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后的良知
没过多久,王均就来到了景煊的身旁,那块玉佩突然从他的手里冒了出来,直接暴露在了自己的面前。
“仁兄这信物你收下,日后遇上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就拿上此物前来帝京寻我便是。”
王均奉上玉佩道,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敬意。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玉佩,景煊只是轻瞥了一眼,随后笑道:
“小生无功怎敢受禄,再说此玉绝非寻常之物,上面还刻有龙纹,价格更是不可估量的,你还是自己留着慢慢把玩吧。”
“兄台你对此玉怎会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王均激动不能自已。
景煊却笑着摇了摇头,否定道:
“王公子此言差矣,小生平时无其他乐趣,就是对这玉器情有独钟罢了。”
“小生时间紧急,就先行告辞了。”景煊从他的身边走过。
他看了看仍在自己手里的玉佩,再望了望离去的景煊,心里不是个滋味。
忙冲已经走远的景煊喊道:
“敢问兄台怎样称呼?”
“草民不敢烦劳公子惦记!”
景煊没有停下脚步,只是随意地丢下了一句话。
“唉,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实属一大憾事啊!”
王均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道。
随后他收回了目光,对那两个壮汉吩咐道:
“此次江陵之行意义重大,我绝不能有负父皇之期望,我们抓紧时间,争取明天之前抵达江陵府衙门!”
这俩壮汉也并非是普通人,一个叫徐冉,是骁骑营的统领。另一个叫曹成,是吴王驾前的一等护卫使。
“唯!”
曹成回道,但徐冉却没有回应,一副愁容不展的样子。
善于观察的王均,注意到了自己属下这个细微的变化。便体贴地问道:
“徐统领是有何心事吗?”
“末将,末将……”
徐冉欲言又止,正在心里纠结,这话该不该说出来。
“有话直说就是,我不会怪罪于你的。”
王均善解人意道。
这仿佛给徐冉吃了颗定心丸,心情倒是轻快了许多。
“末将身为吴王驾前的直系统领,必须要为骁骑营五万将士的生命考虑。江陵已无坚守之希望,陛下名义上让殿下率骁骑营行督战之责,实际上是充作炮灰无疑!”
徐冉咬文嚼字地分析道。
“在殿下面前徐统领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曹成突然向徐冉挤眉弄眼道。
王均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若有所思道:
“徐统领句句真知灼见,如今父皇已立宋凯为太子,为了更好地巩固储君的地位,此行欲将我葬送于江陵,父皇害我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愤怒的已然不可压抑,但还是要使自己强行淡定下来。
“殿下骁骑营不日即将抵达江陵,到时候一切可就来不及了!”
徐冉语气里透着急切。
其实王均早就做好了打算,也洞悉了他父皇真正的用意。
“徐冉你留在此处,做好随时接应骁骑营的准备,切记将骁骑营驻扎在江陵城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入城!”
“殿下那江陵府衙你还去吗?”
徐冉疑惑的问道。
“当然要去了,毕竟圣命难违啊,父皇是想利用我死守江陵的时间,调遣正在西山剿匪的威武侯镇关军节度使谭耀甫携三十万大军抵京护驾!”
“前可保储君之位稳当,后可护帝京之周全,可见其一石二鸟之计甚是高明啊!”
他淡淡地说道。
可以看出王均的洞察力实在惊人。
曹成有些不明白,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陛下他是一心想置殿下于死地,真是罔顾父子之情,殿下为何还对江陵之事如此上心呢?”
王均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是苦笑。
“以德报怨未尝不可,我相信只要自己初心不改,一定可以让父皇对我改观的!!”
这种侥幸,无时无刻都在影响着他。
天色临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了干涸的土地上,几只乌鸦在空中盘旋着,不一会儿,便停留在了枯木的树梢上,时不时地会发出凄惨的叫声……
这一路上的难民正源源不断地向江陵城的方向涌去,他们饱受着饥饿的煎熬,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走到一半就昏倒在了地上,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过。
他们其中还有一支几十人的骑兵队伍,正慢步在这衣衫褴褛的人群中,显得分外耀眼。
宋立明驭马走在了这些骑兵的最前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玉簪,并轻轻的抚摸着。
不禁回忆起了悲痛的过往:
绍光三十三年,冬,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赵王宋立明向来勇猛过人又心怀坦荡,这点深受皇帝他老人家的喜爱,还被意外地立为了储君。可谁曾想后来自己喜欢上了一个青楼女子,还一心想册封她为王妃。话说这女子楚楚动人,而且能歌善舞,也是清白之身,更是个痴情专一的人。这是难能可贵的,但也因为她常年混迹于妓所,昼夜与陌生男子寻欢作乐,这也是皇帝所不能隐忍的,更何况宋立明贵为一国之储君,此事又关乎到宗室子弟的颜面,自己也多次上表御前,但都被皇帝作废。
就在宋立明与那青楼女子幽会过后,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同样也是让她能够明白本人的心意,不久便亲自手书告知皇帝,名为告知实则威胁,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才疏学浅,德不配位,也辜负了皇帝老人家他的栽培,现在特地请辞太子之位。要是皇帝能够成全我们的这段姻缘,我便回京负荆请罪,听从皇帝你发落。
本以为自己做的这么决绝,皇帝想必会三思而后行,到了最后却谁也没有想到酿成了大祸,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了京师,他莫名其妙的被一道不知真假的遗诏给罢黜了储君之位。江山最终易主,他心心念念的青楼女子也被人逼迫吞金惨死在了妓馆中。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支玉簪,这便成了他最后的念想。从此他的性格大变,变成了个暴虐无常,睚眦必报,生性多疑之人。
忽然,宋立明的回忆被旁边哭嚎声给打破了。
只见一个年近古稀的老汉怀里搂着个女童,跪伏在他的马前。双掌合十的乞求道:
“官爷你……行行好吧,赏口吃的吧,小老儿饿死了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可怜了我这个小孙女,她已经……已经足足两天没进食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死在我面前啊!”
说罢,他便老泪纵横起来,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老东西给我赶紧滚开!”
一个骑兵刚要甩出长鞭驱赶他们,并且那长鞭已经挥舞在了半空中,随时都可能抽打在老汉与女童的身上。
反倒宋立明却眼疾手快,伸手便拽住了要抽向他们的鞭子,又将那鞭子往自己这边使劲的拉了一把,那骑兵也不松手,直接被一股力量给扯下了马,摔在了满是黄土的地上。
“没有朕的旨意,谁敢轻举妄动!”宋立明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个骑兵,煞有介事地说道。
随后他拿了几张烧饼和一袋子水朝他们扔了过去,那老汉是连连道谢。
“先在此处停留片刻,待他们吃完食物,我们再起程!”
宋立明对骑兵命令道。
“为何要这么费周折呢?”骑兵们感到很奇怪。
“朕看此处遍地是难民,如果我们离去,这些刁民肯定会大肆哄抢他们的食物!”
终究还是邪不压正,宋立明也有良知未泯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