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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一退再退

“你是什么人?”

一名墨衣剑客扶剑越来,站在距离高力士三步远的位置,警惕盘问。

他叫墨无极,是墨家派来保护陈留王的高手。

“本人高力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高力士挺胸抬头,四十五度角望天,视线越过墨无极头顶,落在天际一片云彩上。

不在女帝面前,他的骄傲无需压制。

“我问你是什么人?谁问你叫什么了?”

墨无极抽出半截佩剑,寒光闪闪。

看这人装扮,像是宫中出来的;瞧他骨架宽大、四肢略长,像是阴阳人。

“吾乃宫里人,奉女帝之命来给陈留王送赏赐。”

高力士双手捧出写有“退之”两个字的宣纸,亮明身份。

他始终不看墨无极一眼,此等江湖人,入不得他的法眼。

“女帝墨宝给我,你走吧。”

墨无极还剑归鞘,招手就欲取来高力士手中宣纸。

这些阉人很脏,他不愿多搭理,也不愿让这些阉人污染了殿下。

“我是女帝陛下亲自派来陈留王殿下身边听差的,你你为何阻我?”

高力士急了,死死抓紧宣纸,不让它飞走。

这是女帝墨宝,以此物献给陈留王,还能博个好感。

这时候,陈留王的队伍已经驶过两人身边,烟尘飞舞,朝着前方滚滚而去。

“我还没问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盘问我?哼!”

高力士一甩衣袖,转身,飘身追向陈留王队伍。

身后有名同样是四品境的高手,他不敢轻易施展阴阳人的超凡能力,怕被偷袭。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墨无极浓眉蹙起,擦的一声抽出腰间宝剑,飞身阻在高力士面前。

“你不要欺人太甚!”

高力士被剑指着,急急停步,脸露怒色,身上有黑白之光涌现。

“呵!欺负你又如何?”

墨无极摇头不屑。

他们春秋十二家与西域佛教,在这大周朝内,除了女帝,还真谁都不怕。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高力士一脸铁青,收起女帝墨宝,身周清白之光大亮,飞身扑向墨无极。

拿下这名墨门的四品高手,应该能在陈留王身边站稳脚跟。

两人都是四品高手,交起手来,动静不小。

“后面发生了什么?”

李开元看向身侧,问一名顶盔掼甲的三旬男子。

他叫孙海山,是兵家派来他身边保护的高手。

“没什么,墨门的人和个阉人打起来了。”

孙山海随意向后瞥一眼,嘴角裂开,似有不屑。

墨门弟子,一代不如一代,连个阉人都不能在三招之内拿下,废物!

“殿下,以后还是少让墨门的人护在你身边了,太弱了。”

孙山海不无毒蛇地建议到。

李开元面无表情。

和这些春秋十二家与西域佛教派来自己身边的人相处久了,不难从他们身上看到舍我其谁的骄傲,似乎除了女帝奶奶和他,这群人谁也看不起谁。

“殿下,前方又遇到太子仪仗了。”

一名探马骑士飞驰来报,脸有怒色。

太子欺人太甚!

殿下已经退出三箭之地,给他足够的尊重,这人竟停在原地,故意阻他们进京。

“呵呵,早就猜到了。”

李开元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

只是不知:这招棋,是武乘凉自己拿主意,还是别人出的主意。

“殿下,让儒家或法家的人出手吧,保证让这什么狗屁太子,乖乖让路。”

孙山海提议,在他看来,太子也并无什么厉害的。

儒家的言出法随,或者法家的令行禁止,都能轻松赶走这只癞皮狗。

“那就显不出本王的本事了。”

李开元迈步走上车辕,手打凉棚,瞭望太子仪仗。

上一次取巧,反将一军;这次,不好破局啊!

“殿下、殿下,您看。”

又一名探马骑士停在近前,反身指向身后,一名老太监穿梭于阴影间,抱着浮尘而来。

“敢问这位,可是陈留王啊?”

老太监挥起浮尘扬了扬,皱着鼻子,尖着嗓子问。

“你是?”

李开元上下打量对方,好奇对方的能力。

“殿下,这些阉人都是阴阳人,掌握穿梭阴阳、游走生死的力量。”

孙山海扯着嗓子喊,毫不在意老太监煞白的脸色。

“你你喊杂家什么?”

老太监细声细气,指着孙山海质问,另一只手扯着手绢拭泪。

“就你也配称杂家?”

一辆骡车上,金银细软之间,坐起一位阔少,锦帽貂裘,手摇折扇,扇面上画着玉女春宫图。

他叫吕万元,是杂家派来保护陈留王的高手。

“你你又是何人?凭什么我就不能称杂家?”

老太监红着眼,像是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肌,嗓音高亢刺耳。

“吾乃杂家传人吕万元。”

阔少轻摇折扇,一脸豪横。

这个名号,大周朝无人不知。他们杂家传人,可都是圆通四海的商人,有钱人。

“你你——”

老太监收声,高扬起指人的手利索放下。

他的私房钱,也被儿子、孙子们拿去做生意了,听说过吕万元这个名字,不敢得罪。

“陈留王,太子殿下有请。”

老太监不忘自己前来的初衷,无视孙山海与吕万元对他的伤害,所有火气都对准了李开元。

杂家传人出现在陈留王的队伍里,这一情况之前虽没掌握;但杂家人也不能干涉天家事物。

太子有请,陈留王不得不前往拜见。

“本王能否不去?”

李开元笑着拱手,认真询问。

那模样,像是在说:豆腐脑,能选甜的吗?

“殿下玩笑了。”

老太监板着脸,吊着三角眼,只等李开元下车跟他走。

不管是从天家血亲关系论,还是从周朝品级爵位看,李开元都要见架觐见。

“三郎,去吧。过去作个揖、问个安,回来便是。为父陪你去。”

李坛出声劝慰,拉住李开元袖口。

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是啊三郎。我们进京后,本也是要去太子府问安的。”

韦悦榕擦着眼泪,忍着心疼推儿子下车。

十八岁的大小伙,没等进京,就要向仇人低头请安,试问哪个少年能服气?

可,这里是京城,前面是太子武乘凉,迎面撞见,躲不开啊!

“父王、母后,儿子明白。只是……”

李开元蹙眉,正在措辞。

想耍无赖也要再躲一次,好让女帝奶奶高些评价。

“殿下,好消息。”

就在这时,墨无极的声音远远传来,他抓着高力士的肩膀,飞身越来。

刚才,他趁高力士分神,胜出一剑,抓住优势,连攻三剑,战而胜之,封住了高力士周身气机,抓来见陈留王,路上,听高力士说明来意,突然发现,女帝墨宝刚好破局。

“什么?”

李开元转身望来,心思一动,有种向好的感应。

墨无极落至他身前,先从高力士怀中取出女帝墨宝,解开封锁,让高力士重获自由。

“殿下,我来送女帝赏赐,这人就是个莽夫,二话不说就动手。我我……我是陛下派来殿下身边听差的自己人啊!”

高力士趴在地上哭泣,抱着李开元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狠狠告状。

他深知主子的重要性。我打不过你是吧?我让主子收拾你!

“你叫什么名字?”

李开元接过女帝墨宝,展开后,看一眼皱眉。

这字体,好差劲,跟龟爬一样。

“小的名为高力士。”

高力士昂着头,眼巴巴望着李开元说。

“什么?”

李开元低头,四目相对,身子一震,滚滚回忆如狂潮般涌来。

和前世的高力士长相不同,同样的名字,同样都是太监。

这到底是两个世界的雷同,还是女帝奶奶的安排?

“起来吧。”

李开元收回目光,按下纷乱思绪,仔细看起手中画卷。

是的,在结束最初的吐槽后,他愕然发现,与其说这是两个奇丑无比的字,不如说这其实是一幅神韵内敛的画。

这幅画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觉得内有千军万马。

“凭什么?”

一名庄稼汉被人夺走了田地,被人抢走了妻女,连安身立命的茅草屋也没了。

他怒吼着,攥拳质问苍天。

“欺人太甚!”

一位秀才,功名被人夺去,手脚被人打断,连书也被丢入臭水沟。

他张嘴咬人,死也要讨回公道。

“那又如何?”

一名将军,丢掉边关,丢掉千里国土,背后是国家都城,他转身,独对千军万马。

退了一次,又退一次,第三次我还要退吗?

………………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形形色色的人影交叠,重重叠叠的声音回响。

无奈到极致的爆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力量,强烈的屈辱、痛楚,化为最后那句“无需再退!”

“我悟了。”

李开元闭上眼,轻轻吐出几个字,脑中画面生长幻灭。

这是女帝奶奶地恩赐,是助他入品的契机。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李开元右手食指伸出,虚空刻画,一笔一划宛如刀剑铿锵,染血的金色字体凭空而现。

这叫【刻录天地】,他在形成自己的典故。

轰隆一声,宛如开天辟地,一道白虹冲天而起。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浩浩荡荡的声音响彻千里范围。

田间更重的农夫,河边垂钓的老翁,路上推车的行商,衙门里办公的书吏……

曾有无奈者,曾受不公者,曾被辱者,曾忍气吞声者……

深藏于胸腔内的怒气,在这股力量牵引下,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破身体,透发而出。

“这……就是‘’秦旭的力量吗?”

李开元缓缓睁开眼。

他面前空中没有滑刻而出的十二个染血烫金大字,只有一本书,一本封面写有“一退再退”四个龙飞凤舞大字的故事书。

“这就是我的入品典故。”

李开元伸手握住薄薄的书册,风吹起,书页翻动,。

书中记载了今天发生的故事。

五月十五,宜外出、移徙、入宅、开试、立卷、起基、赴任。

陈留王进京,太子武乘凉以出猎为由阻其入城。

陈留王一退,言“太子出城迎接,当以古礼谢之,退避三舍。”

复至原地,太子另阉人召陈留王觐见,陈留王不愿,二退,此曰“一退再退”。

又至,三见太子仪仗。陈留王仰天慨叹:“一退再退,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陈留王携万民怒火,撞开太子仪仗,直入京城东门,传为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