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衣教头
贼匪来时和顺去,跋扈专横,扰乱安宁序;拍马溜须人性误,是非曲直凭谁诉?野狗横行幽暗处,掩盖光明,急步伤天路;冠冕堂皇公正语,细思恰是欺心句。
——调寄“蝶恋花”。
一
话说欧阳长天看着这班披着人皮的豺狼!心中暗地寻思着:“假如在这儿跟他们动手,势必会伤及无辜百姓,不如如此这般。”
心中议定,于是大声喝道:“当差的,不要祸及无辜,我才是你们要抓的人!”
班头一挥手:“那好,给我锁上,带到衙门去!”众捕快正要上前动手,农夫阵营中闪出五六个血性汉子,手执挑水的扁担,趋前护定欧阳长天。
欧阳长天一把扣住被称为“沈府管家”那师爷的咽喉,冷冷地说道:“我可以跟你们上公堂去,但我自信是无罪的。假如你们一定要把我当人犯来抓,那我就只好先宰了这个龟孙,待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后再说!”说完,挟持着那“师爷”,大步走上前来。
“大胆,你简直无法无天,赶紧放人,否则别怪本官将你就地正法!”班头沉声喝道。
“有法有天,他们就不会大白天草菅人命!这里被他们残暴地打死两人,砍伤五人,你们这些执法者为什么一点也不过问?”欧阳长天针锋相对。
“他们是自卫,和你们伤人如何能混为一谈?你一个黄口小儿不懂本朝律法,胡乱出头。姑念你小不更事,只要放开管家,便可以走你的路,我们可以不追究!”那班头似乎软了口气。
“放人可以,这里的死者,每人赔一百两银子;受伤的,赔二十两。至于我,跟你们上公堂,绝不逃走。”欧阳长天淡淡地说。
那班头沉吟半晌,说道:“你知道吗?管理井泉是县大老爷的意思,他们只不过是受县大老爷的委派前来坐镇。你小娃儿家懂什么?这帮刁民冥顽不灵,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强自出头。值得吗?”
欧阳长天回答不上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
自古以来,官家要作什么样的决策,的确不是庶民百姓所能反对的。尽管他已明白,这些吃公家饭的强盗是一手遮天,巧立名目。但是古往今来,有谁会为这种事主持公道呢?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穿补丁的汉子道:“这口泉井一向是本地居民们的饮用水源,传袭了几百年,大家也相安无事,并不曾有所谓的为争先后而发生冲突的事发生!”
“住口!谁能保证永远不会发生那种事?你们这些刁民,明摆着是邈视王法、桀骜不驯!”班头怒视着穿补丁的汉子,沉声喝斥。
欧阳长天这时总算明白了。自古以来,那些奸商邪贾,和地痞豪强勾结地方官,以莫须有的借口蚕食公众利益,从而中饱私囊,眼下这事不过是众多手段的其中之一。
但是自己既已插手,就绝不能屈服在任何淫威之下。他看出了一点:这“管家”之于对方,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否则以他们那种草菅人命的作风,怕不早就“大开杀戒”了。之所以他们运用哄骗恫吓、利诱等法子来要求放人,其实是因为投鼠忌器。既然如此,何不给他来个条件交换呢?
最要紧的是,如果放了“管家”,自己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这全村庄的父老乡亲们(尤其是穿补丁衣那一群血性汉子),可就完了。
“人是我伤的,与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要你们给死难的乡亲们一个有力交待,我立刻跟你们走!”欧阳长天思考良久,说道。
正僵持不下,刚才逃走那两个使白蜡杆的打手,领了二十多个人来到了村庄,除了那使霸王刀的残废,其他几个打手全来了。
他们拥着一顶轿子,来到场中停下,轿子打开,一个五十多岁、胖乎乎的“老爷”走下轿来,他身边还随行着一个三十多岁、貌似教头的青衣人,提了一根熟铜棍,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卑职见过沈大善人!”班头率先向胖老抱拳为礼。
“见过大善人!”
“大善人好!”
在一班捕快衙役的溜须拍马声中,“沈大善人”来到场心。他上下打量了欧阳长天一阵,道:“小老弟,看来一招之间令老夫几个护院武师一败涂地的就是你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可否告知姓名和师承?”
欧阳长天觉得好笑:姓名能告诉你吗?至于师承,连自己也不是太清楚。转念一想:何不忽悠忽悠这些家伙一回?于是淡淡地说:“在下陈天鹏,师承嘛,怎么说呢?我是‘江南武校’第二期毕业生,师傅是少林金刚门的龙永泉老师。”
什么江南武校、毕业生、龙永泉老师的,所有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这些跨时代的东东,任他如何的聪明博学,一时之间也难解其中玄奥。
沈大善人却是不温不火,毕竟得把“善人”的样子做足。他讪讪一笑,说道:“看来令师必然是世外高人了。这样吧,看来你也是江湖人,咱们就江湖事江湖了吧!这位是敝府护院教头,让他向你讨教几招,如果侥幸赢了老弟一招半式,就请老弟高抬贵手放人,如何?”说着一指提熟铜棍的青衣人。
“如果区区侥幸赢了呢?怎么说?”欧阳长天淡淡地问。
“那还用说吗,你提出的赔偿条件,一一依从就是。”沈大善人也毫不考虑地回答。
“那好。”欧阳长天将“师爷”往后一推,示意穿补丁的汉子将其要挟着,自己解下包裹行囊,连鞘拿出碧玉秋水剑,因为事已至此,不亮武器是不成的了。前行几步道:“请!”
“碧玉秋水剑!”那教头一声惊呼。接着问道:“欧阳镇东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殴阳长天道。
严格来讲,他说的是实话;他连欧阳镇东长啥样都不知道,说不认识那的确是大实话。
青衣教头怔了怔,说:“好吧,那你注意了。”话毕,一棍戳来。欧阳长天滴溜溜一转,就势旋到青衣教头身侧,剑柄斜点其左肋。但青衣教头也挺机警,一棍戳出,便即斜身跨步,刚巧就避过了欧阳长天这旋身一击。
二人交手数招,欧阳长天胜在身手灵动,而青衣人则是功劲招奇、经验丰富,竟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青衣人显得十分惊讶、疑惑。看对方身法,似曾相识,但招式却又非常陌生。非但如此,很多时候,对方明明有机可乘,却白白放弃……显见对方经验不足。假如对方经验老到些,自己早已一败涂地了。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假如这少年真是自己想象中那人,却是伤他不得的。”于是趁两人靠近之机,悄悄说道:“天儿,追我。”
欧阳长天一怔,青衣人已诈作一个咧趄,欧阳长天条件反射撵步追击……就这样一退一进,刹那间离开了人群。
这一战,看得沈大善人和那班打手以及班头捕快,霍然心惊。连威振湘南的“金臂哪吒”霍天东(即青衣人),也仅仅与之打成平手,看来这少年是万分棘手的啦。
此时那班头却在暗自庆幸:假如不是沈大善人即时带着霍天东到来,自己糊里糊涂地就与对方交手的话,现在后果已是不堪设想了。
这“陈天鹏”究竟是何方神圣呢?也许今天过后,这三个字将在江湖上大放异彩!
离人群远了,霍天东边作势搏斗边说:“你的秋水剑是欧阳镇东的祖传宝剑,刚才我叫了一声‘天儿’,你有了反应,那足以说明你就是欧阳长天了。”
“算是吧,那又怎么样?”
“真的是你?”霍天东露出惊喜之色。“那你该记得有个师叔叫‘金臂哪吒’霍天东的吧?”
“……”欧阳长天无言以对,露出了迷惘的神色。
“一个多月前,我师兄欧阳镇东镖局中上下十多口人,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并被焚毁了房屋。等我闻讯赶到时,镖局已成废墟。在收敛尸骨时,除了找到师嫂和丫环等人尸身,师兄一家竟不知去向。”
“那你怎么就成了‘沈大善人’那种恶霸的打手啦?”欧阳长天轻蔑地问。
“为查找线索,我到这儿,却生了场大病,无亲无靠,病倒在山路上,却意外得到了沈大善人家的丫头相救。”霍天东接着说道,“沈大善人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就央求我留下教导他的护院武师半年,并把丫头许配给了我。我无故受他恩惠,也就不好过分推托了。我本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
是啊!只要还算是个人,又怎能知恩不报?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在流浪中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以身相许,能不留下来吗?
霍天东显然就是这类血性男儿。
正是:初逢劲敌已知险,始遇穷途不畏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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