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苟局长理恭毕敬地送何夜雨过了河,有点头哈腰地将他送到他的马身边,这才低声下气地问何夜雨:“大爷,能不能……嘿嘿,伸开你手上那扣环?腰里挂着那家伙怪难受的,嘿嘿。”
“难受吗?假如你打上了我的三角寨,怕难受的是我吧?嗯?”何夜雨一手抓住马缰,伸开抓住扣环的手,左脚往马镫上一点,一撩身体就上了马背,右手一伸,挥起鞭子在马屁股上“啪”的一下,马蹄一扬飞也似的向大路上奔去。
看见尘埃远去,苟局长才慢慢地缓过神来,连忙得得瑟瑟地将那连着扣环的绳子从裤腰里轻轻摸摸地抽回怀里,然后,取出落在腰间的手榴弹,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在骂:“他妈的土匪,下次让老子抓住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老子就不姓苟,”可是,不姓苟自己又能姓什么呢?想着又骂起祖宗来:“妈的,什么东西不好姓,偏要他妈姓苟,早知道你们这些当祖宗的是这个德行,还不如让我去当,或许还能姓个什么赵钱孙李。哼!”可是一想,也不对啊,这祖宗可不是你想当就当的,再说,祖宗还有祖宗呢,想来想去,还是自认晦气吧。唉!
本来今天这一早就气得自己不行了,感觉自己窝囊得很,可当看到那手榴弹时,顿时更是气得就地蹦搞三尺,明明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却被何夜雨当作手榴弹把他吓了个半死,幸亏那些摸鱼的“兄弟”都还沉侵在那几条死鱼的喜悦里,根本就没人理睬局长的尴尬,苟局长好像做了一场恶梦。
等苟局长从恶梦中醒来,他才感到事情的严重,堂堂一个局长,亲自带兵亲征剿匪,今天连土匪是个什么样还没看仔细就被弄得狼狈不堪,枪也丢了,脸也丢了,这还能大大咧咧的回县城吗?回了县城又还能安身吗?就算胡县长看在自己是他亲戚的份上不整死自己,那也得脱层皮,况且,他整不整死自己还不知道呢。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打定了一个主意,再也不管这个什么团防队了,自己就一条命,还不如现在马上回县城将家小接出来,逃命要紧,等到这些狗娘养的回去,老子早就溜之大吉了,老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哼!
何夜雨策马飞奔,左穿右插以避耳目,几袋烟的功夫就和自己的人汇合了,本想大家会非常高兴的为他接风,然而,大家的脸一张张让他如入云里雾里,他觉得很奇怪,今天这种情况没有理由不高兴啊,是不是兄弟们在辞退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呢?
“怎么了?大家都这样?嗯?”
“大当家,你看这横板桥我们走了这么久,今天来怪事了。”二当家非常疑惑地告诉何夜雨。
“什么事能难住我的二当家呀,啊?”何夜雨将马缰递给身边的兄弟,问道。
“这熊老爷子家今天怎么有当兵的呀?不会是守点的吧?”
“嗯?没叫人去采一下?”
“去了,麻子去了好久,还没出来,里面又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我真有点纳闷。搞不懂!”
“别急,既然是这样就先等等,我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们跟这老爷子不但没过节,反而有点那种交情,他不会跟我们过不去。那当兵的是谁搞清楚了吗?”
“我想应该是老爷子的那个儿子没死,今天回来了,说不定还做了大官。你看那马。”老二手指了指院子里的马。
正说着,麻子从门楼里左顾一下右顾一下出来了。出得大门,他没有直接回来,而是突然往村子里飞跑,老二有点摸不着头脑,老大却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来,给我一袋烟。”
“麻子那是……那是……”老二看了看大家,除大当家外,没人不惊。
“你们哪,没搞过探子,也没遇过敌手,今天开眼了吧?探军情不是打猎,得灵活,麻子,麻子不错,哈哈。”何夜雨点燃了手上的旱烟卷,深深的吸了一下。
良久,麻子从大家的身后气喘吁吁地钻了出来,一见大当家回来了,就好像有了主心骨。
“大当家的,那个熊致远真的做了大官回来了,那气势真的吓人,我是开了眼界了。”
“什么眼界啊?”
“人家那才是处事不惊,临危不乱,有板有眼,佩服!”
大家听麻子这么一说,经不住都围了过来。
“老爷子初一看见我,只在吃惊之下讲了土匪……”讲到自己是土匪,麻子觉得不妥,“呸、呸。”两下。
“哎呀,土匪就土匪,我们又不是没听人家叫过,快说快说。”老大被麻子调起了兴趣。
“我只听到抓起来三个字,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们把我的双手反剪到后面去了,太快了,那可不是团防局那个熊样,嘿嘿。”说着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怎么又被放了?放了怎么还要往村子里跑呢?”老三非常好奇,打猎他是把好手,蹬点打围他是十拿九稳。他总认为两军对峙就像赶猎打野猪一样直来直去就可以了,反正,勇敢就好。
“呵呵,我不知道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我不从反方向走远点再折回来,这万一他使什么诡计怎么办?”
“哦,对对对。难怪说十个麻子九个怪。我看真的不假,他们跟你讲了些什么?你这送上门的土匪他还放过你?”
“他不是来打我们的,他是顺便回来看他老子,听说他的部队要回来保卫长沙,说是有日本人要打长沙了,还想回来带几个兵去,刚好我去了,老爷子把我们的一些情况对他一讲,他马上就打起我们的主意来。”
听到这里,老二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枪把子。老大却又和颜悦色的问了起来“打我们什么主意?”
“他说要我传信给老大,如果我们愿意和他一起去拒外寇,为国家而战,他希望我们到他家里去谈。”
“谈个屁!这不明摆着要我们送肉上粘板吗?我们傻啊?”老三一听这话就火了,抽出枪来就打算马上过打仗的瘾。
何夜雨连忙伸手将老三压住,叹了一口气,说:“弟兄们,我们在山里呆久了,虽然我们越货不杀人,但我们终究是土匪,官府时时想把我们剿灭了,今天是我们侥幸这样胜利了,但这种情况再没有下次。其实,我一直在想,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到头来还是被招安,我们这样打家劫舍真的不是长久之计,原来我们没有好的人引导我们走正路,我们也没有办法走正路,今天既然熊少爷给我们这个机会,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去看看,反正我们这么多枪不怕他端了我们,搞不好我们大路朝天,各占一半也不迟。是吧。”
“真的要去?”老二老三都很疑惑,但老大的主意他们是很少反对的,因为,他们知道老大的心里比其他人不知道多多少道道,而且,很少出现差错。
“去!再说我们只听说过日本人打仗厉害,只听说过日本人不人道,今天我们就去听听,说不定还真能了解一些外面的世界!”
深秋的夜,好冷!
可是,熊家院子的平地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熊致远站在自己家堂屋门口的台阶上,犹如一颗历尽沧桑的劲松,挺拔,正直。身边,几个军人拄着火把,那暗黄的光芒照在致远的脸上,让他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他正在和这些手里抓着武器的乡亲们讲叙着大家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故事,而且,每一个故事都掷地有声,惨烈悲壮。
本来大家拉杆子,占山头,为的只是碗里的一口饭,他们原来不懂得什么叫民族大义,今天开始有点懂了,他们的血被熊少爷烧得沸腾起来!
熊致远几次想要大家先休息一下,可是,谁都不想让熊致远把大家调起的胃口像说书先生一样,来个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这其实是熊致远巴不得的结果,为此,他一直处于极度的亢奋中,能够唤醒民众那颗麻木了的心,是他人生中一大快事。
他恨不得将他所有的见闻,所有的经历统统倒出来,让他的所有听众团结起来,拿起手中的枪杆子去抗击侵略者!
直到有人把他的妹妹像死尸一样抬进来,他们才突然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