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狗肉秦回到家里，给他开门的是三娃子，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孩子。五年前，狗肉秦从距离朝阳巷子大约有一公里的防空洞里见到了她。

那天，已经是到了夜里十点来钟了，狗肉秦追着一条浑身漆黑的公狗跑了将近半个小时。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开张了，若再抓不到狗，秦鹏和秦成恐怕就要养不活了。况且，媳妇彩花又怀了第三胎，没了钱就没了营养，那这一家子恐怕都要饿死。狗肉秦奋力的追逐着那条总是离自己不远不近的黑狗，它好像是在戏耍狗肉秦。不会彻底的逃掉，但又不让他追到，就领着它往防空洞的方向跑。在狗肉圈子里，有一黄二白三花四黑的说法，意思是越排朝后的狗肉就越是难吃。照理来说，黑狗的肉质是最差的，可此刻的狗肉秦已经没功夫挑肥拣瘦了。对他来说，不管是啥颜色的狗，只要能抓住狗，自己就有活下去的希望。他双眼模糊，早些年就近视的他一直没能配一副像样的眼镜，从废品站里捡来的度数又都不对，就只能随时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以便能看得清楚一些东西。他眯着眼睛，但黑狗却很容易伪装在黑暗里，使他茫然。于是他只能挪着小碎步，一边擦着汗水，往前寻找黑狗的踪迹。不久，他发现眼前的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点火光，他以为是流浪汉，想过去看看黑狗是否已被哪个流浪汉给捉住。要真是那样，可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走过去，发现自己恍恍惚惚之间已经来到了距离家不远的防空洞门口，而那点火光也正在防空洞里面。狗肉秦走进火光，没有看见人影。闪烁的篝火旁，那只全身漆黑如炭的狗正一边吐着舌头散着热气一边目光炯炯的注视着狗肉秦，眼神中全无怕意。这狗怎么像个人的一样！秦狗肉心想着，就靠近了黑狗。他预计着，这黑狗已经被他逼到了墙角，只要照准它的头顶狠狠的来上一下就大功告成。狗肉秦紧紧的盯着黑狗的眼睛，右手已经从腰后摸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扳手，这是他捕狗的利器，一把破扳手收了数不清的狗命。他将扳手握紧，沉着的挪动着步子，心中却忽然有了些不正常的胆怯。这是奇怪的。他狗肉秦自小便跟随着父亲学习屠狗，也算是家族产业，混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他已经是杀狗无数，从未有过怜悯或者怕意。因为他知道，那是他的饭碗，若不杀狗，他自己就得饿死，弱肉强食，仅此而已。而此时的狗肉秦却发现自己紧握着扳手的右手却有一些不自觉的颤抖，额头也冒出虚汗，而那条狗却依旧是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石雕一般，就静静的坐在篝火旁边，从容的向外吐着舌头，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的情绪。莫非这狗日的成精了？狗肉秦暗骂一声。对于狗的眼神，尤其是临死前的狗的眼神，狗肉秦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或是惊恐，或是恼怒，或是乞求，甚至是会掉眼泪的狗，他都统统的见过，但都早已经习以为常。而如今眼前这只卖不起价的黑狗，如此空洞，无情的眼神，他确实第一次见。那种眼神，其中好似是隐藏着某种难以被人察觉的情绪，让人压抑。因为它好像是有城府一般，能够隐藏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