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去了的南方

海波送了你去，你就再没有回来呀。我不曾送你，致使你底眼睛红肿，而且脸面也更苍白了起来。然而，如今，你也学会了如何发笑么？

但是，告诉你，当海风吹来的时候，我曾呼唤过你底名字。

你有强烈的要求，追寻着不死的纪念；只是，当梦醒了过来，你无疑地和我一样地觉得空虚。

南方的太阳温暖了你底心吧？海底波浪洗净了你底泪吧？还有，那不凋的青绿使你知道了青春底消息吧？

啊，请问，榕树底枝叶如今还是一样地响着的么？

你不知道，当海风吹来，那古老的树枝震动着，从树梢发出呜咽似的涛声的时候，我是曾经如何地感动过的啊。

你有什么郑重的语言要来向我传说呢？在昨夜底梦中你曾向我走来，作了些个模糊的怨语。

不可以了解的精灵，就是你呀！

在噩梦之中寻找着，我和你都作过了主要的角色。记得么？你曾用过你底眼睛和嘴唇，我曾用过我底足和手。

自从有了生命以来，你不曾好好地演过喜剧；我也不曾。命运之捉弄么？也许是真的原由，然而，如今，你应当欢乐了。

但是，不要哭泣——让我用这纯白的衣角为你拭去那流到你底脸面上头的眼泪罢。

等到心冰冷？等到泪流尽？等到青春消亡？等到我们底颈项围绕着羊毛般的白发？

然而，无须哭泣——我将用纯白的衣角为你拭去那流到你底脸面上头的眼泪。

一九三一年三月

选自文化生活出版社1939年第五版《黄昏之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