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绝人寰
“盘缠在家中,随我来吧。”徐秀才头也不回地往村中走去,单薄的背影看去萧瑟不已。
此情此景让王扶景忍不住感慨,给她送来不是更好,这还得让她来来回回的走。
她忍住不耐烦,走回村角破落的院子,看着徐仲臣走来走去的收拾盘缠,又在灶房劈里啪啦地升起火光。
天东渐渐有橙黄的霞光跃出,让在院中眺望的王扶景忍不住眯起眼,这么穷的破落户,到底有多少盘缠可以搜刮的?
天光越来越亮,丝丝燥热渗出地面,嗤的一声点燃了王扶景满身的不耐烦。
她深吸一口气,十分理智地想到了还未到手的盘缠,强行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座近乎荒废的院子上。
芳娘言徐秀才父母早亡,只他一人住在有三间茅屋、半亩庭院的大宅子里。
用芳娘的话讲,这样的“豪宅”村里不出十户,秀才家曾经也是富户的。
呵呵,若非村中拢共才三十来户人家,她也就信了。
照芳娘的说法,家中有树是椿萱在望,茅屋长草是祖宗显灵,那要中了秀才更了不得,那已经是响当当、金灿灿的状元郎了。
王扶景安静地站在半亩大小,却只种了一棵孤零零大榕树的空荡庭院当中,眯眼瞧着那茅屋顶上参差不齐的新绿陷入沉思。
庭院空旷、房上长草明摆着主人既懒又穷,连自己的房子都不能打理。
芳娘那张嘴还真是……巧舌如簧啊,她这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劲头简直比那些朝堂上的酸丁御史还要胜上三分……
燥气越来越盛,暑色开始在王扶景的眉间凝聚,凌乱的想法和思绪统统化作一声长叹被她挥发掉了。
“到底好了没……”
“过来,”徐秀才站在房门处朝着王扶景招招手,掐好点似的算准了她再等不下去了。
这种叫法跟叫村头大癞狗似的,王扶景心火一起,抬脚便想废了这厮。
她忍住揍人的血性,冷着脸走过去,“收拾好了?”
“用过饭再走吧,”徐秀才闪开身,令王扶景又瞧见满桌碧盈盈的菜蔬,“总不好令你空着肚子上路,权当为夫,尽最后的地主之谊了。”
王扶景瞪大了双眼,怎么还是一桌的草!当她是什么?兔子吗?!
这两天天天吃草,顿顿吃草,餐餐是草!她早便腻了,好歹是送别宴,怎么还是半点油星也无!
王扶景皱着眉头,这样纯素的粗茶淡饭吃下去顶个屁用,走到村口怕是又饿了。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抗拒,徐仲臣垂下半扇眼皮,终露出副我见尤怜的委屈神色。那红唇紧抿,美目微阖,修长的下眼睑正微微透着桃粉的光泽,看上去正是可口的时候……
王扶景愣了一下,她看着徐仲臣那双要阖非阖的美目,鬼使神差地点头道,“既是最后一顿,我便答应你。”
不过一顿饭而已,她还不在乎这一餐饭的时间……
几碟菜吃到嘴里果然能淡出个鸟儿,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徐仲臣下饭,左右能咂摸出点淡味儿。
“娘子,”徐秀才忽然抬头看向王扶景,一双美目亮晶晶的好像揣了满天星河,“你能不能不要走。”
王扶景冷下脸,“想反悔?”
“也不是,”徐仲臣一张俏脸微微泛红,像是莹莹的雪光照在红梅尖儿上,瞧起来娇艳动人,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滋味。
可惜了,这人说出来的话直接让这份旖旎的气氛跌到了谷底。
“家中田产向来是你在打理,我也不会……”
原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穷懒书生啊!王扶景恍然大悟,也怪不得她会同人私奔了……
呸!
王扶景摆正脸色,打算好好教训他老老实实凭着自己的双手双脚吃饭,不能总靠媳妇儿。这样吃软饭的汉子不仅会被人瞧不起,而且以后也不会有大出息!
正欲开口,便见他又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己,耳尖也有点泛红,“你以前说过,别的汉子再能干也没我秀色可餐,非要睡够了才够本儿。”
“我是这样说的?”王扶景狐疑地瞧着他,“说反了吧。”
这小子,脑子有病吧。
大白天就想着这档子事儿,想来这书都读到裤裆里面了。
“你们读书人惯会颠倒黑白,好坏不分,豆子大的事儿非得挖成锅大,为了达到目的能把猫狗喊成爷爷。照我看来,明明是你见我美绝人寰色心大起,想要趁人失忆占我便宜吧!”
王扶景对自己的美貌有十分的自觉,她自认貌比天仙,断不会为了点男色搞得头昏智障。
徐仲臣认真听完了王扶景的话,非但没有丝毫的窘迫,神色之间反而有了些许郑重,他继续淡定地说道,“你还曾说过,我是百年难遇的良才,定要看我考上状元,金榜题名,风风光光的享宴琼林才会走。”
听到这儿王扶景直接嗤笑了两声,我可去你的吧,老娘真要是含辛茹苦供出个状元郎,定会牢牢地攥在手上,让那些盯上他美色的脓包公主们通通滚蛋,只让这小白脸专心国事,好好把这烂七八糟的大统给理干净咯。
还看着你风风光光的了便鸟悄儿的离开,做的哪门子春秋大白梦!
王扶景微仰着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徐仲臣看着王扶景张狂不屑的模样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好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堪出口,又十分有趣的事情,他在下一句话之前留足了充分的空隙,勾足了好奇之后才像个唱大戏的一般缓缓道出。
“你还说,否则的话……你就是头顶生疮脚下流脓,变成了淌水儿钻蛆的癞痢鬼也不会放过我。”
盘缠!盘缠!想想盘缠!
王扶景抿抿嘴,忍住了呕吐的冲动,压制着将他叭叭不停的嘴巴彻底撕裂的手感,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快,她只是凶狠地咧嘴笑了笑……若非还指望着那点儿盘缠,她能一巴掌拍死这只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