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追寻
柳霜听柳叶讲着，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在凡间看过的话本子，这不就是典型的美救英雄嘛，收留受了重伤的俊公子，然后从此二人情投意合，偏偏各种困难险阻，最后偏偏不得已有情人分开，可是兜兜转转还是能在一起。
柳霜听着故事，想到此，忍不住笑着问道：“那个姑娘是不是一见钟情喜欢上北泉，北泉也对人家姑娘有意思啊。”
柳叶嘴角也是挂了笑，微微低了低头，显然是柳霜猜对了的意思。
柳霜撑着一边头，看着他唇角露出淡淡的笑，看着柳叶开心，自己脸上的笑意也更甚。
柳叶：“不知道是不是一见钟情，不过她对北泉确实有情。”
“那后来呢，他为什么又隔了十几年回到了魔域。”
柳叶于是继续向柳霜讲起了北泉回魔域的原因。
正听得入神，门“吱呀”一声开了，柳霜看向门口，顾卿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说道：“药我吩咐人熬好了。”
柳霜一脸被人打搅的不悦，扭头看着药碗，想起来这个味道的恐怖，苦味仿佛又从回忆里重新蹿上舌尖。
柳霜狠狠地皱了皱眉，嘴里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句，“怎么又要喝药。”
倒也不是抱怨喝药的麻烦，只是单纯的嫌弃那个味道。
“有没有蜜饯啊？”
“蜜饯是什么？”
“……”
柳霜看他连蜜饯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顾卿走出去顺道带上门后，柳霜拿起药碗上手喂柳叶喝药。
柳叶看着药碗刚皱起眉，柳霜便说道：“苦就苦，乖乖喝了，你的伤才能好得快。”
刚才听了顾卿的描述，才刚把他看作了浮生殿的正经小殿下，这会撒起娇不愿意喝药，柳霜又感觉自己好像在照顾小孩子一样。
柳霜拿勺子一口一口耐心的喂着药，柳叶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乖乖地张嘴让她喂，柳霜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喝完药再睡一会。”
给他喝过药后，柳霜把碗连忙还给了顾卿，把他几乎是“轰”了出去，柳叶缓了缓嘴里的苦劲儿后，又对柳霜讲起了刚才没讲完的故事。
通过柳叶为数不多，言简意赅的描述和自己的猜测，柳霜理清了个大概，原来本以为是两情相悦，奈何命数不容，然而并非那样。
当初云梓第一眼看到北泉的时候，确实眼前一亮，尽管周身都是血污，看着怪怕人的，可是待她走到他身旁，发现这个人的气质很不同，尽管境况看上去狼狈的很，但是也盖不住五官的俊朗分明。
那姑娘收留北泉的第三个年头，在一个大雪压枝寒彻骨的冬日里，失足摔落悬崖，北泉找了好几日，结果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而失足摔落悬崖的前一日夜里，云梓才刚对他坦白了心意，那夜北泉修好了院里的篱笆进来后，刚喝了一杯热茶暖了身子，云梓红着脸壮着胆子，带着因为紧张而动作有几分笨拙的在纸上写下了自己对他的心意，拿给了他看。
然而北泉看了之后却只是一语不发地沉默着，云梓的心也随着他眼中的晦暗不明揪了起来，良久后，北泉依旧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摇了摇头，看着她眼中露出许多歉疚来。
他何尝看不出来云梓的心意，她看他的眼神，他怎么会不明白，以前魔域里也有中意他心悦他的女妖精，那些女子比云梓更加奔放，更加大胆直白，有的甚至给他连迷情散都用上。然而他自始至终都是宁可冷着脸把人推远，自己找有冷水的地方泡着也不会轻易委身。
云梓那夜尽管被拒绝，也没有面露不悦，反而面色坦然的对他笑了笑，打着手势告诉他，没关系，不要紧的。
那时北泉还年少，不懂什么叫喜欢，看着纸上那些温存的字眼，心中只是觉得心里温暖得好像阳春三月里被太阳照着的树枝，放心的在春日里舒展筋骨。
他何尝不想自己也有个归属呢……
可转念一想，自己难不成真要娶她吗，都说人妖殊途，云梓那么善良的人，北泉自始至终都觉得，她应该和邻家那个年轻的新妇一样，夫妻恩爱，公婆和善，白日里抱着胖娃娃坐在门前安逸地晒着太阳。
他自己从血雨腥风的魔域里杀出来，这条命都是机缘巧合捡回来的，说不定哪天还要被拿回去，一只生于暗夜和血腥的蝙蝠鼠，和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厮守，还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合适吗？怎么看好像都不合适吧。她不能跟着生来就是在血水里打滚，在刀剑里讨性命的他。
那时年少，北泉甚至想过，云梓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合该守着她安稳过一辈子，看着她和自己的丈夫儿女其乐融融，如果她需要他，哪怕自己为她奔波，为她卖命，也不是不行，可偏偏从没有想过自己去成为她的丈夫。
那日他赶到悬崖边，一道黑雾闪过，他飞到了悬崖下，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四处找她。
邻家的大娘告诉他，说有人看到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那时他急于找到她的尸首，可也害怕极了，万一真的找到尸首呢，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两日后，他回到了木屋，心里微微发苦，看着周围的陈设，眼前只是浮现出云梓的脸，羞涩的，高兴的，担忧的，纠结的……
柳霜听完这些后，心中五味杂陈，心中不由得心疼起了那个云梓，北泉很痛苦吧，救命之恩，思慕之情，在告知自己心意被拒的第二日，坠落悬崖，那个姑娘到底是失足还是……
柳叶接着道：“北泉重新回到魔域，是为了找补魄散和一种灵树，这两样能使人起死回生。”
根据柳叶所说的，传说中那种树只有魔域里偶尔出现的幻境里才有，把人生前的物件挂在树上，可以找回消散的灵魄，不论灵魄消散去了任何地方，都能找回，随之在灵树的哺育下，重新生出血肉，凝结成一颗茧，再找到灵力充沛的宝物给它注入灵力，就能破茧幻化出来朝思暮念的故人。
虽然补魄散，顾卿那里就有，可是想找到幻境再进入其中，本就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在幻境中不被蛊惑，保持着定力直到找到那种灵树，随后毫发无损地脱身，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北泉重回魔域，自然是躲不过魔域严密的防守，很快就被发现了，于是又被寒晏带着人搜寻。
那日刚好遇到了柳叶带着的一行人，将他拿下后，跟着柳叶的一个手下询问了他重回此地的缘故。
于是柳叶留他在自己手里，日日帮他找那种可能存有灵树的幻境。
柳霜忍不住问道：“从找到灵树到结茧那需要多久啊？”
“短则十几年，多则几百年几千年也都有。”
“万一运气不好，真要个几百年，一千年的，那么久的光阴荏苒，那他岂不是早就忘了云梓那个人了。”
“不会。”柳叶语气坚定回答道。柳霜忍不住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和希冀，心中莫名的觉得一阵阵暖意上涌。
柳叶的立场和心中所想总是能够让人很安心。柳霜回答道：“对，我相信能让他拿性命冒险的人，不会被他轻易忘却。”
是，千百年的光阴很长，长到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可是倘若北泉视她如若自己性命那般珍重，那样的情分，哪里就能轻易舍弃呢。
柳霜站起身，轻轻摸了摸柳叶的头，说道：“好了，故事我听完了，往后帮那个北泉的事，可谓任重道远，你须得加把劲儿啊，不过眼下你得睡觉了，我就在你隔壁，晚上伤口不舒服的话喊我啊。”柳霜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说完后，柳霜拿起了榻上的一个枕头，那个物件她刚才就相中了，枕着肯定舒服，随后悠哉悠哉闪身果断去了隔壁房中。
第二日，柳霜起了个大早，洗漱毕，就来到了柳叶房中。
尽管昨日里柳叶扯着柳霜的袖子，无声的撒着娇，但是柳霜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依旧“狠心”地走去了隔壁房间，柳叶虽然一直黏黏糊糊的，但临行那会还是没有忘记吩咐人给柳霜找一间房准备着。
柳霜虽然是一个喜欢听故事的妖精，虽然从前总是懒着，躺在竹屋里，不怎么出去，但是偶尔出去游历人间还是很高兴的。
和琼兰走在大街上，她对各处都好奇，琼兰自然少不了偶尔提醒她。
“注意注意嘴脸。”
“啊？怎么了？”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在来之前，柳霜很好奇这里的事，听了魔域里的凶险，只是觉得这里处处潜伏着危险，纵使是故事再奇再多，总归不是好去处，亦不是好归处。
眼下柳霜决定耐着性子留在这里，总要陪着柳叶，镇守此地是他肩上的责任，而陪着他留在这里，柳霜觉得，这是她的责任。
且就当作和从前一样，不也是一样的懒着不出去。
柳霜走进了房中，柳叶还在睡着，心知他每日真的很劳累，夜里巡逻，白日里也有不少事。
柳霜坐在床边，拿起自己身后一缕头发，在他的脸上轻轻拨了拨，柳叶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睡眼惺忪，默默地看着柳霜，而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柳霜看他这还有几分迷糊的样子，说道：“别睡了，快起了。”柳叶没有搭理柳霜，把被子盖住了头，以前他身上不舒服的时候，就总喜欢处处给柳霜撒娇，起床都得赖许久。
柳叶刚抱回去的时候，一个奶包子而已，不愿意起床，柳霜手上一个发力，把他直接能从被窝里提溜出来，于是小娃娃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眼里包上了一把泪，柳霜顿时心中不忍，觉得自己好狠心，好粗鲁，好不是人。
自我唾弃的同时，只能抱在怀里耐心地把人给哄好，后来次数多了就狠的下心了，不由分说的直接拎起来，丝毫不废话，一把抱起来给穿好衣服，如今只能把他拖着胳膊拉起来。
柳霜把被子从柳叶脸上拿开，握着他的手，把人拉着坐起身后，捏了捏柳叶的脸，说道：“清醒点，“小殿下”，把眼睛给我睁大，你再不起，我掀被子了啊。”
柳叶这才“言听计从”地睁大了些眼睛，带着几分迷茫地默默的看着柳霜，眼中偶有光波流转，星光点点中，脸上淡淡的情绪翻涌下，柳霜只看出来了四个字——“我没睡够”。
突然，柳叶头一低，额头抵在了柳霜的肩上，她突然间就有了许多熟悉感，喊他起个床这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和以前简直一模一样。
柳霜拍了拍他的背问道：“伤口怎么样了？”
“好点了。”许是刚醒的缘故，柳叶声音有些闷闷的。
“好点就行，你快起来。”
……
许久后，柳霜总算把人拖了起来，柳叶洗漱后，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去后院练功了。
柳霜走进了厨房，想着给他准备点早饭，对厨房的侍女们说，自己是柳叶的一个姐姐，龙族人丁兴旺，拖家带口的，有族中的亲戚本家，有门外的师门姻亲，他们自己的人有些关系尚且都记不清楚，更何况是长年累月待在魔域里不怎么外出的侍女。
即便柳霜不是人尽皆知的柳叶亲姐姐白羽，要说是柳叶某个姐姐肯定是没错的。
有她们打下手帮忙，柳霜不管是找做饭的食材还是干别的事，都方便了许多，她本来就喜欢听家长里短，奇闻异事，女子待在一起，大多是闲聊。柳霜为人随和，不像别的主子对使唤的人那样颐指气使或是冷若冰霜，格外随和好说话。所以很快和她们越聊越热火，有心就能更快打成一片。
柳霜一边麻利地做着饭，一边和她们扯着闲话，柳霜昨日里只是听说魔域里的刀光剑影，而今日则是收获了不少魔域里旁人的家长里短。
什么西山的蛇精对山南的熊精芳心暗许，什么大少爷寒晏巡逻的时候，又把一个吸血为生的女魔头偷偷带回了浮生殿给自己暖床。
听说那女魔头生得妖艳邪魅，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把弯钩，何等的勾人摄魄。除此之外，她们还说了不少寒晏的其他种种风流行迹，一个比一个荒唐，一个比一个大胆，当然这些事情，殿主肯定是不知道的，且不说二夫人和浮生殿这边这个大小姐自然会帮着隐瞒，小殿下好像也不是那种多事的人，总是一言不发冷着脸。
但是虽然他总是冷着脸，可是甚少为难过下人们，不像另外两个那样难伺候。大小姐颐指气使，跋扈一些，大公子虽然爱笑话多一些，可是总是欺负侍女，玩腻了便甩手不管。
柳霜听得惊讶无比，心道同一个爹，怎么差别这么大，这大公子也真是个狠人，连吸血女魔头也敢享用。
听够了闲话，柳霜端了自己做好的鱼汤离开了厨房，今日的鱼汤，食材一应俱全，柳霜做的格外鲜美。
柳霜从厨房临走时，顺手还带走了一个看上去很伶俐的侍女，让她往后跟在自己身边，柳霜带着她，浮生殿那么大，她人生地不熟，带一个在身边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