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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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恩将仇报

屋内,云衍已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神色冷穆。

抱着应该再谨慎些的态度,韩玥卑微地低着头,福了福:“民女拜见王爷。”

瞧着她低眉顺眼的姿态,云衍心里不由哼一声,再看她一身男装,眉头不期然蹙高:“本是女儿身,却要扮男装,如此明目张胆地欺主,你胆子倒是不小。”

韩玥秀眉拢了下,不认同道:“民女身份,王爷早已知晓,何来欺主一说?“

“哦……“云衍冷道:”那本王倒想听听,此举何意?“

韩玥绛唇轻抿,斟酌道:“民女只是不愿惹王爷生气。“

“嗯?“

云衍是真听不懂了,她女扮男装,居然和他有关?

身为法医,向来只讲事实,韩玥直了直背脊,说:“厌女症的形成极为复杂,民女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改变王爷的想法,只能暂且配合。扮男装,兴许能让王爷看着顺眼些,不会影响心情。”

“厌女症?“云衍声色皆是一寒。

自封王,守边关,查内情,防政变,护君主……如履薄冰,步步难险,儿女私情在他这里不足一提,女色更是被他视为累赘,为此,不惜放纵谣言满天飞。

可亲口听到别人说出,又是另一番滋味儿。

好比一团棉花沾了水堵在心口处,窒得云衍目光如寒,整个人都不好了。

偏偏某女还不自知,特别认真地说道:“是的,此症看似对王爷并没有什么影响,但若长期被这种错误的思维禁锢,在某些判断上,难免有失偏颇。当然,这其实是父权背景下最普遍的问题,不是王爷的错。“

且,若传言是真,像他这种情况,更需要通过排斥、蔑视女性,来加强自己主导地位的巩固。

说实话,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想要疏导很难。

但她又必须要介入,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于是,韩玥又硬着头皮道:“若王爷愿意改变,民女自会尽力。“

云衍眸色一凝:“你打算如何?”

韩玥实话实说:“民女还在想办法。”

她只擅长犯罪心理分析,和心理治疗隔着十万八千里,但她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意识到她不是说笑,她是认真的,云衍给气笑了:“本王倒是小瞧了你!“

什么厌女症,分明就是不满他不喜女子干预公差而已。

元福更是听得发懵,待反应过来,忙笑着打圆场:“韩姑娘是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呀?我们王爷……“

云衍抬手阻止他的解释,韩玥这次却是很识趣,话锋一转:“民女还是先为王爷换药吧。“

误会是不可能误会的,办差不喜女子在场,偌大一个王府,居然连个侍女都没有,言论皆是‘男性气质‘的词语,这还不明显?

但这种事,得讲章法,得循序渐进,今日只能点到为止。

韩玥果真不再提,专心换药。

云衍又气得想笑,弄得好像他恼羞成怒了似的。

他微眯了眼,冷冷看着,突然想,她究竟是来报恩,还是恩将仇报?

又或者是众多居心叵测中的一种手段?

如此一想,云衍眼底深幽难测,内心随之寂静,一如大漠荒烟,风卷着黄沙,不见半分春色。

超低气压下,元福都有些挨不住,再看韩玥,仍是一派沉稳从容,丝毫未受影响。

元福不由佩服。

有意缓解气氛,他随口问道:“今日,韩老先生怎么没来?“

韩玥头也不抬,“家父去了扬州。“

元福:“扬州可不近,隔这么远都有人请老先生看诊,由此可见韩家银针术有多出名。”

“这倒不是。”韩玥轻描淡写道:“家父有意将医馆搬去扬州,此行,是为看铺。”

闻言,元福惊道:“为何?”

韩玥只笑不语。

为何,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恰时,刘大壮回来了,见有大夫在换药,有所迟疑。

云衍不耐烦地扬了下眉,“说!”

刘大壮神色一震:“禀王爷,案情已查清。赵知书父亲确实是个屠夫,赵母原是大户人家小姐,后因家道中落,被卖给赵屠夫为妻。”

“这赵屠夫嗜酒如命,酒品奇差,喝醉了就打人,赵母为此吃了不少苦头。八年前六月十二,赵屠夫死在家中,经其兄嫂指证,说是拉扯间,赵母故意将赵屠夫推倒,导致其撞在桌角当场死亡。赵母因故意杀人被秋后问斩。”

刘大壮习惯性地挠了下头,继续道:“此行,卑职与州府的人重新传唤当年证人,赵屠夫兄嫂听闻是王爷亲自问案,倒是认得痛快,说确实是赵屠夫准备打人时,脚下打滑,跌倒所致。他们之所以指认,是因想将赵屠夫家的田地与房屋占为己有。”

云衍眼底生出寒意:“赵知书的证词怎么说?”

刘大壮道:“案卷上并未记载,但卑职问过当地知县,他道,当初是有个孩子一直替母叫冤来着,但毕竟是个孩子,所言不足为信,便未重视。”

“仵作的验词怎么说?“

一道清婉平静的声音响起,刘大壮下意识回道:“知县衙门一般没有专门的仵作,像这种简单的命案,只随便派个殓尸的……”

“简单的……命案……”

处理完伤口的韩大夫慢悠悠直起身,回头,凉凉道:“人命关天,能简单?”

韩玥今日着男装,刘大壮起初是真没认出来,怔怔,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视他的惊讶,韩玥沉道:“仵作先辈宋慈说过,‘旁求证左,或有伪也;直取证验,斯为实也‘。官府只听一面之词,不重视验词,就等于不重视死因,不重视真相!‘随便‘派个人去,结果就是一条人命变成两条,甚至变成无数条!“

“死人也是人,同样的人体结构,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不会说话,所以他们也不会撒谎!他们在生命最后,用身体记录下罪犯恶行,希望这世上代表公理的官府能替他们沉冤昭雪。”

“可惜,就因身份低微,死得不够激烈,所以被定性为‘简单‘的命案,所以,’随便‘派个人去看看,听两句状言便草草结案!对你们而言,不过是一件简单普通的案子而已,可对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来说,冤屈找谁说去!”

她说得极快,不见怒意,却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