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你前程似锦
头上的灯光恰好打在他的身上，他坐在垃圾桶的台阶边，十指修长蹭着些泥，捏着叉子不断将泡面送进嘴里。
头发盖住他的五官轮廓，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从他的周身窥到一种不一样的迷离烟火。
韩叔陨的嘴角往上凝了凝，身体有刹那的僵滞，回头问龙萍，“有没有钢镚儿？”
“啊？有。”龙萍从钱包里拿出几块钢镚儿递给韩叔陨。韩叔陨没接，却从钱包里拿出另一个，然后信步走过去，直直在男人的面前站着。
两指夹着硬币，手指翻转，成功地让硬币飞出去，顺利地落进了男人的泡面盒里。
男人吃泡面的动作一停，然后抬头，发丝缝隙里的眼神直直射过来，带着几分潜藏的冷。
在见到面前的韩叔陨时，眼里快速地落过什么。
韩叔陨看不见他的眼神不重要，她笑眯眯地翘起嘴角，压着声音说道：“赏你的。抱歉啊，本大爷善心发作了，您就享点福嘞！”
特意压着的曲调有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满怀施舍者的清高讽刺。
她说完这话，啧啧两声，特别欠扁，然后利落地转身离去。龙萍急忙跟上，转眼，她们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男人好半晌才垂下头，望着潜伏在两根泡面上的硬币，目光放在“一角”的字眼上顿了许久。
而后，他用叉子舀起那块硬币，放进了手里看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将泡面大口吃完。
将垃圾扔进了旁边的桶里，他捏紧一角的硬币，迈着轻快的步子顺着刚才两人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距离走去好长，刚要进金陵小区，龙萍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叔陨，你干嘛要给那个乞丐钱呀？我看他好手好脚的，也不工作，出来乞讨纯粹是骗人。”
“是啊。”韩叔陨停住脚步，望着身边的龙萍，假笑带着点咬牙切齿：“美女说得对，他就是在骗人，狗骗子！真狗！”
龙萍的脸红了红，却是接着说：“你给钱也没啥的，我还以为你给一块呢，哪知道你就丢了一角，还扔进了人家的泡面盒里。
我猜我们晚走一步，他就要把我们打死了。”
“是吗？”韩叔陨不屑地挑了挑嘴角，“然后明天热搜上就挂着百年美女影后韩叔陨被乞丐打断腿香消玉殒？另外肯定会带出先J后打，还是先打后J。”
看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龙萍脸色一红，“叔陨~”
“不逗你了。”韩叔陨正经道：“他只配那个数额。”
一脚踢开的数额。
“这……士可杀不可辱！”龙萍一时不明白她的话，韩叔陨扣了扣她的手背，笑道：
“我的意思是，这个价钱，一来激励他好好做人，二嘛，就算他是骗子，我们也不亏是不是？”
“好像是这样的。”龙萍嘀咕着释然，跟着韩叔陨的脚步往里走。
龙萍在这里待了没多久就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韩叔陨一个人。这一晚，韩叔陨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翻来覆去，脑子还是很清醒。也不知道踢了多少次床后，她的意识才渐渐远去。
记忆有很多种方式折叠，例如触景生情，笔下生花，例如一场梦。
韩叔陨好久没做到这场梦了。
火车站拥挤的人群里，她穿过无数个的人海，寻找那人的痕迹。广播里悦耳的播报声，候车大厅里嘈杂的热闹，小孩彼此起伏的哭声，几乎要把耳里摇滚的音乐覆盖掉。
她心头烦躁，似乎等待着有人从人群中穿过。然而，在那场无尽的追逐里，她的身体开始疲累，心灵开始枯萎，可泪水开始打转，还是没能让心中的期盼实现。
就当她抓狂暴乱准备放弃蹲地哭诉时，有一道清冽又怀着些许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韩佳！”
世界上有无数人叫你的名字，含情或者冷漠，含笑或者生气，高亢或者低喃，却从未抵得过那个人的——或生气，或高昂，或低喃，或喑哑，或不舍……
那是一道天籁，将她的名字喊得千娇百媚。不管过去度多久，她依旧能记起少年半合的眉眼，纤长的睫毛，双脚飞跃落下在地面上擦出的脆烈声响，一下一下，每一点都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
床头柜上的电话不知道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被她无意识地掐断了多少次。韩叔陨之所以能醒来，还是李月直接杀到了家里，猛烈地敲响了她的卧室门。
紧接着就是一顿劈天盖地的批评，吵得她耳朵嗡嗡的响，好像随时都会炸裂。
“上午有两个在竖京的商业广告，下午还有粉丝见面会，就前几天拍的那个杂志签售会，还有紧接着晚上和《与时俱进》男主的见面，你哪有时间任性？韩叔陨，你行程很忙的好吧？有点专业素养行不行？”
看着当事人半睁的困顿模样，她的语气缓了缓：“你要是不愿意，就可以早几天给我推掉。
这合同都签了，别整了个耍大牌的名声，到时候老娘还要费时费力给你公关，你可劲儿作吧。”
韩叔陨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含糊的嗯了几声。
上午飞去竖京的商业广告拍得很顺利，下午的签售会，韩叔陨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定制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配红色领带，再戴了一副金色眼镜，扎着丸子头，却一点儿不娘们，反而拥有了极致的禁欲诱惑。
她迎着粉丝高亢的欢呼声进了会场。
李月在现场组织工作，这会儿正要去公司，与韩叔陨打了个照面念了几句，她的目光落在韩叔陨的衣服上，“这一套可以啊！终于有点眼光了。”
“结婚用的，能差吗？”韩叔陨挑眉，双手插兜，歪着头说：“当然，也就只有我能穿出这范儿了。”
跟粉丝见面，她从来都是用心的。
“您得了吧。”李月不想看她这满眼的嘚瑟，叮嘱几句直接出了会场。
粉丝堵得人山人海，韩叔陨刚一坐下，就点头签售会可以正式开始。她的粉丝群体非常复杂，各式各样都有。
刚签了半个小时，面前忽然走来一个身穿白色婚纱的女生，站在面前，双手紧张地发抖，还捧着一大束白玫瑰。
“叔陨~”薄纱下的面容几近熏红，女生的语气很激动，“叔陨，我~我~很高兴见到你。我想~”
“慢点说，别急，我们不激动。”韩叔陨的声音很温柔，慢吞吞的，安抚了女生颤抖的模样。
女生深吸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哽咽：“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够见到你。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出道到现在，七年九个月二十五天。”
“我时时刻刻以你为榜样，每分每秒都因为你而想着长大。穿越了五座城市，花费了我所有的积蓄，就为了能见到你。今年我就要高考了，我可不可以请姐姐给我掀开头纱，就当是~”
她嗫嚅着唇，身体发着抖，有些难以启齿，却很坚定地说道：
“因为你是我的信仰，是我见到这个世界美好的唯一光亮。我想嫁给你，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实现我好多年的梦想。”
韩叔陨往后瞥去，没犹豫就点了头，“好。”
女孩喜极而泣，将玫瑰递了上来。韩叔陨站起身，双手接过玫瑰放着，扶了扶眼镜，整理了红色的领带，又妥帖了西装，才开口说道：
“今天的你很漂亮！我们的穿着也很配，祝愿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