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阁楼上的怪物
每当我想起那些过往的时光，那些燥热的午后，零碎的欢声笑语，夏日的浮云。童年时期的种种片段，就会浮现在我脑海里。我想起我的母亲，她消瘦的脸，还有兄弟姐妹们，有时剩下的只有哽咽。
那是一个朦胧、迷茫，且浪漫的时期，距今已有二十多年时光了。儿时我和我的三个兄弟姐妹，住在一个沿海的乡镇里，老家房子很高，算上阁楼的话，足足有四楼那么高。夏天的阳光异常的炽热，我们这些小孩子几乎不到外面去玩。所以这个房子，就成了我们平时娱乐的最主要地点。我们总爱在楼梯上跑上跑下，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将木质地板踩得嘎吱作响。当然，我们从不会跑上阁楼去玩，这个后面我会解释。
我说过我的老家在沿海，虽然夏天很热，但是我们家很多地方非常的潮湿，我想应该是采光不好的原因。家的这些楼梯，往往从远处看上去非常阴暗，楼梯的很多地方都已经腐蚀了。深夜里，凉风入梦，我总能听见楼梯间建筑颤抖的声音，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就好像人磨牙的声音，极为难听。
那时没有手机、电脑，生活很平凡且枯燥。我总爱和兄弟姐妹们聊些鬼故事，比如半夜凄惨的猫叫啊，满是坟墓的后山呀……但其中令我们作为惶恐的，也常常令我深夜无法睡着的，便是那个关于阁楼的鬼故事。从我们刚住进这个房子起，对于阁楼的幻想就从未停止过，我们想爬上那个最高的楼一睹究竟。但是每一次都被母亲阻止。母亲说那儿什么都没有，让我们别瞎去。可这个答复并不能让我们满意。久而久之，我们越来越想地登上阁楼。可有一个问题是，那实在是太暗了，阁楼上连窗户都没有，从三楼到四楼的楼梯，没人敢登上那儿。
我记得得那是一个傍晚，晚霞很暗沉，我们求助于母亲，想让她带我们上阁楼。只见母亲突然愣了一下，她左顾右盼，然后压低了声音跟我们说。她说，“你们不要跟别人说，我们家的阁楼上，其实一直生活着一个怪物，没有人知道它从哪来，你们不要招惹它，否则它会吃人……”当我们继续追问下去，母亲则闭口不答了。
自此，恐惧的情绪便彻底在我们心底里埋下了种子。原本阁楼就是房子中最阴暗的地方，再加上母亲的说辞，不得不令人害怕。住在三楼的我是最惨的，因为我离阁楼只有一个天花板的距离，有时我想着那个怪物可能就在我头上爬着，不由得毛骨悚然。
唉，那时母亲还活着，身体健硕，还能每天干七八个小时的活。我和兄弟姐妹还天天生活在一起，没有工作的压力，至少干什么大家都在一起，根本不会孤单。
五年前我最后一次回到了老家，母亲不久前因病去世。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八年，想想都可怕。这也是我最近一次见到各奔东西的兄弟姐妹们。他们一个出国了，一个在大城市，还有一个还留在老家。说不想念吧，那一定是假的。那段童年的经历，是我这辈子最为纯粹的时光。
说回关于阁楼的事。母亲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我和兄弟姐妹后，我们私底下就议论纷纷。这个怪物长什么样？他究竟来自哪里？我猜测它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人则说，它有无数只脚无数个眼睛。然而最令我们害怕的，还不是上到四楼被怪物抓到，而是这个怪物随时可能爬下来。因为我们讨论发现，这个怪物一直待在上面不可能不饿。
后来啊，在很多次深夜，我都好像听到楼梯间的巨大震动，尤其是三楼到阁楼，那嘎吱作响的声音，就好像一个什么东西慢慢的爬着。而且一定不可能是用两条腿，因为那个声音很密集，有时像快速敲鼓一样，好像有很多东西在走动。第二天醒来我问其他的兄弟姐妹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时，他们都说听到了。每个人的答复都不一样，有人说他好像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有人说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泣。众口一致的是，这些声音都源于阁楼。可当我们问母亲的时候，她却说什么也没听到，这不由得让我们感到怀疑。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们的身体在逐渐长大，很多东西都随着时光消逝。可唯独这个神秘的阁楼，一直让我们隐隐作痛。有一年我们讨论着，如果阁楼上真的有一个可怕的怪物，母亲为什么会这么的平静？有几次过年的时候，我明显的看到，母亲正从阁楼楼梯上下来。我问她干什么，她却眼神闪躲，从我旁边溜走了。母亲反常的举动，立马引起了我的重视。我把这个发现汇报给了兄弟姐妹，我们一致认为母亲隐瞒着什么。经过长时间的议论，我们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也许母亲在偷偷饲养这只怪物。
我们兄弟姐妹，后来很多次遇到母亲，都开始躲闪。我们害怕，害怕母亲什么时候把我们扔去喂怪物。母亲很诧异我们突然的排斥，但却也没有说什么，一切都只是照旧运行着，生活里只是多了一份诡异色彩。我们不敢去问母亲，勤劳的母亲始终少言寡语，眼里只有家务事。我们也没有想去和她对峙，那时我们还小。
谁能想到，当我再次回到老家，一切都和多年前一样没变，变的只有人。父亲很早就车祸去世了，是母亲一个人把我们拉扯大。有时我也会有些怨恨，这个家庭没有给我太多东西，母亲死后没给我一分遗产，兄弟姐妹再也不跟我联系，逐渐物质的生活蒙蔽了我们的双眼。只有那些朦胧的往事，还让我留恋着。
阁楼啊，成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谜。阁楼上究竟有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哪怕成年后，我有时都会做噩梦，梦见。我一直记得那个黄昏，整个三楼的房间，都被落日照的异常的暖红。我刚想去上厕所，却听到四楼阁楼传来阵阵响动，这个声音非常明显，还与我之前有时晚上听到的不同，因为我确实看到了，天花板在不断畸变。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那个声音不断的持续，异常的尖锐和频繁。不要觉得不到晚上我就不会害怕，因为即便是黄昏，阁楼上依旧显得十分的阴森，光照不到那儿去。那些阴影就好像一个门框一样，就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
我站着，想看看那个怪物究竟想干嘛。可这时楼上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停止了。我呆站在那，不知所措，时间就像静止了。可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响亮而尖锐的摩擦声，就好像有人在用指甲大力刮墙，我吓得尖叫了起来。那个怪兽要吃我了，它意识到我的存在了。我吓得躲回了房间，用被子蒙着头，一个晚上不敢出去。可即便是如此，后来我还是多次组织和兄弟姐妹上阁楼探险，我们已经全副武装了。但是真的快要上阁楼的时候，没人敢踏出那个最后一步。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五年前，我再一次去老家的时候。我已经成年了，我再也不害怕鬼了。我将一二三楼象征性的都打扫了一遍，当我来到三四楼的楼梯间前，这是我这么多年来再一次接触阁楼，我又想到了过去那些可怕的经历。我开始迈上了那一脚，缓缓地登上楼梯。我的心里咯噔咯噔的，倒不是说害怕，只是所有记忆都突然像被塞进了我的脑海，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激动。
终于，我来到了拐角处。但是因为阁楼太暗了，我还是看不清那有什么。我继续往上走，越来越近了。那有一个怪物啊，我心里对着自己讲。有某个瞬间我竟然真的相信了，我竟希望这个怪物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为什么，总之我的心脏砰砰直跳。终于啊，我登上了阁楼，我发现旁边的墙壁有一个按钮，我按了下去，然后整个阁楼都亮腾了，那原来是个按钮。
你猜怎么着？我在阁楼上发现了什么？那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些没用的杂物。我想我终于知道了，原来这就是个杂物间。这个答案过于简单，以至于这个时候，我的内心突然涌上一种怅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个答案疑惑了我二十年。母亲为什么说谎我想也不用多说了，太过于明显。
我突然感觉一切的东西都黯然失色了，包括那些童年的回忆。阁楼再也没了神秘感，它只是一个阁楼罢了。那些阴影永远消失了。还有，那个童年一一我知道从此时此刻开始，再也离去了。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永远不会了。夏日过去了，老家很多地方都不复从前了，还有那些兄弟姐妹、亲人。我站在原地不住的哭泣，我知道时间是不可能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