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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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外地来客

莫仗门前势,休争份外功;无端恨怨隐灾凶,得失皆从因果,报应在其中。

积德神思畅,修身正气通;逍遥自在走西东,无畏妖风,无畏过江龙;无畏人间强霸,挥洒任从容。——调寄“喝火令”。

夕阳西下,大山脚跑道上,微风轻拂。

一辆双马篷车,懒懒地向前挪动着。看得出,这辆蓬车已极力赶了很远的路,两匹高头大红马,都已显得无精打采;赶车的马夫,也微依着车厢,手中的马鞭懒懒地横在拉杆上。

这马夫二十二三岁,衣着朴素,脸型棱角分明,四肢矫健,目光深邃。看来却象是个涉世颇深的少年。

“大哥,能不能走快一些啊?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得赶到赵家堡。”车厢中传出了一个很娇气的少女声音。

“没有办法,赶了一天的路,已人困马乏。加上我本就不太熟路道……”少年无可奈何地说道。车厢中顿时传出来一个不耐烦的中年男声:“他妈的!既然不熟路,干嘛接这趟子活?误了老子的事,别说工钱,哼哼!到时候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误不了的,大爷!我就让马儿稍稍喘口气。”少年嗫嗫喏喏地说道。

就在这时,迎面驰来了两骑大白马,白马上的公子哥儿,约二十三四岁年龄,绿色锦袍,腰悬长剑,显得神彩飞扬、意气风发。由于奔得太快,走在前面的那匹白马,几乎已与拉车的大红马碰头了。那白马少年急忙一拉缰绳,却顺势一鞭向拉车的大红马抽来。

那懒懒的车夫似是突然惊觉,“哇”地一声惊呼,横着的马鞭却已变了方向,鞭梢刚巧将白马少年的来势领出空门。那白马少年给鞭梢一带,竟不由自主地栽下马来。

白马少年跌了个嘴啃泥,顿时勃然大怒,翻身爬起,瞪眼喝道:“王八蛋!你他妈的难道没长眼吗?怎么赶车的?”

这时车帘被捞开,一个三十几岁、留着小胡子的粗豪汉子露出了头,冷冷问道:“什么情况?”赶车少年嗫嚅着道:“是那位爷不小心摔倒了——”

白马少年吃了个哑巴亏,挣得面红耳赤,要他这样善罢干休可实在咽不下那口气。眼见车伕那害怕的样子,再冲他出气可就有失体面,于是就把矛头指向那车中的汉子,恨恨责问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大车摆在路中间,什么意思?”

这真是无理取闹。

粗豪汉子冷冷奚落道:“阁下不会骑马,栽了跟斗,莫非还得找个人来承担责任不成?”白马少年更加暴跳如雷。他挥鞭抽别人的马,却刚巧被赶车少年那个惊惶动作御开了方向,攻击不成,反给鞭梢带得栽下马来,在他看来这纯属意外,自己身怀武功,不可能是那个其貌不扬、衣着朴素的少年马夫作怪。所以他也只不过想找回面子。假如对方嗫嚅着陪个不是,也就可以收场了;偏偏那粗豪汉子也是天生不怕事的主儿,言语也够刻薄,话中充满了讥诮。

这真是火上加油。

白马少年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他阴狠地哼道:“你家少爷我不会骑马,自然不需要别人负责任;但你这狗娘养的若是不会坐车,一样也没理由要他人负责!”话声甫毕,马鞭已抖得笔直,鞭梢直向粗豪汉子的眼珠插去,心道:“敢奚落LZ,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TM就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睛!”

少年马夫吓得上身往下一伏,双手带鞭抬高两肘遮住了脑袋,那样子十分狼狈。粗豪汉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见鞭梢刺来,眼都未眨一下,突然从车帘中伸出二指,刚巧就钳住了鞭梢,顺势偏头一带。白马少年百多斤的身子竟被扯得飞了起来,越过马车,狠狠一跤跌在路边大石头上,口喷鲜血,顿时晕死过去。

原来粗豪汉子见少年出手阴毒,激起了他心中的杀机,所以暗运真力,施出了这一狠辣招数。另一个白马少年见状大惊,急忙翻身下马,冲到那个晕倒的少年面前,将他扶起,呼道:“军哥,军哥,你怎么了?”粗豪汉子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喝一声“走”,那少年马夫象是如梦初醒,颤颤惊惊,“啪”地一挥马鞭,双马扬蹄,刹那间双马篷车便绝尘而去。

原来,这两个白马公子,正是忠义镖局李崇风的儿子李彬和孟山都的孙子孟小军。这孟小军脾气较为火爆,李彬相对要稳沉些。当下,孟小军左臂脱位,右腿骨折,后脑遭到撞击,虽不甚严重,却也令得他晕了过去。

李彬知道遇上了硬手,凭一己之力就是追上去也是自取其辱,心想,为今之计是先回去报信,邀人再来追踪寻仇。

当下,李彬放下晕迷中的孟小军,翻身上马,往来路奔去。他想过,现在拖着孟小军,一定会误时;反正离忠义镖局也不是太远,这一往返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孟小军也不至于在这半个时辰内再出什么岔子……转念间,李彬已风掣电逝般超过双马篷车,向忠义镖局的方向急驰而去。

五十年前,有个姓赵的外地商人来到这儿,置办了田庄,又开僻了个大型养殖场,把这荒芜的角落,变成了一个富娆的天地。姓赵的做了主人。他共有五个儿子,几十年后开枝散叶成了一个大家族。因此,从那以后,附近的居民们,便把这儿称为“赵家堡”。

临近黄昏,一辆双马篷车,在离赵家堡院门十几丈外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粗豪汉子,和一位十八九岁的美貌少女,那汉子将一锭银子塞给马夫后,便上前与守门的庄丁说了些什么,然后走进庄里去了。

少年马夫接过银子,二话没说便勒转僵绳,懒洋洋地往来路行去。现在已近黄昏,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下来,上千里路,如果要赶回去,就算再快也是来不及的。但是他不在乎,而且他压根儿就不急着赶路,也没打算在路上打尖。这辆双马篷车,看来就是他的家了。

走在那儿,家就在哪儿。

这就是浪子!一个普普通通,没家没室,靠赶马车生活的浪子。他既不是名满天下的侠客,也不是恶名昭著的强盗,更不是丰神俊秀的公子哥儿——只不过,他的长相虽极平凡,却不是太难看。

那少年懒懒的任凭两匹大红马慢步了一段路,忽然改道,竟往富贵山庄(应该说是忠义镖局)方向慢慢驶去。由此可见,他虽来自几百里之外,但这段路对他而言,却并不太陌生。

蓦地,后面一辆单马厢车,左右二十多骑客簇拥着,急驰而来,在他车后停住。

正是那李彬回镖局搬来的人马。

他们一半去追双马篷车,另一半在李彬带领下去挪回孟小军。追双马篷车那一帮人追了一阵没追着,便倒回来和李彬他们集中在一起。厢车载着重伤的孟小军,和他的老娘并媳妇儿。在一群荷枪拾刀的人马簇拥下正要往回赶,却刚巧在这儿追上了少年马夫。

“站住!”、“站住!”一行人大声吆喝着。其实他们是多此一举,少年马夫压根儿就没跑,本来就让马儿以比蚂蚁稍快些的速度,懒懒的走着。现在有人叫他站住,他就站住了。不过他所表现出来的,却不是惶恐不安,而是懒懒的,满不在乎。等李彬等人超到他前面,冷冷地盯着他的时候,他才懒懒地说:“大爷们,要搭车吗?只要价钱公道,随便你们去哪儿都行。”

“少废话!”李彬一边喝叱着,一边向身旁一个劲装汉子禀告道,“孟叔叔,就是这辆车。”

那个劲装汉子,四十七八岁模样,背着两根金装锏。他,就是孟小军的父亲,孟山都的儿子孟福通。当下冷冷地扫了少年马夫一眼,一抱拳道:“车中的好汉,请出来打话!”

少年马夫好像这才如梦初醒,说道:“原来这位大爷要找他们哦,唉!还以为生意上门了哩!”顿了一顿,继续道,“那位大爷和他的家眷,我已经把他们送去赵家堡了……”

“赵家堡?就是赵氏兄弟山庄的那个赵家堡吗?”孟福通一愣道。

“我不太清楚你说的什么兄弟山庄,只知道哪儿叫赵家堡,还是雇我车那位爷说的。你们往回走半里,从那条支路前行两里左右,然后再往左边分路,走不多远就是了。”少年马夫说道。

“你给老子带路!”李彬一瞪眼道。

“非常对不起,我只是个赶车的。”少年马夫道。

“你他妈找死!”李彬怒叱一声,拔出剑来。

“小彬,不得无礼!”孟福通喝叱着李彬,然后一抱拳:“多谢小哥相告,我们车里有病人,麻烦你将车靠边,让我们先走好吗?”说完抛出一绽银子。

“孟大叔,那我们?”李彬疑惑地问道。

“回去再说,先救军儿要紧”!孟福通道。李彬心有不甘,又狠狠地瞪了少年车伕一眼,方才插剑入绡,勒马撤回。

赵家堡虽然不是很大,但也十分富丽堂皇。一个玲珑的四合院,屹立在大山脚下,屋后的山林树木,衬托得非常完美、巧妙。

粗豪汉子刚进大门,从正厅就迎出了五个锦衣人,向他一齐行礼:“不知小舅爷驾到,有失远迎。”

这五人,正是赵氏兄弟。

粗豪汉子啷笑道:“孩子们无需多礼,我也是临时才决定来的,没事先知会你们。”接着一指身旁那少女:“这是你们的表妹红英。”

廖红英福了一福:“见过表哥们!”

赵氏五兄弟,同时还礼,老五赵一鹤笑道:“红英,不是三舅爷家那个鼻涕虫吗?几年不见,表妹已出落得婷婷玉立了。”廖红英窘得满脸通红,喃喃道:“表哥说笑了。”

赵员外,名镇山,原籍江西九江,自小随父经营禽畜兽皮生意,因逢兵乱,便与妻子迁居湖南武陵。在这儿置办田庄,开僻养殖场,仅十几年就搞得轰轰烈烈。他为人谦逊平和,急公好义,深受近邻爱戴。他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依次是赵一龙、赵一虎、赵一豹、赵一彪,赵一鹤。这赵一鹤如今才三十几岁,却与这小舅爷大小差不多,他生性好动,不喜欢商业经营,也不大爱读书,赵镇山无奈,所幸与周家庄的周福海认了个郎舅关系(因为周福海后来娶了表妹赵永瑶),便让赵一鹤拜周福海为师,学习武艺。本来,赵镇山的岳父廖广生,也是镖客出身,乃少林南派俗家弟子,但远水难解近渴,而且少林六通门,因霍天东与欧阳长天的缘故,数十年来声振湘中,因此便让赵一鹤拜在了周福海门下。

这个粗豪汉子,乃是廖广生小老婆晚年所生的小儿子,名叫廖吉祥,他是赵老夫人同父异母的小弟弟。那赵老夫人比其母还年长一岁,不过也始终把他当亲弟弟疼爱着的。

当下,廖吉祥进入大厅,见过姐姐姐夫后,与赵氏兄弟到大厅坐下(廖红英则陪姑母叙话去了)。廖吉祥道:“我这次来武陵,一来是一别多年,要来看看你们。二来是有个事儿,要和你们商量商量。红英这丫头在家也待不住,说是要同来看看姑妈,其实大家都晓得她是借故出来玩儿的,你们三舅爷也没怎么反对,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幺舅爷,是什么好事儿?”赵一鹤对新鲜的事特别感兴趣,廖吉祥话音刚落,就急不可待的问道。

“你们听说过史长春吗?”廖吉祥说道。

“听说过,一代妖人,居说最后被欧阳长天伯伯,废去了一条胳膊。后来下落不明,按时间来推算,那妖人如果命长的话,现在已近百岁了。”赵一鹤抢着回答。

赵一龙是几兄弟中的老大,已近六旬,老父赵镇山(近八旬)退居后,他便主管着赵家产业,好在老二老三老四(也五旬以上)也没其他嗜好,协助他分管着赵家堡,因此他觉得肩上的担子也不怎么重。只是老父年近五旬时,又给自己添了个小弟,不免有些宠爱,难以管束。赵一龙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对于三十几年前欧阳长天赶走妖人史长春的事,也是知道的。因为他的年龄,与欧阳长天正好相仿。

赵一龙道:“小舅爷难道有史长春的消息?”

廖吉祥道:“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虽然我没见过史长春,但是却有人发现了一个秘密,说史长春临死前,埋藏了一笔巨大的宝藏。另外,他还撰写了一本秘籍,详述“合僻神功”与无影剑术的最高境界。谁要是获得这本秘籍,非但能永不衰老,而且将无敌于天下!即便不是武林中人,得到这本秘籍后,也会立刻身价百倍。”

“这只怕是谣言吧?”赵一虎道。

“开始我也认为是谣言,不过,近来在江湖上,却传开了一个故事。”廖吉祥道。

“什么故事?”赵一鹤急问道。

“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竟然在一夜之间连败十几个武林名宿,又挑了丐帮两个分舵。此人来历不明,却又身法如电,有人见到他的身法,说是和当年史长春如出一辙。此事发生在江西,这少年不可能是欧阳长天的传人,而史长春已消声匿迹三十多年,不可能在九十多岁收一个少年弟子。”廖吉祥道。

“或许到了暮年,巧遇这孩子,也不一定。”赵一龙不置可否地说。

“按照史长春的禀性,遇到这么个精壮的少年,他会放过吗?”廖吉祥道,“最奇怪的,是这少年态度谦恭,衣着朴素,既不赌博也不嫖妓,每看到有乞丐和饥民,都慷慨解囊,一出手就是白银十两。之所以挑了丐帮两个分舵,是因为目赌两个丐帮长老仗势欺人,所以才路见不平。另外,那少年非常神秘,谁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去往何方。而且,每一次出现的身份都不一样,昨天你看到他还是个纨绔子弟,今天你看到他,却是一个贩夫走卒。”

赵一鹤虽然三十多岁了,也已经成了家,但因为父母和几个兄长的宠爱,整日无所事事,对江湖上的事却仍旧非常痴迷。听得小舅爷说起,便暗中对那少年的逍遥自在,和游戏人生,充满了向往。

赵一龙道:“这,又怎么能和史长春的宝藏或秘藉扯上关系呢?”

廖吉祥从怀中掏出一张白娟帕,打开,里面包着两页被撕去一半的、十六开的皮纸,第一张上面几个半截大字:长春宝典!下面标有一些目录样的文字:甲,修炼总纲;乙,采集法;丙,导引法;丁,剑术总论……另一张是图,下面标示着:三年功成,按图索骥,自可悟出藏金之所在。凡入我门者,必释心修成,然后遍寻逆徒步风儿,报我残腿之仇,否则必遭天遣。

最后署名是:史长春。

廖吉祥道:“这两页残笺,是江南神偷张天宇从那少年衣袋里偷来的,但那少年知机得快,因此那神偷仅撕下了这两张残页。我以白银五十两把它买了下来,这不正来这儿,想通过姐夫的关系,让大侠欧阳长天验证一下。”

“其实验证了也没什么用,何况欧阳大侠不见得见过史长春的笔迹;就算验证了是事实,宝藏和秘籍也在那武功高绝的神秘少年手中,凭欧阳大侠的为人也绝不会去染指。” 赵一龙淡淡地说。

正在这时,家人来报,门外有二十多个手执兵刃的骑士,要见堡主。

正是:才道江湖波浪起,怎知半路纠纷来?

要知来人是谁,请读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