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京
次日一早,铭恩本打算送了长姐去贾府后便去庄上,想着再去安排一下,以防有疏漏的地方,此去怕是要一年有余,还是谨慎些好,便告知姨娘莫等他回家吃饭。不曾想去了贾府安顿好长姐后,舅父唤了铭恩不让走,许是有些愧疚便告知铭恩,他与大舅父有意将贾惜春许配给他,铭恩拒绝道:“长姐尚待字闺中,岂有其弟谈婚论嫁的道理,况铭恩尚未弱冠,长姐身体抱恙,凡事当以长姐为主,其他事情,铭恩无意亦无心他顾。”
贾政一直认为铭恩想要依附贾家,又是一个难得之才,这才与贾赦商议了此事,却不曾想碰了一鼻子灰,立时脸面有些挂不住,也无法与大哥交代,便冷了脸面:“既如此,政不强求,还请贤侄好自为之。”
“谢舅父体恤,铭恩自知配不上各位姐姐,还请舅父再为姐姐另择良婿,切莫在小侄处浪费光阴,误了姐姐的前程。”铭恩告辞道,贾政挥了手,让他下去,“孺子不可教也。”
因着此事铭恩郁结,便没有去庄上的心思,转头打马回了府,待进的府来,“家中有客?”铭恩不解的问道,自来到金陵,虽因着宝玉的缘故,也结交了三五知己好友,却未曾上门到访,林伯回道“回爷的话,是贾府的琏二爷来了。”
“琏二爷?”铭恩奇怪了下,却不曾多想,“快去备些酒菜,小爷今日我要请琏二爷不醉不归。”正好心情不好,请了琏二哥陪我喝酒。“可是在姨娘处?”
“应该是”林伯回道,“只是内宅,小的不方便进去,当时是禀了姨娘的。”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说着便进了内宅往姨娘处走去,但是离姨娘处越近,越觉得这些丫鬟眼神不对,待得到的院门处,远远的瞧见了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白莲,只见白莲见了他并不请安,反而慌张的转身要走,“站住。”铭恩大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见了主家不行礼便跑。”
白莲吓的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何以如此慌忙?平时的伶俐劲去哪了?”铭恩厉声道:“你是我从林府里带来的,爷的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今日没人有外客也就罢了,若他日失了脸面,你当知后果。”
“奴婢···奴婢···错了”白莲磕头如捣蒜一般。
“好了,念你初犯,罚俸一个月,自下去领了”铭恩说道,“姨娘呢?”
“在···在屋里。”白莲斗着回道。
“在屋里便在屋里,抖什么?”抬脚便进了院子,白莲战战兢兢跟在身后,待得廊下的红莲看到,忙大声回道:“老爷,老爷不是说去庄子上吗?怎得回来了?”房间里的淫靡之声戛然而止,白莲红莲是从姑苏带了来的,白莲伶俐,红莲沉稳,如此皆失了礼数还是头一次,铭恩虽对情爱之事知之甚少,却也能异样的感觉到不对。待得走近了站着,只听得屋内悄无声息,“姨娘可在屋内?”铭恩站定了,未能推门而入,便转头问向红莲,“在,姨娘吃完饭,觉得有些乏了,所以便让奴婢伺候着午睡了会,这会子还未醒。”
“听林伯讲说琏二哥来了,姨娘怎得还在午睡,岂非怠慢了贵客?”铭恩冷笑道。“自···自是见过的,只是琏二爷见爷不在,便早早的离了去。”
“哦?”铭恩道,“离了去?”
“是的,琏二爷走了姨娘方安歇的。”铭恩站在门口,看向门内,不知在想什么,红莲忐忑的看着他。
“那可惜了,本想着还与琏二哥喝两盅,看来竟是不能了。”铭恩回头,惋惜的笑道,“姨娘什么时候午睡会锁门了,我竟不知?”
红莲胆战心惊的望着他,“近来···近来姨娘睡不好,怕人惊扰,故····”
铭恩看着她,不带任何表情的打断了回话,“是个忠心的,既如此,琏二哥回了去,姨娘又在午睡,你两索性陪了我去喝两盅可好?”
“奴婢,奴婢不敢。”红白二莲跪了下去,“主子醒了还需奴婢侍候。奴婢···”
“哦?我林府的丫头,我这主子使不动了?”铭恩蹲下身,含笑的望着她,仿佛望着两具亡魂。
“奴婢,奴婢不敢。”两者恐惧的回道,已是绷不住要哭。
“既如此,起了身跟我走吧。”铭恩笑道,“姨娘怕是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了,待她醒来自会来找我讨人。”
红白二莲无法,便跟了铭恩去了,“爷怎么这么快出来了?”林伯不解问道,看铭恩的脸色已是不对,便不再多问,只回道:“酒菜已经备好,还是琏二爷喜欢的女儿红。”
铭恩冷笑道:“红莲你说说看。”
“琏···琏二爷···已经回去了。”红莲胆战心惊的回复道,却听得铭恩重重将酒杯摔在了桌上。
“回去了?”林伯心里默问道,这小厮和坐骑不是还在···立时反应过来惊得一身冷汗,可是这事打碎了牙他也不敢乱说,“既····既如此,老奴先去吩咐厨房少备些酒菜。”已是满头大汗。
“林伯”铭恩叫住了他,“我记得红白二莲是家生子。是也不是?”
“是。”林伯擦汗道,不解其意。铭恩托了酒杯不知在想什么,好久道:“老子娘呢?”
“他老子前年得了痨症去了,老爷怜悯,便命了他娘去管了旧宅的园子,不再粗使杂役。”林伯回道。
“确是份闲差。”铭恩笑道,抬首饮尽,转头看向两人“你们就如此报答我?”
两人听的,立时跪了,红莲忙求饶道:“老爷老爷饶命,奴婢不敢,奴婢知错了。”
“何错之有?”铭恩静静的看着,“是错在红莲临危不乱,至今仍无半句实话?还是白莲忠心可鉴,只认姨娘这一个主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两者声泪俱下,只求着老爷能饶了他这次。
“不敢?你们有何不敢?姨娘给你们撑腰,恐是我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何谈不敢?”铭恩冷笑道。
“老爷,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再也不敢了,老爷饶了这次,奴婢们必当牛做马好好伺候老爷。”红莲求道。
“当牛做马?这样的牛马我可不敢要,林伯,送了红白二莲回去与他娘一起,打发变卖了吧。莫让受了母女分别之苦。”红白二莲听的大哭道再也不敢了,却不敢有一人上前求情。
“是。”林伯回道,便使了眼色拉了二人出去,铭恩继续道:“姨娘身边的一应仆从全部换掉,变卖的变卖,遣散的遣散,天黑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林伯回了是,立时便去做了,林姨娘本不敢上前来,听的铭恩要打发变卖了她身边带来的人,一时情急冲了进去:“铭恩这是何意?红白二莲是我从姑苏带来使唤惯了的,我可不能没有他们。”
“其间缘由想必姨娘也清楚,何苦来问。”铭恩冷笑道。
“林府最难的时候也未曾出现过变卖奴婢的事情,如今何以让人听得笑话了去。”姨娘急道。
“姨娘当真不知?”铭恩问道,心痛如绞,林姨娘见此有些胆怯,却也只能咬牙不认。
“当真不知。”林姨娘回复道,铭恩一时怒起,掀翻了桌子,吓得姨娘尖叫一声,铭恩吼道:“所有人退出院门外候着,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进。”下人们听的此话,一个个逃命似的退出院门,远远的避开了这狂怒之地。
“为什么是他?”铭恩龇目欲裂,“为什么是他?”颓然的坐回凳子,声泪俱下,“我也曾劝姨娘可不必为了父亲守寡,只要母亲愿意,便许了他人又何妨?铭恩必送了母亲风光出嫁。可如今为何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铭哥儿”林姨娘见此也是泣不成声,“娘错了,你就原谅娘这一次吧。”
“为什么是琏二哥,谁人不行?为何是琏二哥,你让我如何面对父亲?面对长姐,面对琏二嫂子?”铭恩质问道。
林姨娘哭道:“当时宗室欺我们孤儿寡母,无人可护,娘也是万不得已的,只有你琏二哥可靠,娘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铭恩笑了,笑的绝望而悲伤,“为了我好,父亲新丧,你不信我,委身他人;为了我好,来到金陵,依然藕断丝连,寻情偷欢,被我撞个正着,还是我那礼待有加的二哥,姨娘当真为了我好。真好。”
“铭恩,娘错了,娘知道错了,就这一次,原谅娘吧,以后,我保证以后绝不再与他来往。”林姨娘赌咒发誓道。
“哈哈哈哈·····以后,还有以后”铭恩说道,不带一丝感情,“姨娘身边的人我势必是要换的,若不想让我恨你,明日安排林伯送你回去姑苏,便悄悄的去,再不可踏入金陵半步。”
“铭恩。”林姨娘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铭恩绝望的眼神,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我明日便随了林伯去,只是娘不在身边,以后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切莫再睡的太晚伤了身体,有什么事便吩咐了下人去做,凡事不必亲力亲为,让为娘担心。”说着便哭了出来,铭恩返身不再看他,只摇了摇手让她离开。
待得姨娘哭着离开,府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流传当日老爷自贾府回来脾气甚重,摔碎了房间所有物品,更打坏了院中一株果树,今年刚开的花。姨娘府中一应众人全部遣散干净,林姨娘也被送回了姑苏,府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做事更是万分小心,唯恐行差踏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