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产业平台
产业平台(industrial platform),在我国也称为产业互联网平台(industrial internet platform)或产业生态系统(industrial ecosystem)。事实上,今天有关产业平台的理论研究在我国学术界属于凤毛麟角,相对美国厂商所具有的强烈to B思维来说,我国厂商组织高度重视to C平台,而to B意识并不强。在学术研究中没有明确提出产业平台的理论框架,但产业平台的出现,却是当今一个最热门的社会经济现象。美国互联网平台的发达,主要是“软件”平台的发达,而非消费平台的发达。用美国网景通信公司(Netscape)创始人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的话说,美国经济是“软件正在吞噬一切”(software is eating the world),这实质上是指美国经济正在向产业互联网和物联网方向发展。
从本质上看,产业平台仍然具有平台经济的典型特征,即他们不直接参与价值创造,但他们可以为所有的产业进行价值创造提供一个必不可少的平台。例如,电子支付平台、搜索引擎、排名推荐引擎、通讯平台、操作系统平台、云计算平台等,就是这种具有工具性特征的平台。他们之所以称为产业平台,就是这些平台存在的价值,能够为所有产业的价值创造提供一个工具性平台。
所谓的产业平台是由一个或数个厂商组织开发出的产品平台、服务平台或技术平台,能够为其他厂商组织创建业务系统和数据系统,提供公共性服务、定制化服务和技术基础设施,为厂商组织用户进行价值创造提供更多的增值服务。因此,产业平台是所有产业进行价值创造的基石,它可以使众多相关、相同或不同产业的厂商组织在其之上定义自己的业务系统及行业应用场景,研发个性化工具、技术和服务,营造特定的产业生态系统(specific industrial ecosystem)。
从产业技术角度看,产业平台不是某项单一的技术,而是以数据作为基础资料,综合运用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下一代信息技术来促进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同时带动新兴产业发展。利用信息技术,传统产业的物理产品将嵌入越来越多的数字功能。这促进了硬件产品向软件化、服务化的方向发展,使得用户和企业都可以持续保持连接和交互,按使用购买服务的方式将其广泛普及。在数据和算法机制的支持下,人工和机器的分工合作将达到更高层面的协同水平,即人与机器工作的无缝衔接。大量的流程性工作都将由机器承担,而人将更多地负责对机器的管理维护和从事更需要创造力的决策工作。
从产业架构角度看,产业平台是将信息流、知识流、资金流和物流融合一体成为综合的中间服务商,然后产业平台服务商通过中间环节效率提升赚取差价或者收取服务费的方式盈利,而更大的市场空间,来自中间环节对货物和资金的掌控而衍生出来的很多金融和大数据的服务。从这个意义上看,产业平台的最大价值是构建中间环节一体化服务体系。产业平台与消费平台最大的不同在于服务主体的转变,由此使得应用目的、场景和形式等发生变化。但同时产业平台又依托消费平台,产业平台把消费者的经验和需求高效地传递到产业侧,以便实现消费平台与产业平台的协同发展。
从需求角度看,产业平台的出现是厂商组织托管服务的专业化、系统化和规模化的需要,它可以有效地降低厂商组织运营成本,帮助厂商组织打造标准化的企业托管服务体系,使厂商组织可以快速通过品牌价值和规模化来提升市场集中度。产业平台的市场不再是传统产业的单一市场,而是为满足需求跨产业的要素融合市场。在智能化的供需配置机制支持下,能够快速洞察不同用户群同类需求的特点及趋势,从而指导厂商组织调整内部生产运营提供匹配的供给,甚至借助产业平台跨产业获取生产要素来更好地满足需求。如果产业平台的服务商能够整合供应商来满足厂商组织各方面的需要,产业平台将延伸出更多的价值。
从产业平台的收益获取机制看,产业平台所具有的交易经济特征和市场中介人的搜索匹配机制是通过网络效应驱动的(Cusumano,2010)[235],网络效应存在产业平台的所有方面(Venkatraman&Lee,2004)[236]。产业平台大大缩短了供给和需求的距离,而要实现供需快速精准地匹配,需要打造更为弹性的组织:网络化——各厂商组织间借助信息化工具,实现实时直连和沟通;扁平化——构建“前台—中台—后台”模式,前台小团队灵活机动对接市场,中台建立综合技术和资源支持平台降本增效,后台重点打造数据能力提升管理决策水平;自适应——厂商组织并非固化不变,而是根据市场变化自主调整。
与市场中介平台一样,产业平台或产业生态系统还利用其作为连接市场所有产业的价值枢纽地位(hub position)来获取经济租金(Gawer&Cusumano,2008)[237]。从这个意义上说,产业平台利用其在产业架构中的枢纽地位,从交易和搜索经济中获益(Jacobides et al.,2006)[238]。有些学者认为,价值枢纽(value hub)不一定是产业生态系统中最大或资源最丰富的成员,而是使用“智能动力”(smart power)(Williamson&De Meyer,2012)[239]和“耦合模式”(patterns of coupling)(Brusoni&Prencipe,2013)[240],或者是基于知识、产业地位或对关键资源或技术的控制的“非正式权威”(informal authority)(Gulati et al.2012)[241]和“机构工作”(institutional work)(Gawer and Phillips,2013)[242]。
今天,随着云计算和大数据的应用,公有云与私有云正在成为所有的产业进行价值创造的工具性平台;大数据为所有产业提供其所需要的数据情报,也成了一个工具性平台。可以预见的未来,大数据与智能计算的结合将进一步为社会经济生活带来革命性的变革。例如,过去六年中,美国云应用市场(cloud marketplace)增长十倍,201 5年整体收入达到566亿美元,其中私有云290亿美元,公有云270亿美元。今天,数据已经成为厂商组织获得竞争优势的新基础,云计算则通过推动业务创新,正日益成为厂商组织实现增长的引擎。在201 6年,美国厂商组织新增的业务中,超过25%是通过订阅云平台或应用服务的方式实现部署的。按照目前市场的粗略统计,IaaS平台服务和SaaS应用服务市场规模的比例大概保持在4:6。
2000年6月的演示大会是以一系列“市场领导者”(Market Leader)的新闻发布会为高潮,庆祝公司发展了20000名企业级客户的成就:Salesforce极力欢呼雀跃地说自己是“市场领导者”。
现在,中国的产业平台也开始发力,力图改变中国厂商组织不重视to B的状况。例如,腾讯公司屡屡被市场和业界讥讽缺乏to B基因,201 9年,腾讯公司构建的两家产业平台——微盟集团和中国有赞进入资本市场,他们是深耕微信生态的社交电商SaaS产品提供商。对腾讯公司来说,产业平台的出现标志着腾讯正在调整组织架构和发展新型平台,这对腾讯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些投资帮助外界理解腾讯已经在产业平台对厂商组织服务领域的发力。其中,微盟集团是智能商业服务提供商,专业为中小企业提供微商城、智慧零售、餐饮O2O、微盟小程序等一体化解决方案,以更开放的服务生态为用户提供产品和服务,构建线上线下融合、开放互通的智能商业服务生态体系,帮助更多的中小企业向智能商业转型升级;有赞业务体系可以分为SaaS、增值服务和PaaS三大板块,其中SaaS是有赞核心业务,包括有赞微商城和零售解决方案两部分。在这之中,又以有赞微商城为核心,后者帮助传统电商和自媒体等商家在微信等平台经营电商业务。在整个产业平台生态系统中,腾讯和SaaS提供商基因完全不同。腾讯提供基础设施平台,主要做链接、基础工具和生态三件事情,变现方式是广告、搜索、支付和云服务。
与电子商务平台、门户网站、社交平台、用户生成内容型平台、求职平台、媒体平台、购物平台、娱乐平台、城市经营平台等“互联网+业务”的平台不同,产业平台并不参与任何具体的价值创造过程,他们仅仅是一个工具性产业平台,其基本架构是“互联网+软件+服务+基础设施”,即Internet+SaaS+PaaS+IaaS,未来的发展方面还要增加DaaS(Data-as-a-Service,数据即服务)。
我们认为,这种产业平台具有“杠杆效应”(leverage effect)。所谓的“杠杆效应”指的是某一产业平台施加与自身规模不成比例的影响力所获得的市场效果。也就是说,产业平台是一个对市场上所有产业产生影响的过程,其影响远远大于所需的投入。在战略管理的背景下,杠杆效应是价值创造和竞争优势的直接驱动力,因为杠杆效应提供了一种机制,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从相同的投入水平实现更大的产出。这种竞争优势可以反映在系统性地降低成本或增加收入,或在市场上具有赢家通吃的优势。在平台环境中,杠杆效应是通过开发可重组的共享资产、设计和标准来实现的,从而促进共享给定平台的厂商组织内部和厂商组织之间地协调和治理(Thomas et al.,2014)[252]。产业平台以其节省成本开支的优势吸引大批中小型企业的使用,中小型企业不必像自建设备那样去购买、安装、操作或运营维护,总的来说方便、快捷、省钱。产业平台可以为所有产业的用户提供根据自己的业务及行业应用场景,以及内部的业务系统进行一些定制化服务,与其公司的监控系统、财务管理、资产管理系统等进行对接,方便用户自定义网络,可以为用户提供更多的增值服务。
外包服务(outsourcing)本质是通过优化资源配置,集中高效地处理企业非核心业务,降低成本、提升效率。产业平台与移动互联网的结合,使移动互联网出现了产业平台移动化的趋势,加速了所有行业从外包服务到软件即服务(SaaS)的演变。这一过程表明,外包公司逐步将线下业务线上化,实现业务体系的整合,使平台化属性所带来的增值服务实现价值最大化。产业平台移动化将互联网C端渗透率提升到极致,B端互联网需求即将爆发。
总的发展趋势是从外包服务(outsourcing)到软件即服务(SaaS)。目前,美国to C与to B市场比例为6:4,而中国只有20:1,庞大的to C市场必然会带来to B行业的爆发。应当看到,国内云计算发展中SaaS业务相对落后,按照国外经验来看,亚马逊公司旗下云计算服务平台AWS在2005年正式发布弹性云EC2正式拉开云计算序幕,在基础IaaS业务有支持的情况下SaaS业务进入快速发展期。从目前国内实际观察的结果看,SaaS的发展还处于严重滞后的状态,我国最大私有云——阿里云(Aliyun)现在服务于制造、金融、政务、交通、医疗、电信、能源等众多领域的领军企业,其中包括中国联通、铁路1 2306平台、中石化、中石油、飞利浦、华大基因等大型企业用户,以及微博、知乎等明星互联网平台公司。在天猫双1 1全球狂欢节、铁路1 2306春运购票等极富挑战的应用场景中,阿里云均保持着较为良好的运行纪录。阿里云在逐步成熟的基础IaaS业务支持的情况下,正在使SaaS的应用获得发展良机。
应当看到,国内厂商组织尤其是中小型企业的信息化程度较低,对比较先进的SaaS业务付费意愿并不太强。财务、人力资源是目前国内中小型企业相对比较刚性的需求,而后勤外包的需求还没有激发出来。由于传统企业管理软件在国内市场的渗透率本身就不高,SaaS要完全取代传统的企业外包服务,在国内市场冲出重围,可能需要更贴近行业应用场景。从规模上看,国内SaaS企业收入过亿的企业还比较少。例如,作为北京北森云计算股份有限公司旗下北森云计算平台定位为中大型企业服务的人力资源管理SaaS服务商,产品包括一体化人才管理、人才测评系统、招聘管理系统、绩效管理系统等,201 6年收入规模已经超过2亿元,维持60%以上的持续增长,而国内大部分的CRM平台和ERP平台的SaaS供应商收入规模都还在千万级别。从调研情况来看,厂商组织对CRM、HR和ERP及财务软件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针对细分领域涉及中小型厂商组织一体化IT需求的SaaS厂商发展速度较快。但由于厂商组织选择管理软件的决策流程是自上而下的方式,其决定了管理层观点不发生变化,厂商组织SaaS软件的需求很难大规模爆发,在目前这个阶段,单纯的企业外包服务更容易符合厂商组织的当前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