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大院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一个马路边的烧饼摊子旁,一对老夫妻已经开始忙前忙后了。
“汪!”
奥利奥努力地靠两只后腿支撑竖起身子,对着烧饼摊旁的老伯不断地摆出作揖的动作。
“嘿,老伴儿!你看这是条什么狗呀?”老头儿拉了拉身旁的老太太,问道。
老太太转头看了看,说道:“咱乡下人,不认识。兴许它肚子饿了吧,你刚才不是有块饼煎焦了吗,给它好了。”
“喏,拿去吧!算你运气好!”老头儿抓起身旁一块有些烤焦了的烧饼,扔给了奥利奥。
奥利奥没等烧饼落地,就飞身过去一口叼在了嘴里。虽然美食已经到嘴,但奥利奥可不会像其他流浪狗那样拿到食物就急不可耐地跑开,它叼着那块烧饼依靠后腿再次直立了起来,朝着那对老夫妻连作了三个揖以示感谢,然后才缓缓转身离开。
“嘿!这小家伙还挺懂礼貌的嘛!”老夫妻俩忍不住笑道。
留下好印象,以便下次再来讨食,这个道理聪明的奥利奥当然明白。
不过奥利奥并没有立即将嘴里的这块烧饼吞下,虽然饥肠辘辘的它很想这么做,但还是忍住了。它衔着这块烧饼一路向南面跑去。
来到这个小镇一个多月了,奥利奥已经比较熟悉这里。这里是大城市与农村之间的过渡地带,俗称城乡接合部。相比于城中心地带的灯红酒绿,奥利奥反而更喜欢原汁原味的郊区。这里的饭馆不像市中心的酒店那样让人眼花缭乱,但小商贩们却更平易近人,更容易讨到食物;这里的人气远远比不上市中心,不过比起大城市里那些急匆匆赶路的陌生人流,奥利奥更喜欢这里的人们慢节奏的步伐,以及那时不时投来的关切的目光;市中心那金碧辉煌的灯火和整洁的路面和自己流浪狗的身份格格不入,但在这里,奥利奥可以惬意地躺在路边绿地上打盹,丝毫不用担心突然被穿着制服的人给驱赶出来。
西面是一个热热闹闹的菜市场。这里商贩集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而且临街的几个肉铺里,时不时地传来阵阵诱人的肉香,奥利奥曾经在这里讨到过一些碎肉,现在回忆起来依然十分的美味。但这区域是一只身强力壮的大黄狗的地盘,这只大黄狗盛气凌人,奥利奥刚到这里时就吃过它的亏,现在见了它也得避让三分。
东面是大片的居民区。每到傍晚时分,总是有很多父母带着孩子出来散步。孩子们天生喜欢小动物,奥利奥也常能得到一些食物的奖赏。但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是野猫们的天堂,野猫们似乎天然就有进出各个小区的通行证,而奥利奥想要躲过门卫的眼睛混进小区去却并不容易。
北面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公园,这里植被丰富绿树成荫,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奥利奥休息的绝佳场所。天为被,地为床,往草皮上一躺,既风凉又舒适。这里没有什么食物来源,所以也不是谁的地盘,任何流浪的动物都可以来这里休息。
而奥利奥正在前往的南面,却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实际上除了奥利奥之外,其他所有的流浪动物,包括平日里那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或是平时自由自在惯了的野猫群,全都不愿意靠近南面的那个大院。
说起这个大院,从外观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简洁的铁质大门和有间隙的铁栏杆将几幢矮楼房围了起来,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包围着石头铺成的林间小道,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然恬静。但是在大院的中央有一间木质的大棚,看起来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流浪的动物们不敢靠近这个区域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大院的深处总是若隐若现地传出各种各样的嚎叫声!这种叫声非常特别,其中既有较为熟悉的猫狗叫声,也有完全听不出是什么物种的奇怪叫声,不管白天黑夜,总是叫个不停,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奥利奥和其他流浪动物不同,它有自己必须靠近这座大院的理由。
“喂,你看,那只边牧又来了。”
“嗯,它每天都来。”
大院的大门口,两名门卫老大爷望着从马路对面直奔而来的奥利奥,轻轻叹了口气。
不需要两位老大爷上前阻拦,奥利奥来到距离大门处约十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它只是叼着那块还有些温热的烧饼,静静地蹲在那里,不再靠近。奥利奥心里明白,自己是不会被允许进入这块区域的。但即便如此,奥利奥也必须要来这里,因为它知道,自己在这座小镇上唯一的同类朋友,目前就身处这座大院之中,而且生死不明!
奥利奥的这位朋友,是一只黑白斑点狗。
两个星期前,当奥利奥刚流浪至这个小镇时,误闯进了一只霸道大黄狗的地盘。体形根本无法与大黄狗匹敌的奥利奥没几个回合便被打败,之后更是被大黄狗一直追撵了三条街才幸得逃脱。奥利奥饥渴难耐,狼狈不已。这个时候如果没有黑白斑点狗的出现,奥利奥觉得自己可能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作为一只在小镇上生活了多年的原住民,斑点狗面对这位陌生的访客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敌意,相反它还主动带着奥利奥找到了自己来小镇之后的第一顿大餐——那是一堆鸡骨头,在一个小饭店背后的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这之后托斑点狗的福,奥利奥逐渐弄清楚了小镇上的情况:哪里是谁的势力范围,哪里有干净的水源,哪里适合休息,哪里容易获得食物……接下来的两周,奥利奥和斑点狗这两只体形差不多的狗逐渐变得形影不离,一起面对艰难的流浪岁月。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两个星期前的一天,斑点狗带着奥利奥在一处吵闹的工地旁觅食。由于工地的噪声很大,它们没有注意到一辆倒车中的卡车正从它俩的背后朝它们开了过来!奥利奥因为不在卡车的轮子轨迹上,侥幸躲过一劫。可斑点狗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等它转身发现卡车时,已经来不及逃开,两条后腿被轮子硬生生地轧了过去!斑点狗当即惨叫一声,几乎痛得晕死过去!
所幸卡车停止了倒车,又往前开了。由于环境嘈杂,车上的卡车司机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直接将车开走了,只留下了满地打滚的斑点狗和在一旁惊慌失措的奥利奥。
“呜!呜!”斑点狗嚎叫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两条后腿却根本不听使唤——它们已经被碾断了!
而奥利奥在一旁却什么忙也帮不上。看着不断哀号痛苦翻滚的斑点狗,奥利奥虽然心如刀绞却无计可施,这个局面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只狗所能处理的能力范围了。
“汪!汪!”
这个时候奥利奥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向周围的行人求助了。它大声地朝着周围路过的人们吠叫着,希望有人能来帮一帮自己的这位朋友。但又谈何容易呢?就算偶尔有几位散步的大婶或是带着孩子的妈妈听到了奥利奥的呼唤,也只是远远地驻足观望一下,发出几声爱莫能助的叹息就匆匆离开了。
一只脏兮兮的断了两条腿的流浪狗,你要指望行人大发善心来救助它,确实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情。先不说治疗费用会很高,接下来如何安置也是一个问题。谁又会为了一只素不相识的流浪狗给自己添个大麻烦呢?
“汪!汪!”
“汪!汪!”
奥利奥不断地呼喊求救,叫到嗓子都嘶哑了,依然没有任何效果。行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没有人真正肯为路边这只受了重伤的斑点狗伸出援手,只有几个人看它们可怜,远远地投喂了些食物。
奥利奥无奈地回到斑点狗的身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同伴,它只能伸出舌头在其受伤的后腿上舔了又舔,希望能够稍稍缓解一些它的疼痛。然而那被碾得血肉模糊的伤腿又怎么是唾液能医好的?
因为长时间失血,斑点狗的情况不容乐观,它除了偶尔抽动一下伤腿,对奥利奥的舔舐和呼唤已经没有任何回应了。
怎么办?谁来救救它呀?奥利奥心急如焚!
“这是怎么了?”正当奥利奥几近绝望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它的背后喊道。
站在奥利奥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这女孩一副学生模样打扮:七分牛仔裤配上T恤,背着一个双肩包,清秀的脸庞以及长长的马尾辫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而鼻子上那副略显厚重的大眼镜又给她增添了几分文艺范儿。
“这是你的同伴吗?它怎么了?”女孩来到奥利奥和斑点狗前,迅速地蹲下身查看情况。“呀,它的腿断了!”在伸手轻轻触摸斑点狗的后腿后,女孩立即发现了情况的严重性。
女孩的出手相助让奥利奥十分感动。这是第一个毫不犹豫上前查看斑点狗伤情的人。另外,女孩脸上毫无保留的焦急神情也让奥利奥心安——奥利奥知道这样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自己。
“快!它需要救治!我现在就带它走!”女孩子果敢地抱起奄奄一息的斑点狗,快步朝小镇的南边走去!而担心同伴安危的奥利奥,则紧紧地跟在了女孩的身后。
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这座大院。
在简单地和门卫老大爷打过招呼后,女孩便急匆匆地抱着斑点狗进入了大院深处,奥利奥则被挡在了门外——这是当然的,要是连来路不明的野狗都不拦下,这门卫可就太失职了。
奥利奥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它所能做的,就是在大院的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等着女孩出来。
奥利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反正连太阳都已经慢慢地西沉了,它依然没有等到女孩和斑点狗的出现。
奥利奥开始围着大院的外墙绕起圈来,既然大门口进不去,不如找找有没有其他的进口。
很遗憾的是,这个大院的外墙很高,墙体上方还有铁丝网拦着,根本无法进入,奥利奥无功而返。
重新回到门口的奥利奥有些垂头丧气。
就在这时,铁质大门咔啦一响,那个女孩开门走了出来。
“汪!汪!”兴奋的奥利奥立即扑了上去。
“咦,你还在这里等你的同伴吗?”看到奥利奥,女孩颇有些意外,“你放心好了,我们已经紧急处理了,你的朋友斑点狗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这是你的名牌吗?你叫奥利奥?”女孩子注意到奥利奥胸前的牌子,拿起来看了看说道,“我叫燕子,以后咱们俩就算认识啦!”
虽然奥利奥听不懂燕子在说什么,但是从她那轻松的表情和温柔的语调里,奥利奥猜到自己的朋友斑点狗已经获救了!
这便是奥利奥与燕子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
在此之后,奥利奥便独自在这个小镇上流浪起来。凭借之前跟随斑点狗积累下的经验,奥利奥也逐渐适应了在这个小镇上的流浪生活。
但是奥利奥始终无法放下牵挂的是——斑点狗,它究竟怎么样了?
它的后腿恢复了吗?它能自己站起来了吗?这么多天了,始终不见它从大院里出来,它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虽然奥利奥相信燕子一定帮助了斑点狗,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疑问却始终困扰着奥利奥。奥利奥只是一只流浪犬,它既没有能力进入大院,又不能和门口的老大爷交流,只能每天觅食之余就守在大院的门口。
好在奥利奥并不是孤军奋战,它还有一个新交的人类朋友——燕子。
几乎每一天,当奥利奥守在大院的门口时,它都能碰见燕子,她总是一早就来,和自己打过招呼之后便进入大院,一直要到太阳落山才会出来。
虽然不能跑进大院亲眼确认斑点狗的状况,但是每天燕子看到自己时所露出的开朗笑容都能让奥利奥感到心安——有这个笑容在,斑点狗一定没事的。
看,马路对面的公交车停下了,下车的人群里,奥利奥一眼就发现了燕子的身影。而燕子下车之后也往奥利奥所在的方向眺望,很快便发现了它,朝它走了过来。
“奥利奥!咱们又见面了!”燕子以轻快的脚步来到奥利奥的身边,蹲下身,伸出一只手在奥利奥的脑袋上抚了一抚。
奥利奥摇着尾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人类的好感。它想要伸出舌头在燕子的手上舔一舔,才想起来自己的嘴里还叼着那块烧饼呢。
“这是什么?烧饼?你打算送给斑子吃吗?”燕子奇怪地打量着奥利奥嘴里的东西问道,“你每天都来这里等它,找到食物也不忘记分享给它,你俩的感情真好呢!你不用担心,斑子的伙食不差的,不过这块烧饼是你的心意,我一定会帮你送达的,放心吧!”燕子说着,就接过了奥利奥嘴里的烧饼,用餐巾纸包好装进了书包里。
斑子这个名字,奥利奥已经从燕子的嘴里听到过很多次了,奥利奥已经明白,这指的就是自己的好伙伴斑点狗。而燕子收下烧饼,显然是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汪!汪!”奥利奥忍不住吠叫了几声,既是在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又是在表达对燕子的感激之情。
奥利奥的叫声引来了大门口一胖一瘦两位门卫大爷的注意。
“燕子,今天也来啦!”胖师傅主动向燕子打招呼。
“每天都来,真是辛苦你了!”瘦师傅也说道。
“两位老伯辛苦了。反正放暑假我也没什么事,所以最近每天都来帮忙。”燕子礼貌性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进去了!”
“等一下,燕子。这只狗……叫奥利奥吧?它不能进去,这是规定……”胖师傅瞄了一眼紧随燕子身后的奥利奥,有些为难地说道。
“嗯,我知道的。”燕子转身,用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奥利奥坐下。实际上,过去的这几天里,奥利奥总是跟到门口就被拦下,然后就只能目送燕子走进大门,今天也不例外。
“对了两位师傅,我听说王所长今天出差回来?”燕子安顿好奥利奥,转身又说道,“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带进去的斑子——就是那只斑点狗,是奥利奥的朋友,奥利奥不放心它,所以才每天守在这里。我想去向王所长求个情,让奥利奥进院门探视一下它的朋友。奥利奥是一只聪明的狗,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
“行吧。”瘦师傅说道,“看了这么多天也看出来了,这奥利奥是只讲义气重感情的狗。但我们这‘动物之家’,只收留残疾动物,奥利奥身体健全,不符合我们的收养规定,我们嘛,也是按规定办事。不过如果有所长开的通行证,我们当然可以让它进去。”
“那就先谢谢了!”燕子开心地朝两位老伯鞠了个躬,又转身对奥利奥说,“你先在这里乖乖地待着,等我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