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奉旨成婚
楔子、
那年早冬初雪,皇帝赐婚,建康尚书之女枫溪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皇弟怀瑜,战功显赫,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枫溪待字闺中,与皇弟怀瑜堪称地造天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枫溪许配怀瑜为王妃,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壹、
晚膳上,长孙怀瑜偏偏热情地给枫溪装了一大碗生姜羊肉汤。
长孙府的人都知道,家里的这位小夫人最不喜生姜,绝不肯碰。平时她一人用膳,厨子绝对不会将生姜砸进菜盘子里。
浓郁的姜味扑鼻而来,枫溪面露难色,轻轻喝了一小口,就称吃饱了。
怀瑜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破绽:“生姜性温,对你体寒多有益处,平时该多吃些。”
枫溪还是倔着在碗边随意拨了拨,满脸不情愿,试图蒙混过关。
“这是命令。”怀瑜稍微蹙眉,枫溪一到夜晚就手脚冰凉,这他是知道的。小夫人还是挑食,他军务繁忙,难得二人同桌,就要赶紧把她这坏习惯改过来。
“可这又不是军中。”枫溪小声地嘀咕着,小孩脾性,倒与平日温婉常态有了几分相错。
“相公之令。”怀瑜放下手中的碗筷,剑眉下的炙热之眼丝毫不偏移地盯着枫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一丝桃红攀上枫溪如雪般白皙的脸颊,眼神里些许羞意,尽数收纳于怀瑜眼瞳之中,他原本微皱的眉舒展开来如同月色晕开了的墨,嘴角噙笑,皓齿微启:“你再不把身子骨养好了,可是要叫我长孙家断了香火?”
“公子可切莫再说,枫溪吃了便是。”枫溪刹的更红了脸,如娇嫩欲滴般的花不禁惹人怜爱,她羞愧到就差将脸埋进碗里。
成婚已三月有余,她的一些小性子算是被他摸得透彻,夫妻俩相敬如宾,但到底还是有些生分,一声“公子”,怀瑜听着格外隔应,寻着点不乐意,又故作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小筷子菜而后道,“我可等着你改口有多时了。”
枫溪手中动作一顿,不知如何开口,双耳涨得通红,长孙怀瑜看着她懊恼的样子,觉得几分好笑。实则是枫溪是奉旨成婚,再加上她认为自己目的不纯,每当长孙待她以贤,她就不知如何回馈。
长孙又觉着她也不过十七八岁,有些事急不得,整座长孙府也得由着她慢慢熟悉起来。
看着她清瘦的模样,又夹了点菜到她碗里,“多吃些,可别再瘦了,让外头人以为是我亏待了你。”
从那回晚膳后,长孙府的厨子好像就格外喜欢用上姜类温性的食材。
又过了些时日,长孙怀瑜的亲信少将夜林抬着三大箱的上等药材来,说是长孙怀瑜托了人,从关外运来的花费了好些时日。长孙对她倒是细微入至,枫溪望去西边归隐的斜阳,若是一直慢慢如此,倒也安闲。
贰、
数日之后,南寇乱境。
长孙怀瑜率领精兵八十万南下灭敌,临别之时,二人仍旧是不咸不淡的关系。
“望将军早日凯旋。”枫溪便把人打发走了。
长孙府本来就清净,这下长孙怀瑜领军出征了,她就更闲着了。连下人们都瞅出来,二人似乎又夫妻之名,但并不像新婚夫妻亲近。尤其是枫溪这位夫人,对自家大人似乎不冷不热的,让他们一肚子纳闷。
期间枫溪陆续收到过长孙怀瑜从边境送回的家书,她也都规矩的回了信。
又是数月时日,南边传来长孙怀瑜大捷喜报,建康上下,百姓歌颂,百官赞赏,无不以为,长孙怀瑜乃大梁之大功臣。
南岭战事已平,长孙一众人等皆在班师回朝途中,建康却已风云雄起。
至子时,已是第三道密旨降下。
皇城夜雾相缠,电闪雷鸣之间,天空忽而明暗如同绢帛撕裂,扰得一片人心忧忧。宫城里的守卫,快马加鞭,面露急色,络绎而至长孙府。
皇帝的意思,枫溪甚是明了。
如若进宫,明日皇帝夜召镇国第一夫人进宫的传闻,保不准满城皆知。
可倘若枫溪再不进宫,宣旨的一干太监宫女都要被处死。
长明宫中,烛火葳蕤,珠帘琳琅,泛着金黄色的奢侈光芒。
着那身龙袍之人,高大威武坐于龙椅上,“朕等你许久。”
枫溪跪于殿中,火烛之影,镌刻她清秀的轮廓,朱唇微启:“皇上深夜密召之意,枫溪恐难从命。”
南岭战火尚平,长孙一氏一刻把握重权,皇帝便一刻难安寝食,如若枫溪在此时作证长孙怀瑜与南寇暗通曲款,意图谋反,皇帝便有了正当理由收回兵权。
当年他假意赐婚,便是想将枫溪当作棋子般安插在长孙怀瑜身侧,好有朝一日,重掌大权。
“枫溪,”这一声亲称被玩弄朝权的人喊出口显得意味深长,“长孙一族兴盛与否,可就在你手上。事成之后,朕的后位,虚位以待佳人。”
叁、
待枫溪回府之时,天色将将青白。马厩里的黑风是长孙战马,她知道长孙怀瑜已回来。
路过书房时,好巧不巧又撞见长孙怀瑜与其表妹的谈话。
“皇上昨夜密召,难道将军你还不明了,她就是安插在长孙府邸的细作。”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无需插手。”长孙怀瑜低着嗓回道,转身就离去,打开那扇木门之时,枫溪侧身躲在石桩后,男子身后的人却突然抱住了他,带着几丝哭腔,“怀瑜哥哥,我知道你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是皇上派来的细作。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早就成婚了。”
“我此生只娶一妻。”长孙怀瑜扯开她的手,话中决绝不带丝毫温度。
而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步伐似踏流星又乘七彩祥云,从来只为一人。
枫溪自以为藏的很好,长孙怀瑜走两步就发现她了。
“出来吧。”
枫溪低着头站了出来,方才房中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这段时间,长孙在外,她也想了很多。
一方面是皇帝的要挟,一方面是她自己的坦诚与否。
其实长孙怀瑜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不可能不动容。直到刚才,清楚了对方的心情,她心理顿生出无数情绪。
她不应该再隐瞒下去。
“我有事与你说。”
她的郑重,倒映在长孙眼里。
“很重要,我说后,要杀要剐,随你。”
她大胆上前一步,牵起长孙怀瑜的手,往自己房里走去。
“我与你成婚前,皇帝曾要我暗中观察你。将你的事,统统告知与他。”
“······我说过,对不起。你的饮食起居,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何时晨起何时就寝。他都知道。”
“可若是重要的情报,我自然是没说的,何况我也不知。”
“昨夜他召我入宫,为的是陷害你与敌国……”
长孙怀瑜听了良久,此时打断她:“那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她知此事轻重,绝不可为之。皇帝昏庸,不辩贤良,朝中早有非议,她虽是女儿身,也多有耳闻。
一国军权,是护卫民生安定之重。她担待不了。
此时她也不敢看长孙脸色,但是好在她终于说出来了。
“这些日子,你左右为难,辛苦了。”长孙的声音,响在她耳边,“难道,你是因为这个,一直与我疏离?”
枫溪:“???”
此时不应该关心,皇帝那边吗?这才是火烧眉头的要紧事,不是吗?
他的手在她脸侧摩挲,关怀备至地说:“这些时日不见,又瘦了些。”
“皇帝那边不必担心。”
枫溪:“为何?”
“朝中怕是要变天了。那本就是弱肉强食之地。”
“你不会??”枫溪还未说出她心中大胆的猜测,已经被长孙怀瑜打断,“当然不是。朝中老臣多有怀疑先皇是否真正传位于他,所以,此事暂时未果,也不可宣扬。再说我一武官,怎能说扳倒就扳倒,放心吧。”
枫溪听闻后,安心了不少。
一抬头就对上长孙怀瑜的眼,十分热烈。
“你还未回答我问题呢。”
喜不喜欢,枫溪心里很清楚。如果不喜,何必斗胆抗旨,又何必冒险袒露心声。
“……大概是吧。”
“那此后不再与我刻意疏离了?”
“嗯。”她点头。
何事能比得上眼前心上人,从此她自当加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