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40)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炎炎夏日，最惬意的生活，莫过于闲暇之余品一口香茗，继续我们的探秘和发现之旅——

文明探源之旅，千年传国古槐树之40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屎壳郎大长长，说了媳妇忘了娘，你就跑，我就追，追着追着哎呀一脚踩粘了；屎壳郎大长长，说了媳妇忘了娘……”

这是我小时候娘给我唱的童谣，听我姥姥说，父亲在娶娘的时候就病了，姥姥因此打算退回这门亲事，而姥爷则是个老传统，认为嫁出去的闺女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于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父亲便和母亲结合了，后来，就有了我和弟弟。

想当初一个女人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嫁给这样一个精神病人，上有年迈的公婆，下有我和弟弟两个年幼的孩子，这件事若是放在今天这个社会，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想象到娘是怎么熬过来的。

娘虽然没读过书，但她说起话来条条是理，句句事实，她常用的口头语比如“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话是开心的钥匙，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送上皇粮不怕官，孝敬爹娘不怕天”等都出自民间的谚语或遗训。

娘从小就很聪慧，几岁大的时候，她到“门市部”买东西，门市部的掌柜总是当着我姥姥的面夸奖她，夸她算账比大人还快，直到今天，70多岁的娘依然反应机敏，记忆力惊人，同一件事，年轻人记不住的往往她都能记住，比如几月几日发生的什么事，她都能随口搬出来。

因为家里穷，娘的聪明劲因此都用在了勤俭节约上。记忆中，除了玉米糊糊（沂水人叫糊都）、煎饼、豆沫、大白菜等庄户粗饭，我们家一年到头基本不吃肉，只是到了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会割上半斤八两的猪肉，但每当割了肉，母亲总是叨念说，这么贵，要不是为了过年供养，我才不买呢。

除了这些，娘还是村子里少有的女红巧手，直到今天，我还穿着娘为我纳的布底鞋，还记得那时候远近的邻居都到我们家“把鞋样”的热闹情景。

大概在十几年前，娘打算用养猪和省吃俭用积攒下的钱（庄户人的口语叫嘴里不吃肚里挪）为我盖新房，很快，房子的地基打好了，娘当场就付清了建筑队的这部分工钱，但接下来建筑队却提出了让我们无法接受的条件，工头非要娘先支付建房的全部工钱，才肯继续动工，房子没盖，就先拿走工钱，万一房子出了问题怎么办？事后才知道，建筑队之所以这么做，是看我们家穷，怕付不起工钱。

后来，娘又用她勤劳的双手为弟弟盖起了新房。这时候，村里的人都开始交口称赞：这个瘦弱的老太太，真不简单！体重只有40多公斤的母亲，她的坚韧超出了村人的想像。

2011年时候，结合娘的困难情况，政府给母亲办了低保，在许多人看来，娘可以安享晚年了。但事实并非如此，一开始在医药公司做财会的弟弟，因为被人诬陷，将自己锁在屋里反复告状打官司，后来也是自己出去找工作，但每到一处，干不几天就跑回来了，理由是怀疑有人陷害他。

而他每次外出找工作，都是问娘要钱，少则几百，多则一千两千，但每次都是连回程的路费都挣不出来。这样一年下来，娘所有的积蓄和辛苦干活挣来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他最后一次外出打工，是在某物流公司，因为在装车时受了伤，就跑回来了，走的时候，老板同情地说，要给安排个轻快点活，干到月底给结工资，他说工资不要了，就这样回家了。

为了挣钱，那年娘找到一家加工树枝的厂子去干活，老板嫌她抱树枝抱得慢，就不停地大声呵斥，但娘因为耳聋，没听见，一块去的工友却看不下去了，跟老板反驳了几句：“她这么大年纪了，干得不善（可以）了！”，工友跟娘说了这件事之后，娘怕丢了工作，就小跑着干，她说，看着人家不慌不忙的，我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见这么大年纪了还拼命干活，工友心疼她，就过来关心她。娘于是道出了自己的苦衷：“俺还有一个小的没完成任务……”，我们家乡人都管娶儿媳叫“完任务”，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娘看来，弟弟千错万错，没给他娶上媳妇，这都是她的错，因为自己完成给孩子成家的任务！

再后来，弟弟被送去了精神病医院，我也用娘给盖的新房取到了媳妇。娘因此也落下了严重失眠症，按照娘的说法，是将近30年没睡着觉了，除此之外，母亲还有心脏病和胃炎、神经衰弱等病。现在的母亲，更像是秋天里发黄的树叶，憔悴到摇摇欲坠。

在今天的这个“女神节”，我一早就看见网友都给自己的母亲送去了祝福，而我则想起了小时候娘给我唱的童谣：“屎壳郎大长长，说了媳妇忘了娘，你就跑，我就追，追着追着哎呀一脚踩粘了；屎壳郎大长长，说了媳妇忘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