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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跟我怄气

我妈唯一一次在海光寺跟我怄气，是为她宝贝孙子如何喝水。

我儿子的奶瓶，是从所医务室要的，输液用过的玻璃瓶。

我每天做的唯一家务，是把两个奶瓶煮开，消毒。然后，按照研究所女士们传授的育儿经验，在儿子的水瓶里，加进各种营养物：碾碎的钙片、维生素片、少量白糖。

儿子奶瓶里的水，像各种混悬物组合：黄颜色是维生素B，白颗粒是钙粉和维生素C。我另外再用吸管往儿子嘴里滴浓缩鱼肝油。

我尝过我儿子的“营养水”，比较难喝，但我坚持给他喝，生长必要嘛。

我妈有时在我未把各种添加剂加进水瓶时，趁我不备，给她孙子喝单纯温开水。这事，成婆媳争执的焦点。

“孩子多喝点儿白开水，不上火。”我妈说。

“白开水里什么营养也没有！”我说。

有一天，我外出回来，丢下书包，一回头，发现我妈又在给她孙子喝什么也不加的白开水。

我像出膛炮弹蹿过去，一把将瓶子抓下来，气哼哼揪下奶嘴，往瓶子里倒添加剂。

好脾气的老妈，这次真受不了啦！

我妈气呼呼地坐到窗前，板着脸，一声不吭，连看我一眼也不看。

我从没见过我妈这样对我，一时惊慌失措，吓傻在那儿。

恰巧好朋友苑勰来了，问我妈：“牛大娘，怎么回事？”

“就不给俺孩子清清亮亮哈（淄川话：喝）一口水！非得给俺哈（喝）这钢稠钢稠（淄川话：非常稠）的壶锈！”

我妈明明知道我给儿子水瓶加的是各种营养，却说什么“壶锈”。

听了这天才的形容词，我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

我妈冲我斥一句：“还有脸笑！没正形！”自己忍不住也笑了。

“牛大娘，您甭理她。她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浑球，就知道死搬教条。我儿子可仗您照顾。”苑大夫笑盈盈几句像唱歌一样的标准普通话，叫老太太听着，要多舒心有多舒心。接着她又对我妈说，“就该叫这个没心少肺的家伙自个儿带带我儿子试一试！”

我儿子成了她儿子，苑大夫成了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