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十九幅画作之一：《残垣》

儿时的记忆确已被昆德遗忘。造成如此之不幸的，无疑源自那一场带点血腥儿的山火。烈焰如同恶魔一般呼啸，烧毁了庄园和美的心灵。救援的消防员将他从一堵坍塌的矮墙下抱起，就即刻送入城中的急救中心。那里的女护士们对他格外上心，买变形金刚于他，唱《安眠之夜》于他，为的是给这个半是恐惧半是愣怔的孩子一点关顾。

在住院期间，有位女护士讲了一个诗人流亡海外的故事，使得旁边床位的男人目不转睛，而昆德却面无表情，以至未来都这样下去。那时没人怀疑这个在火海中居然毫发无伤的男孩是否真的傻掉。那一女护士在他的惊恐的眼神的暗示下，去了庄园，再一次目睹了曾为家宅的化为灰烬的英式建筑。

“昆德你千万不要忧伤，院长已联系好了孤儿院，你将拥有若干伙伴。”女护士安慰道。

昆德摇了摇头，极其精确地指着废墟的一根木头下面的破烂，然而闭口无言。

“有什么？”女护士踮着脚尖踏过一片片碎掉的瓦片，费了好大劲才推开木头，翻找了一会儿，手上黑乎乎的，却没找见什么，“没有东西。”

昆德仍然不改地指着。

“好吧，”女护士又找了起来，末后竟不由得跳着亮出一块手表给昆德看。

昆德不记得为什么会知道这堆灰渣中有块手表，虽然玻璃碎掉，指针倒还转动。他紧紧牵住女护士的拇指，戴到了她的手腕上。

昆德没有亲人，在孤儿院里也不愿交际，一当夜色深沉时他便偷偷溜出去，跑来那一片毁于火灾的住址。他从杂乱中找到一块块砖石，就着地基往上砌墙，跟搭积木一样。歪倒了他接着垒起来，但都没高过两米，想是徒劳之举。就这样，昆德的世界不停地重组，也不停地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