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当年夜话,尽负你温柔
一、
花清辰睁开眼,入目的是陌生的地方,刻满花纹的床柱,烟青色的轻纱向两侧拨开,正好可以看到临窗的玉案上摆着一个精致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白梅。
“你醒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花清辰抬眼望去,撞上了满眼温柔。
旁边是一个翩翩公子,月白色的衣衫套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出尘。
“我在山林中摘草药的时,遇见了昏迷的姑娘。”
花清辰揉了揉脑袋坐起身来,她想起来了。
她本是花家小姐,前几天花家遭了大火,阿娘把她送入了暗道。
她摸索着漆黑的墙壁,一路到了山林。在林子里待了几日,竟是兜兜转转没能出去,卧在石头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如今却到了这里。
“多谢公子。”花清辰作礼道,刚说完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先休息吧,”面前的公子眉眼带笑,“姑娘称我宋天潮即可。”
宋公子吗?
有点耳熟。
花清辰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出来,不知花家被烧成什么样子,阿娘他们如今怎样了。
可现在要先安排好当下,事后在打听花家的事吧,正思忖间,隔壁的屋内传来说话声,花清辰下床看去。
二、
“我有病。”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
宋天潮微微皱纹,“姑娘没病,在下诊过了。”
那女子满眼调戏,带着无尽的风情,“公子在看看这只手吧。”
看着女子露出的玉腕,宋天潮直接递给她一块蜜饯,轻声道,“下一个。”
那女子见好就收,把蜜饯塞在樱唇里,看着宋天潮,大有下次光顾的意思。
另一个女子立刻入座,“宋大夫,这最近心慌的很,你来摸摸。”
宋天潮捡起最后一块蜜饯搁在桌上,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花清辰明显看到宋天潮黑着一张脸,好奇的往后瞧瞧,竟发现门口排着满满的姑娘。
噗嗤——花清辰在门槛后偷笑,看来这宋公子艳福不浅啊!
宋天潮看见了幸灾乐祸的花清辰,温和道,“过来。”
花清晨莫名点名,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走过来,果真看着那女子阴恻恻的盯着她,只感觉很是无辜。
“各位姑娘,在下宣布一个好消息,这位是在下的意中人。”说罢便轻轻揽过花清辰的腰。
花清辰听到这里涨红了脸,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
“无故看病的还请回吧。”宋天潮道,他虽是语气温和,说着的却是拒绝的话。
刚刚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的姑娘如一夜间枯萎的花,瞬间蔫了。
有的愤恨,准备破口大骂,有的失落,打算大哭一场,有的嫉妒,酝酿如何算计,但当她们看到花清辰的面容时,也都无声的散了。
花清辰也是苦笑,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初在花家时,因这美丽的容貌,惹得无数纨绔追求。想到这里,她在看宋天潮时就带了些同情。
宋天潮看到人如鸟兽散去,侧头一笑,“抱歉。”
花清辰只想收回刚刚的想法,她怎么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呢?
三、
谣言不胫而走,从来都是有一说二的,自从上次宋天潮的宣告,宋家药堂多了个女主人的消息也算是铁证如山了。
而花清辰呢?
总不能让宋天潮白养他吧,她就在药堂里学着抓药配药。
那个女主人的称号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她和宋天潮年龄相仿,又是公子世无双,这样的少年,换了谁会不心动。
至于人品么?
“姐姐,家中老母患了咳疾,不知可否在抓一次药?”眼前是个小乞丐,他正踮起脚尖问话。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就算是赈账也该还了再说吧,”花清辰没脾气的装好药包。
“姐姐好凶啊,”小乞丐接过药包,伸出来的袖子短了半截,“是宋公子叫我来抓药的。”
“喏,这件衣服你也拿着。”花清辰道,他们在这里开的是药馆,不是济堂。
偏偏宋天潮总是揽事上身,那个小乞丐分明没钱看病,他硬是问明了缘由叫他免费抓药。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打出来的名声倒是让穷苦人家没事就来抓药。
要不就是些莺莺燕燕,真来看病的也有,可一看到宋天潮的药堂里拥挤的人,也便再觅良医了。
小乞丐走后,花清辰闲来无事,敲着桌子看着角落放着泛黄的纸,便念道,“三钱当归二两半夏……”
“天潮,这个是什么药方?”花清辰有些疑惑。
“怎么了?”宋天潮闻讯赶来,接过宣纸,“没事,就是治疗咳疾的。”
“用完不放起来,丢了怎么办?”花清辰俏皮道。
“丢了也记得配方,再写一遍就是。”宋天潮掩下看不清的情绪,“今天想吃什么?”
花清辰有些狐疑,药方怎么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嗯,上次你教我的药膳还没有学会,就吃那个吧,我也顺便偷师学艺。”
“好,”宋天潮摸了下花清辰的鼻子,满眼宠溺。
那张泛黄的药方就这样轻轻地放在案桌上,风一划过就飘在了地上,倘若花清辰再仔细些,就会发现背面写着一个花字。
四、
后来有一天,药堂来了几个衣着华贵的人,那是花清辰第一次看到宋天潮平静无波的脸上带了些惊愕。
花清辰只记得那天宋天潮回来时,眼睛红红的。
众人皆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不知他的后半句,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花清辰虽是担心,但也不会用所谓的关切束缚宋天潮,所以她只是安静的准备了晚餐。
那天晚上宋天潮格外反常,花清辰甚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惧。
”清辰,上次你和我说的花家的事,我已经打听好了,”宋天潮道。
映着的蜡烛忽明忽灭,让花清辰看不清他的脸。
“据说花家给大官提供了个药方,说是祖传治咳疾的秘方。结果那个大官的母亲吃了药方,第二天就死了。”
花清辰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不是因为大火吗?”
“是,可当时花家已经有了毒杀钦差的罪名了,”宋天潮攥了攥拳头,“清辰知道后会离开我吗?”
花清辰感到有些疑惑,大火和官司有什么关系,还有,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离开?
但她从直觉上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小心道,“花家还有人活下来么?”
“……大概有吧,”宋天潮看的见花清辰眼中的小心翼翼,可他却无以为答,只是喃喃道,“那份药方我以为只会加重病情。”
窗外,落下的夕阳,升起的月亮,无一不在告知,今天,要结束了。
五、
第二天,花清辰和宋天潮到山上采药,两人各怀心事分头拔草。
这时,围上来一群气势汹汹的壮汉,个把人都光着膀子,明晃晃的刀刃闪着光。
“宋天潮,拿命来!”
宋天潮听到这个声音,朝花清辰这里看来,背着的竹筐洒了一地。
“清辰,你怎么和这败类在一起?”这是另一个苍老声音。
花清辰有些诧异,向那人望去,佝偻的脊背,花白的胡须,正是花家的管家。
他正风尘仆仆的站在中间,他浑浊的眼球里带着审视。
宋天潮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咧咧呛呛奔向花清辰。
花清辰搞不清楚状况,可她也明白,宋公子是个好人,刚要开口解释。
宋天潮就用刀抵住她的喉咙,恶恨恨的道,“在靠近,我就杀了她。”
花清辰只感觉胸口胀胀的,像是有一个锤子敲在上面,痛的让她发寒。
“花家的掌上明珠,这个人质,够不够筹码?”宋天潮冷声道,“这些日子,总算没白养她。”
花清辰纤细的脖子上浸出血丝,原来,那么温柔的人也会说这么冷的话。
管家怒目圆睁,“宋天潮!你个混蛋,老爷那么相信你,你竟害他满门!”
“相信?那你可知我的父亲有多相信他,他却为了功名出卖朋友!”宋天潮语气嘲讽。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管家如此偏激,朝夕相处的恩人竟是仇家。花清辰只感觉满目眩晕,一个字也发不出。
嗖的一声,宋天潮的身影向后倒入。
花清辰转过头看去,她看见,宋天潮的刀放在她颤抖的手上。
他的背上还有一根箭,也是,管家出手,定是做好了埋伏。
只是,那箭怎么那么长,一定很疼吧。
花清辰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六、
后来花清辰得知,原来花家那场大火不是普通的火,是父亲找人放的。
用大火制造生机,让花家可以有幸存的人逃出来。
一个是她,另一个是管家。
管家报了仇,她却认贼作父。
花清辰想着宋天潮坠落时,对她的那一抹温柔的笑时,她便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晚,他都知道了。
可他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和她家有恩仇?
他可是个连骚扰对象都给糖的宋天潮啊!
如果有机会,她多么希望告诉他,“不会,我们可是约好要一辈子做药堂的。”
一个破旧的院落,小乞丐忙进忙出。
“慢点……咳咳!”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捂着嘴。
“宋公子,你别急,我这就去给你抓药。”小乞丐倒是看起来很焦急。
不知,宋公子不在,药堂还能不能施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