水是个渔家的孩子,熟谙水习,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伙计,因为有了振国和同学们在一起指点江山,谈家论国,久而久之,那一腔仗义参加同学会的热情,被同学们的报国之心熬炼成了满腔热血!他尽管家里比较贫穷,每天上学都要早早的背上父亲在资江里熬夜打来的鱼虾到城里卖掉才能勉强维持家里的生活,本来,前一段时间他很想退学,帮助父亲一起打鱼,他想,十几岁的人了,不能老靠父亲的辛劳来生活,并且,每年的学费也不是个让家里轻松的事,熟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况天水还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孝顺的孩子?虽然在他这帮同学中基本上都是少爷级的家伙,可是并没有人因为他是穷人的孩子而看不起他,或者与他远离,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比大家低人一等,好久以来,他都自己在暗暗的下决心刻苦学习,为此,各科成绩都是名列前茅,老师和同学们对他总是另眼相看,加上水上人家那种豪放的性格,都喜欢和他交朋友,谈内心的秘密,并且还时不时对他生活上予以资助,这让他由不自信慢慢开始对学校和同学们依依不舍起来。这样一来,这批忧国忧民的同学就开始接纳他进入了自己的同学会,并且成为了他们中间的中坚分子,思想也从打渔为生,孝顺父母转换成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那天在钓鱼墩上听到振国一声“跳水”,他便不加搜索就抓住身边的同学曹满秋纵身跳进了滚滚资江。
他拿着天水在水里艰难的向岸边的水草堆里游了过去,对于这一带的江水,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每天跟着父亲在水里摇来摇去,那身水上功夫也就从小练就。
等到岸上彻底平静之后,天水才和天水浮出水面,伸头往四周一看,天色已经黑暗了,满秋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对天水说:“怎么办?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了。”
“这个你就不用怕啊,你不知道是这是我的地盘吗?哈哈,几支枪能把我们怎么样?”天水虽然被逼跳水,但看到朋友毛发无损,反倒为自己的泅水技术骄傲起来。
“你敢回去?”
“怎么不敢回去呢?回去以后我爸爸肯定会帮我们想办法的,只可惜不知道振国怎么样了。”
“振国是山里的孩子,水性不太好,并且,跳水了的就我们三个,要命的是偏偏振国落单了,我也非常为他担心呢。”
“还是先到我们家去吧,等我们安排好了,马上就去找振国。”
“好吧,如果你爸爸打你,你别怪我不能帮你哦。”
“哈哈,还怕我爸爸打我屁股?”
“嘿嘿,爸爸打屁股的味道我最清楚,我爸爸说我这屁股是母的。”
“啊?屁股还分公母吗?”
“是啊。我的屁股年年开花啊,哈哈。”
天水带着满秋半夜才回到家里,跟爸爸妈妈讲了今天的事情,并且,将自己在学校跟同学们学到的许多道理跟爸爸妈妈讲了起来。
他爸爸终究是见过风浪,久经江湖的老手,虽然对儿子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似懂非懂,但他并没有因为儿子因此而不能读书去责备他,他从心底里也十分痛恨这个世道,在某种意义上他对儿子的衷心义胆感到高兴。
他爸爸知道,只要儿子没有当场打死,对于他们渔家来说就等于没有事了,但儿子必须出去躲一段时间的风头,于是,他们连夜为儿子和他的同学打起了包袱,跳上船儿,一溜烟往天水的表叔那里送去。
天水的表叔是洞庭湖里的水鬼。先是在湖里带着一帮人给人家打理码头,湖里有货船来了,他们就拼命将它扛下来,码头上有东西要运出去,也由他们堆到船上去,本来这帮穷得响当当的哥们也还算过得去,最少有个地方使力气养家糊口,后来因为码头老板长期恶意借故克扣他们的工资,他和那帮工人们由忍气吞声变得忍无可忍,终于在一次孰不可忍的情况下,他索性鼓动大家将那老板给一斧头劈了,还把那老板的所有家当一船装上逃到湖心深处,在芦苇丛中干起打家劫舍的勾当来,不过,他们立下一条规矩,那就是越货但不能伤人性命。
天水的到来,表叔非常喜欢,因为自从自己当了湖匪以后,他就很少和表哥来往,他怕连累他的表哥。
今天表哥和天水来,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他几个健步跨上去,一把搂住表哥,泪水奔涌而出:“表哥,表哥,我可想死你了。”
“哎呀,表弟我以为你当了靠山王了就不认识我这表哥了呢,哈哈,看来你除了身上多了一些野气之外,情谊还是浓浓的,我当时还怕你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呢。”
“表哥,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这世界,根本就没法让人活了,我知道做土匪给所有亲人丢脸了,可是,我不做土匪不但没脸,就是连命可能也没有了呀。”
“表哥知道,表哥知道,表哥也非常惭愧,没有余力来照顾表弟,让表弟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惭愧啊。”
“表哥虽然不在洞庭湖,可是你一到洞庭湖就吹起喇叭来了?哈哈。”
“这怎么说?我是被你说得掉进云里雾里了。”天水爸爸因为不知道表弟的意思,以为表弟下来逐客令,脸上好些尴尬。
“哈哈,洞庭湖吹喇叭,那是哪里哪里啊。表哥不是说惭愧吗?这惭愧二字怎么是表哥说的呢,我说才对,是不?”
“哈哈哈哈,没有想到原来表弟越来越幽默了哦。”
“这叫叫花子奸屁眼——穷快乐。哈哈。”表弟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后问表哥道:“表哥,这次来湖里有什么好事?是不是用得着表弟?”
“不瞒你说,我这小孩和他们几个同学因为常常在一起谈论一些大人谈的事,昨天差点被县老爷一枪给蹦了,幸亏他们还算机灵,一个翻身跳进了资江,命是暂时保住了,可是家里却没办法藏身了,所以,只好请表弟收留了。”
“你是说让、让侄儿当土匪?”
“有土匪儿子总比没有儿子有奔头吧?他可是我家的独苗啊,如果不是这小子心比天高,可能也会安稳点。”
“嗯?表侄小小年纪难道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想法?”
“表叔小瞧我吗?”天水本来对土匪不屑一顾,所以一直不愿说话,可是,听表叔和爸爸讲过这么久以后,也感觉到似乎表叔这土匪也像自己跳江一样,迫不得已。
“表侄可以跟表叔说说你的故事吗?”
“好啊。”天水正想把自己的故事在别人面前炫耀一下呢。于是,天水就尽捡那些自己认为轰轰烈烈的故事在表叔面前高谈阔论起来。
表叔原以为小孩子玩的不过是一些过家家的玩意,等到听完,他才感到这些小孩子真真实实的不简单。
他被小侄儿的那种行为所震撼,小小年纪就开始干一些自己想都不敢想,也认为不需要想的事,并且,还是正正当当忧国忧民,他自愧不如,为此,他更加有心想让小侄儿留下来讲讲他们所知道的那些道理,或许,自己这些兄弟还能受些教化。
就这样,天水在表叔家住了下来,前几天,由于新奇,每天就在他家的房前屋后散散步,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听听大家在湖里活动时带回来的一些新闻,又有满秋陪着,日子倒还过得蛮快。
有一天,他好像听说什么人在江里飘了几十里被人救了,可是当他们继续追问时却找不到下文了,被救的是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被救到哪里去了,等等这些都没有办法打听到,他和满秋都感到十分沮丧,他们真希望是自己的同学被人就了起来。
自从听到有人被救的消息以后,天水就终日里忐忑不安起来,饭也不香了,觉也不安了,有事没事老是跟满秋靠着护堤往远处寻找,总想有什么奇迹发生。
表叔见他们这样,心情老是不安,一怕小孩子丢失了交不得表哥的差,二怕他们闷出什么病来有个三长两短,想来想去总没有个好办法。于是,他只得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们叫到一起,想商讨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来,同时又安排各方的探子多注意这方面的消息。
“天水,你看表叔每天安排几个人到各水路去截船怎么样?”表叔实在没有了办法,一般情况下,他们是不会天天去抢船的,做一次好买卖好踩好久的点,把情况弄得清清楚楚才能下手,因为,他们和许多揭竿而起的强盗一样,都打着杀富济贫旗号。
“不行!那会有好多人被我害了的,我不能阻止你们去抢人家,但我也不能因为我的事请求你们去抢啊!”天水坚决不同意表叔的建议。
“那怎么办?”
“要不,就请表叔的人只上船认人,不要人家的东西,行不?”满秋实在不想失去这种机会,真想那个被救活的人是振国。可是,自己即没有胆量走出芦苇荡,又不能四处寻找振国,所以只能渴求天水的表叔了。
天水怯怯地看着表叔,希望表叔能够同意满秋的请求,虽然,他认为求土匪救人不越货实在像是与虎谋皮。
没想到表叔还真的大腿上一拍,答应得十分爽快:“好,就这么办!”于是,就叫天水、满秋将他们要找的人的相貌特征详细地跟大家讲了一次,并交代宁愿错抓一百也不要放走那些差不多像的小伙子,抓错了大不了送几个银洋打发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