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根据落北提供的线索,从书房里的那间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杨家后面的树林。
今晚有一些风,虽是夏季,但微热的风还是把顾南砚吹得有些心烦意乱。额前的棕色碎发被风吹的贴紧了顾南砚的脸颊,轻轻的扫动着,而头发的主人却对脸颊传来的痒意毫无知觉。
进入树林,蝉鸣声不顾一切冲进顾南砚的耳朵,风轻轻拂过树林,不时有些还没黄透的叶子掉下来。她已经养成习惯的从容不迫和眼里的平淡,让人觉得她仿佛不是在做一件令人心惊胆战、不敢尝试的事,而是像是在逛菜市场、还会砍价一般的平常。她尽可能的轻手轻脚,但还是会传来踩过树叶的“嚓嚓”声。她一边无奈的听着脚底下的声音,一边被迫前进。忽然,她听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嚓嚓”声在顾南砚停下之后响了一下,又没了。
那个人跟来了。他的目标是我?还是说,这个人的目的和我一样,打算来个“正大光明”的竞争?
是时候打个照面了。
顾南砚没敢多停顿,继续往前走。等走到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的建筑时,她才打开手电筒,找到那扇窗,右手一撑,轻声翻了进去。
随着前面的身影消失,慕楠一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一些。原本以为不会再见,现在却以这样的方式碰面。
打个照面吧。
慕楠一迈步走过去,刚翻入書房,一只透露着冷意的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往后一勒,慕楠一随即感受到一把比手还冷的刀,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慕楠一当下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她选择环腰,想必是因为身高掐喉咙不方便吧。
“你也是来拿东西的?”顾南砚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这个声音与上次在教室慕楠一听到的那个声音不同,比上次更低沉、更警惕,也更有威慑力,这令慕楠一有些震惊,却也没震惊很久。
拿东西?她也是来拿古董的?
慕楠一的眉毛一挑,思考了一下。啧,还是让给她吧。
“我和你的目的不冲突,你拿你的,我查我的。”慕楠一偏头,用一个余光能看见她的角度说话。
这个声音……是慕教授?
没错,是他了。那双手,還有这个声音都是他的。
顾南砚的脸上也没什么多的表情,冷淡的盯了他一会,然后把头移开,环在腰上的手也已抽出。手中的手电又重新打开,释放了它原有的亮度。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竟有一种罕见的和谐气氛。
顾南砚扫视着书房的格局。门在书桌的左前方,桌上摆着两个华丽的笔筒,里面有两三支笔。凌乱的文件勉强能被分成两摞,有些摊开着,是杨氏集团海外部和其他公司的合同,里面的条款可谓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杨立新根本占不到便宜,还只能赚那么一点点钱。
外面的风吹的越来越大,已经从微风转变成了狂风,都刮出了声响。桌上的文件被吹的翻了页。无奈,顾南砚只能放下文件去关窗。
“别去!”顾南砚听到了慕楠一惊恐的声音。
顾南砚脚步一顿,停住了,她转头看向慕楠一。
黑暗之中,顾南砚隐隐约约看见他嘴巴微张,还有借着透进的一点点月光看到他慌张的眼神。
顾南砚心里疑惑。关上了窗,有什么能令他害怕?
目光定在了紧闭的房门,除了房门和窗,也没有其他出口了。
是幽闭恐惧症啊。顾南砚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书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文件。慕楠一的目光追随着顾南砚,温柔的笑了一下,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谢谢你。”
顾南砚没抬眼,也没发声,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慕楠一也没在意,笑着摇摇头。轻声走向书桌,双手撑在桌上,“你….”
慕楠一的停顿,让顾南砚抬起了头。他的手在书桌的边缘小幅度的摸索一番,摸到了一些粉屑。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慕楠一凑近看了看。顾南砚注意到了慕楠一的举动,也开始观察。
粉屑是涂过指甲油的指甲残留,在桌子的边缘,旁边还有一些难以发现的小抓痕。
在慕楠一的印象里,林荣是不涂指甲的,但楊晴這種模特照理来说也不会擅自涂指甲油。不过,慕楠一记得,前不久杨晴拍过一个时尚大片,里面就有杨晴上指甲油时的照片,她也跟他提到过,因为自己很喜欢那款颜色,就一直保留着。
好像就是这个颜色。慕楠一的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顾南砚抬眼,发现他的异样,问:“你知道是谁的?”
“嗯,”他不轻不重的点了下头,目光一直盯着桌子边缘的粉屑,“是杨晴的。”
果然,林榮還是有所隱瞞。抓痕,就代表有打鬥。起碼在昨天晚上,楊晴和楊立新有過爭執,而且最大的可能,就是楊立新動了手。
那最後到底是誰殺了楊立新,就不能這麽快蓋棺定論了。
根據顧南硯的觀察,前幾次與林榮見面,從未見她有過激的行爲,甚至是一點衝動的舉動都沒做出來,舉止之間充滿了隱忍,而且她似乎很肯定楊立新早就出軌的事實。
是什麽讓一個長期隱忍的人一夜之間轉變成殺人犯?或是根本就是欲蓋彌彰?
落北説得對。如果林榮進牢裏了,她那麽疼愛楊晴,又怎麽敢讓她一個女孩子獨自立足於社會。不管是爲了女兒或是名聲,殺了楊立新都是弊大於利的事情,像林榮這樣的女人,是絕不會爲了所謂的自由與正義犧牲掉女兒的大好前途。
顧南硯的眼睛閃動著,頭腦裏的思緒突然被口袋裏手機的震動打斷。
是言語。
顧南硯看了一眼慕楠一,對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走的離她遠了些,顧南硯這才接起電話。
“喂?”
“老大,剛得到消息。警方在面對樹林那條街上的監控沒有發現案發時間有人。”言語可以刻意停了停,又説:“不過,剛才落北想刪掉你在楊家監控器樹林裏的畫面,結果沒有找到監控器。”
聼到這裏,顧南硯飄忽不定的眼神終於停在了桌子邊緣的粉屑上,遲遲沒有回應。久到言語以爲地方太偏僻信號不好打算對他們老大大吼的時候,顧南硯才像突然想起來言語似的,用她那平淡卻有安全感的聲音回答道:“知道了。”
電話被切斷,顧南硯的視綫轉移到了窗戶。
這個高度,是她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