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万寿无疆
舒秋回到程颖身边,就蔫巴了,她发觉自己果真开不了口。
程颖问她为何闷闷不乐,舒秋求道:“姑娘,我们回府吧,在宫里我真的住不惯。”
“住不惯你也再忍两天。”
舒秋忍不住和芙蓉说了,芙蓉叹了口气:“这些事将来她必能再见到,她也得学会面对这些。但是现在还是罢了,这几日她忙着安慰公主。”
万寿节那天,皇帝要在楼上与百官万民同庆。
程颖一同随着成阳去。城楼上,施澜生一把捞住她。
施澜生冲着成阳:“公主,该把她还给我了吧?”
成阳笑着:“是我太贪心了,今晚就归还给你吧。”
城楼之下,火树银花,人头攒动,人们山呼万岁。程颖第一次看见皇帝荀元贤,一个虚弱的上了年纪的胖子。脑袋圆圆的,看着十分和蔼,虽已近残年,可以看出幼年时,必定是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小子。
胖子上城楼时,大家跪作两排,脚步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程颖?”
“是。”
“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程颖抬起头,爱情滋润中的她越来越显得精致、美貌逼人。
那就是皇帝,用柔和又混浊看了她一面,冲着施澜生笑:“倒也当得起澜生如此痴迷。”
皇帝的到来,掀起了民众的欢呼。焰火冲天而起,掀起了又一个高潮。程颖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焰火。
如此盛大的场面完全遮住了这个走向衰败的皇朝的里子,每个人都兴兴奋不已。
太子和施澜生不时低头交谈些什么。太子后头,一个多月未见的孟公子忽然飘然而立。孟公子身后站着张万里,冲着程颖行了行礼。
孟公子回来了!她看向站在皇帝身旁的成阳,面露笑容朝着百姓挥手,一副公主该有的气派。
一个粗大的火龙升上天空,施澜生边倾听太子的说话,边将程颖拉进怀里,遮住她的耳朵。然后一阵巨响,天空炸出一个巨大的花朵。原本安静的芙蓉也不由吓得轻呼了一声。张万里和她站的最近,无意识看了她一眼。芙蓉觉着有人看她,觉得自己失态不由脸红,也转头,两人四目相对。
张万里又恭敬冲她施了一礼。
程颖四顾看了一眼城楼两侧站着的达官贵人和女眷。然后她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位女子,眼光直直投向施澜生,在焰火的照耀下格外深情。
她不知道那是谁,但女人的直觉,使得她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名字——宁云。
宁云,一个如美的如同天边的云朵般的女子,那个被施澜生用来命名云湖城的女子,那个差点就嫁给了施澜生的女子,似乎终于要成为程颖心里的难以迈过的坎。
她用余光看了施澜生,施澜生也正看见了那女子。他们隔着漫天焰火,似乎有着某种情愫在流动。
程颖觉得胸口一揪,顿时兴致全无,退了下来,和芙蓉一起到后头设的席坐上休息。
张万里也跟了进来:“小生跟随孟大人出去了一趟处理了蓼国旧事,走时匆忙,未曾跟姑娘告别,一别一月,姑娘可好。”
“我很好。蓼贞两国的官司不易处理,张公子辛苦了。”
“我不过是个跟随,万事自有孟公子操心。”
程颖拉着芙蓉:“这是我的姐姐,黄芙蓉,也是留地人,我们都算是老乡了。”
“府上见过一面,黄姑娘好。”
然后听得外面一急促的响动,皇帝要回去了,大家纷纷跪地送行。
送完皇帝,太子走了进来,用手点了点张万里笑说:“你好大的胆子,程颖姑娘岂是你能随便攀谈的,有施澜生在,本宫都不敢和她多说几句话。你倒好,敢拉着她一边说上体己话了。”
张万里立刻行礼:“微臣不敢!因和程颖姑娘同是留底人,是旧相识,所以叙了会旧。”
“嗯,旧相识。可见留地这个地方虽然偏远,但人才济济,郎才女貌。好地方。”
孟公子道:“今日太子有兴致泛舟看景,澜生和我随同,你们也一起吧。”
一旁的成阳公主告退:“今日我有些乏了。你们去吧。”
程颖惊讶,成阳向来是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孟公子相处的机会的。可能是想到后日就要嫁作他人妇了,无可奈何了吧。话说,成阳和太子的关系也不似寻常的兄妹关系。
她虽说和两个弟弟经常吵架,但吵架也是一种交流方式。公主对她的二哥总是冷淡淡的不够亲近。
太子未用东宫的画舫,租用了一艘民家的大画舫。几人在船头坐定,宫人们烹着热酒。今日过节,画舫里头飘散着艺人们琴声。
程颖方向感十分差,到了夜间更是东南西北不分,施澜生耐心地跟她讲解着方向和经过的地方。告诉哪个坊他们去过,那个酒楼他们尝过。
太子今日兴致分外地高,惬意地坐在太师椅上:“人说祸兮福之所倚,若不是澜生去了趟留地,又怎能得到这么一个佳人,连本宫都羡慕。”
施澜生笑得颇为得意:“她着实是个佳人,可太子殿下若是见到她在村里的样子,可不敢想她的今日这般模样。”
“哦,是吗?”太子颇有兴趣:“那是怎般模样。”
“就如同,如同山上的芦苇,肆意生长。”
孟公子道:“澜生说笑了,臣在留地见过程姑娘的模样,和现在一般无二。”
听了这话,程颖满意地点点头。
太子笑说:“程姑娘还是更赞同照渊的说法咯”
程颖答:“我譬如这艘船。”
“哦,怎讲?”
“这船本是这通天河里普通一只画舫,今日被太子瞧见了,它从此便与众不同了,再精雕细琢的画舫都比不得它了。我本是山间一从芦苇,被人带了回来,日日照看,有了情感,又能得见天颜,自然就显得与他人不同,娇贵了起来。”
太子笑道:“这话倒是有理。”
“但它还是它。就如在山村里的我和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和山村里的我,并没有丝毫差别。不过是得了太子和王爷的恩,裹了华丽的外壳而已。”
太子点头:“说的好。那你再说说山村里和京城有什么不同啊?”
“京城喧嚣繁华,山村安静宁和。京城火树银花,山村满天繁星,各有的各的,只是有一件,山村里可不能和京城里比。山村里可见不着太子!”
众人哈哈大笑。
虽说到了深秋,但今日下午艳阳高照,出门的时候,芙蓉选了件稍薄的斗篷。到了夜里,船过有风,不禁有点冷。她坐在最后,唯有同在最后的张万里看见。悄悄退到船舱里,拿出了一个毯子。
“夜晚凉,这毯子虽是人用过的,但能挡着些风,你别嫌弃。”
芙蓉心中一阵惊喜,谢过。船上灯光不明亮,两人交接时,手指互碰了一下。芙蓉赶紧抽手回来,满面通红。定下心方才将毯子细致搭在膝上。
孟公子指着一处说:“此处有家许记酒楼最是好吃。每日早晨,定他们家席面的人能排两里地。”
太子问:“现在还在开张否?”
“今夜可是赚钱的好时候,又不宵禁,生意人怎么能舍得不开张。”
“那就靠边,你让人去买些酒菜来尝尝,正巧,本宫也有些饿了。”
船往旁边停住了。几个奴仆上了岸。其他观赏夜景的船只经过,看见船头这几个神仙似的人物,不由侧目。甚至有几个喝多了些酒的,朝着程颖挥手欢呼:“美人呵!”
成功引来施澜生的注目礼。
孟照渊禀道:“此地段人多杂乱,太子殿下还是舱内等待片刻,在舱内用餐吧。”
几人坐定,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岸上跑到船上。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少年,几乎是跌进船舱。
程颖定睛一看:“张大哥!”接着紧张地看向太子和施澜生,怕这情景对张文清不利。
奇怪的是,施澜生和太子并没有任何表示。张文清带着孩子躲进了桌子底下。
张万里走出船舱:“出了何事?”
船头连同岸上来了十几个人,做打手装扮要冲进舱里。两个奴仆挡着不让他们进来。
为首的说:“我们府上的一个人逃到你们船上来了,赶紧交出来,否则,我们就冲进去了。”
张万里道:“我们一直在里面,不见得有人进来。你们去别处寻找,里头有贵人,别扰了贵人的雅兴。”
“雅兴?我们的人跑了,还管你什么雅兴不雅兴。眼看着就是跑进你们船上的,你说没有就没有?既然你说没有,那就少不得我们进去搜一搜了。”
“今日是元宵之夜,四海升平,皇上才从城门回宫,你们就拎着刀棍打打杀杀,横冲直撞,好不放肆!”
“我们放肆不挑日子。”
另一个说:“墩哥,别和他啰哩啰嗦的,冲进去便是。人跑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张万里双手一张挡在前头:“你们休要进去。”
程颖想着张万里一介书生,没有半点武功,怕是要吃亏,起身想出去帮忙,却被施澜生按了下来。
程颖虽是不解,但听话坐了下来,却不经意瞧见芙蓉满脸的惊慌。
为首的推开张万里,张万里死死抱住他,他一拳就给张万里打得龇牙咧嘴。
张万里还是死死地抓住:“你们要进去,除非,杀了我。你们可知你们坐的是谁。京城之大,有的是皇亲国戚,你们也敢乱闯。”
“我们才不怕什么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也不坐你这艘寒酸船。看这副样子,定就是藏了我们府里的逃犯了。”
说着猛地将张万里一推,就要冲进来。几个奴仆冲过挡在前面,都被那群人打翻在地,一个还被推进了河里。
孟照渊走了出来:“是谁在此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