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老妇人脸上原本激动的神情在看到站在门内的李净言的那一瞬间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个陌生男人。
即便如此，被人搀扶着的老夫人还是谨慎的开口问了一句，“请问，宋浔小姐在吗？”
“您找我家主人有什么事吗？”李净言有些疑惑的看了那些人一眼。
他从没听宋浔提起过旁人，而这个人却能直接点名道姓的要来找宋浔。
老夫人听了李净言的话，顿时激动的就要往院子里闯去。
老夫人五六十岁的年纪，看起来身子骨不太好的样子，李净言不敢像对待旁人那样直接把人扔出去，只能勉强拦住她。
谁知老夫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宋浔，眼眶当即红了起来，连声音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小，小薄荷。”
宋浔猝不及防下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下一秒，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虽然只有一瞬间，注意力一直放在宋浔身上的应怜之却还是注意到了。
“李净言，把他们赶走！”宋浔口吻明显带着不悦，说罢，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到屋子里。
谁知老夫人听到宋浔带着寒意的声音后，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奋力的想往宋浔的方向靠近，一边用苍老的声音呼唤她。
“小薄荷，我，我是翡荷啊！”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从宋浔身后传来，宋浔的动作稍有一滞，而后冰冷的开口道：“李净言，让她进来，一个人。”
李净言回头，有些疑惑的看了宋浔一眼，神色间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按照宋浔的话，放那个自称翡荷的人进到院子。
名唤翡荷的老夫人听到宋浔的话后，不顾身边人的劝阻，表情激动，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宋浔身边。
翡荷走到宋浔身边，那双透着浑浊苍老的瞳孔仔细的盯着宋浔的脸，而后满脸欣慰的开口，“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想要去拉宋浔的手。
宋浔看见她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动作。
翡荷看到宋浔躲避的动作，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而后又快速开口，“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活着就好。”
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宋浔，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宋浔目光平静的落在翡荷身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初见时那个活泼俏丽的少女，如今已垂垂老矣。
宋浔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嘴角虽然在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她满怀恶意的对翡荷开了口。
“可是翡荷，我已经死了呀。”
翡荷听到宋浔的话，骤然瞪大了双眼，满脸骇然的表情，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
翡荷的反映似乎逗笑了宋浔，她忽然伸手抓住翡荷的手臂，故意凑近她道：“翡荷，你看，我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影子，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宋浔话音刚落，原本漆黑的屋子里忽然亮了起来，就连头顶悬挂着的灯笼里的蜡烛也自己燃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翡荷能清楚的看到，宋浔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忽明忽暗的烛光从宋浔的头顶映射下来，配上她脸上冷漠的表情，仿佛是从地狱归来复仇的恶鬼。
宋浔感觉手里握着的手臂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别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翡荷，你在害怕吗？”宋浔看着翡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如果不是今日她主动说出了名字，她恐怕不会认出她来。
因为变化太大了，当初那个年轻的少女，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满面沧桑的老人。
时间就这样轻易的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宋浔看着一句话也说出来的翡荷，忽然有些厌恶的皱起眉头，而后松开她的手，“你走吧，别再让我见到你。”
“小薄荷，我......”翡荷这时才从刚刚的惊吓里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宋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翡荷，你救了我，可你也纵容那些人杀了我，我们之间，早已两清。”
宋浔不再理会翡荷，朝李净言伸出手。
李净言刚想拿出手帕递给宋浔，旁边就有另一个人先他一步拿出手绢，仔仔细细的替宋浔擦拭干净每一根手指。
“我，对不起。”好半晌，翡荷才说出一句。
宋浔对翡荷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而是转头看向李净言，语气不悦的开口，“李净言，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送出去。”
李净言听了宋浔的话，也不管翡荷愿不愿意，直接把人送到了门外，当着那些人的面直接把门关上。
“浔儿，你还好吧？”应怜之有些担忧的看着宋浔。
他还是第一次见在宋浔身上见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对一个人的憎恶与讨厌明显的写在脸上。
不止是应怜之，李净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浔，他来到她身边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宋浔看起来虽然冷漠了些，却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他却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她，更不知道宋臻离开的那些年里，她过得怎样。
如今看来，在失去了宋臻的保护后，她过的并不好。
“不好。”宋浔忽然转身扑到应怜之怀里，把头埋在他肩膀。
“我一点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走了只好，好多人都来欺负我。”良久，应怜之耳边传来宋浔有些沉闷的声音。
“没有人保护我了。”宋浔的泪水一点点浸湿应怜之的肩头。
自从枫林晚没了之后，她其实已经很少哭了，因为就算哭了，也没有人来哄她了，她都快要忘记流泪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我在，我保护你。”应怜之听着宋浔满腔委屈的话语，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净言只能静的静看着宋浔伏在应怜之肩头哭泣，他连安慰她的话都说出口，因为害得宋浔变成如今这样的，是他自己。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安慰她。
他只能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原地看着宋浔毫无防备的依偎在那个人怀里，就像那年的初雪一样，如果归巢的鸟儿般，飞到宋臻身边。
李净言把视线从宋浔身上移到应怜之脸上，他很想告诉宋浔，虽然这个人长着和宋臻一样的脸，可他不是宋臻，宋臻已经死了。
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宋臻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