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决裂相杀
首阳边界的群山峻林之间，有个叫作万绿湖的天然湖泊。
湖周围的大山郁郁葱葱，原始荆棘丛生，山脚又是悬崖峭壁，一般人不好攀登，所以极少有人踏足万绿湖，只是从航拍山河之景上看到过大概的轮廓。
如果不是二八在山脚来接，光凭章浅新自己上山，大概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到。
湖水澄澈，宛若明镜，湖中央两颗大榕树根繁叶茂，刚巧将露出水面的五十平左右小砂丘遮挡下来，像是小岛上撑开的两把青色大伞。
章浅新在小岛上落了脚，二八便退到榕树旁去，龙一正在那里打坐，而树上挂着的七彩琉璃盏哪怕是白昼，也熠熠生辉着。
“你们可真会选地方，这里不失为钟灵毓秀的好地界。”她走向龙一。
“喜欢吗？”龙一抬眼看着她，眼波流转，似脉脉含着情。
章浅新深吸了口气，只要想到眼前之人曾毫不犹豫将她从二十米高的大桥上扔进寒江中，那‘糖衣炮弹’便乱不了她的心绪，她早该学会百毒不侵的。
“人类自然喜欢群居的城市。”她淡漠的说道：“神龙大人，盛言呢？”
“你主动联系我，跋山涉水来相见，竟是为了他？”
不在意龙一脸上刹时蒙上的阴霾，她面无表情：“我已经答应助你龙族化人，你还要怎么样？”
龙一冷哼，起身走到章浅新咫尺的距离，愈发阴冷的凝视着她：“我把他杀了，凌迟、千刀万剐！！”
“龙一！”章浅新怒目红了眼：“别逼我！”
他反而妖冶的笑了起来：“反正他已经死了，那血肉丢到湖里喂了鱼，你能怎么办？替他报仇吗？哈哈哈，我的好姐姐，你大概是忘了，我能这样随意杀人而不受反噬，还是拜你所赐。所以啊，你那情郎的死，你功不可没啊~”
章浅新咬牙，手中聚起的滚滚白光瞬间幻化成了一柄利剑，咻的一声穿过他的身体，击打在榕树上簌簌作响。
“首领！”
“一龙君！”
阿彩从琉璃盏中跳了出来，比尚是龙身的二八更早扶住倒下的龙一。
“你......”龙一不可思议的捂住胸口，鲜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便单膝跪了下来。
“浅新你疯了吗？一龙君刚助九龙君渡劫，身体还孱弱着呢，你怎么忍心下得了狠手？”阿彩被龙一甩开了手，知道他不喜外人碰他，便冲到了前面，展开手挡住章浅新：“再怎么说，你们曾经也.......”
“住嘴！”龙一打断了阿彩。
他随手抹掉嘴角的血渍，起身推开了二八，有些踉跄的往前，逼近到章浅新的身前。
“你的灵术启智与我，来啊，让我看看你的长进~”
章浅新手刚抬起来，二八就发声阻止了她。
“盛言没死，他没死！”二八急切的解释：“我们法术对你不起作用，但你的攻击却能给龙族造成加倍伤害，你再来一击，首领受不住的！”
章浅新转过身，仰头用双手捂住眼睛，就像捂住打开了的水龙头，水就不会流出来一般。随即，龙一在她身后倒了下来。
龙珠在章浅新体内吸取的灵气，龙一都用来转移到二八身上，助它尽快恢复真身，以求达到能够化人的地步。
而九化人的时候，他也未让二八参与，费了大半修为才保下九，不然凭九自身的造诣，根本无法度化成功。
脱胎换骨这条道，比他们想象的都难。哪怕是宇宙净海孕育的的第一条神龙，龙一渡劫时也绝不容易，只是他早已习惯了在各种苦难面前身先士卒，让龙族其他成员的路能更好走些。
“首领以前是讨厌人类，说实在的，我也是。但自从他跟你在一起之后，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了，他有人类的身份，习惯了人类的作息，甚至为了你开始有人类的圈子。我们欺骗过你、利用过你，但过往种种并不完全是假的，你连我都可以原谅，为何独独记恨着他呢？
他会抓走盛言，是因为那姓盛的在你房里偷吻你，他看不下去，受不了，他为什么会如此，原因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他对你，终究是不同的......”
知道二八所言这些不过是为了让她救龙一，但章浅新心中还是免不了悸动。或者说，看到龙一昏倒在地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乱了。
她可以欺骗任何人，但骗不了自己。盛言是她努力都无法爱上的人，而龙一却是她并尽全力也无法忘记之人。
不是因为他有多好，也不是因为他更合适，而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他。
可她那义无反顾的心，早已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支离破碎了。
“我会救他，作为条件，告诉我盛言在哪儿！”
盛言从医院醒来之后，一脸茫然的看着身边的章浅新，他失忆了，部分性的，不偏不倚忘掉的刚好是有关她的那部分。
从桃花坞初见，到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都不记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医院。
“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你是谁，你可以告诉我，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虽然失忆了，但盛言一如既往的温柔。
章浅新摇摇头说没关系，他失忆的个中缘由，她大概比医生还清楚。
出院以后，盛言再没有找过她。他之前的手机丢了，被龙一扔进了万绿湖，在那天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
因此，她与他之间唯一有迹可循的相识过的证据，也随之沉入了湖底。
赵姗姗抱怨：“太可惜了，盛言那么贴心的好男人！”
章浅新却如释重负，感情的负担太重，她曾努力的不想辜负他的爱，但要做到是件很辛苦的事，如此正好。
“大概是我们缘分浅吧，呵呵，顺其自然~”她笑着说。
但事实证明她与盛言的缘分一点都不浅！
在大约半月之后，章浅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竟是盛言打来的，她当时吓了一跳，以为他的记忆又复苏了。
“是章小姐吗？你好，我是盛言......”
这个打招呼的方式让章浅新舒了口气，以前盛言是叫她浅新的，或者跟着赵姗姗、丁一杰叫她‘新妹妹’，即使是第一次见面时，他也没有这样唤过她。
他是从丁一杰那里得到她的电话号码的，想约她出来见上一面，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拒绝。
等她下班到了约定的咖啡厅时，盛言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想来等了很久，身旁还有一束蓝玫瑰。
我们可以忘掉许多事，或者许多人，但曾经刻在心上过的情感，却是难以抹灭的。
盛言从医院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章浅新，也是那一眼，即使没了过往的记忆，他却再次对她‘一见钟情’了。只是当时她走的太匆匆，他都还未来得及要电话号码。
“我忘了我们的过去，但你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吗？”他眼神诚恳炽热。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过去的~”
章浅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进水了，说的话莫名其妙，弄得盛言貌似也有些尴尬。良久，他才又挤出笑容，说：“那我们不提过去，只说现在与以后！现在，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跟她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同样的错误她不应该犯两次，对他也不公平：“算了吧盛言，不要再开始了，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气我忘了我们的曾经？”
章浅新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不是，你很好，忘了也很好..........是我已经没有心了......”
过往，她不过是自私的享受着他的付出与偏爱，去减轻自己的痛楚罢了，这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与利用？她对此深恶痛绝，却又可耻的成为了这种行为的实施者、加害者！
这一刻，她突然想离开这座城市。
当这种想法一经冒出，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且越发强烈。
结束吧，然后开始崭新的生活！
而要彻底跟过去作出了断，就必须和二八解开契约，与龙族之间再无牵扯。
卧龙山景区因需全面修缮，暂停对外开放。
神龙庙侧禅房内，章浅新向玄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玄英大师。”
解除契约需要占用神龙庙，二八长期接受香火的地方。如果没有玄英，她着实想不到要如何才能腾出这片清净来。
“你谢得太早了~”玄英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盘腿打坐着：“我再次提醒你，成功的机率只有三层，失败了便可能伤及性命，三思再三思！”
“不是说爱笑的女生运气都不会太差吗？开始之前我多笑笑就好了，哈哈哈哈哈.......”
章浅新张大嘴巴，做作的大笑，哈着哈着面容就僵了下来。
龙一、阿彩，还有一位她从未见过的男人，但她知道，他是九。
紧接着，庙堂之上的神龙金身泛了泛光，二八从金身中跃了出来。
“他们，都知道了......”二八无奈的垂下头：“昨天我们通话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
章浅新冷下脸，在香炉前坐下，淡漠的说：“无所谓，反正都快结束了。”
玄英看到来人以及从金身上闪出的二八，仍旧是一脸的平静，但对他们还算有礼的，邀请他们进禅房落座，只留二八与章浅新在大堂内。
“开始吧~”章浅新双手摊开搭在大腿上，慢慢开始拢气。
这种解契方式是玄英提供的，但她也只是纸上谈兵，并未见过实际的成功案例。
“等等！”龙一突然伸出手，五指在空气中微微颤了颤，而后还是不明所以的收了回来，最后对着大堂似无对象的来了句：“没有把握就不要轻易尝试。”
章浅新深吸了口气，不理会龙一的意图，十指捻决结印，缭绕的香火白烟似是受了指引，腾腾旋转而上，径直朝着二八的心口而去。
但眼看炉里的香火燃烧过半，二八的心口处却不见任何反应，曾经的护心鳞没有回归，也无新的鳞片长出。
玄英手中摩挲的佛珠顿了顿：“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停下吧~”
章浅新心默默的收紧，这是目前唯一有可能解除契约的法子，如果连这都不可行，以后怕是更没什么希望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明天与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到。
她没有停下，反而加大了灵力的运作，当香火燃烧殆尽，她将自身灵气作为引子，代替了香火的供给。
接着，面前的香炉被巨大的气流给弹开，二八被拉扯到了包裹她的清气之间，两只前爪不自觉的与她掌心贴合了。
它想退，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向章浅新吼道：“你这样会损本源的，快停下！认你为主是我自愿的，一切后果我都接受，不要冒险......”
“别吵！”她已经感受到融于血液中龙鳞因子的存在了，只要把它提取出来，用清灵之气净化，她想应该是能成功的。
吃瓜九：“她在干什么？”
懵逼彩：“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灵力~”
黑脸一：“是在作死！”
......
震惊彩：“快看，她心口在发亮！有什么东西出来了......是龙鳞么？啊......真的是，已经在成形了......往二八龙君那里去了......竟然重合了.......成功了吗？她怎么还在施法？”
龙一斜睨了眼阿彩，她真的太吵了。
那女人到底想干嘛？既然护心鳞已经归位，她便该停下来才对！
强大的灵气从章浅新身体喷发出来，她微微皱了皱眉，身子已自动悬空，逆着灵气搅动的方向旋转。
颔下的灵珠愈发的透亮，二八只觉得自己身体此时像个巨大的黑洞，不停的吸食着周围一切可以吞噬的力量，不仅是灵气，似乎还有精血、生机......
随之而来的，是万蚁噬心的痛感，它觉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撕裂，但疼痛并未叠加，而是均衡的一点点的流逝而去！
“疯子！”龙一终是安耐不住，进入章浅新建起的法阵里，与她并肩而立。刹时，那熟悉而又恐惧的感觉席卷而来，他未有准备，一时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九也发觉到不对，立即加入进来，阿彩紧跟其后。
二八在渡劫化人！
没有恶灵献祭，章浅新在用自己的精灵之气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