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巨人的故事
巨人和他的母亲住在离京城十分遥远的某个森林中。
巨人的母亲是个令人畏惧的巫婆。她长着秃鹫一样高的鼻子,目光像蛇般锐利,非常可怕。
这个故事发生在某个月夜。
巫婆和巨人刚躺下准备睡觉,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咚咚咚地敲门。巨人起床开门,只见两个女子陪着一位少女站在门口。
“这位女孩是本国的公主,我俩是她的侍女。今天我们陪公主到森林中游玩,哪知道迷了路,来到了这儿。请您无论如何,允许我们借宿一晚。”一位侍女说。
在里屋的巫婆用温柔的声音说:“请进吧,屋子虽然小了点,但也足够歇息了。”
于是,公主和侍女入屋休息。
次日清晨,当巨人醒来时,发现两个侍女竟然变成了黑鸟,而公主则变成了白天鹅。原来她们中了巫婆施的魔法。
巫婆不顾儿子的劝阻,将三只鸟由窗户扔了出去。三只鸟扑打着翅膀都飞走了,但是到了黄昏,白天鹅哀鸣着飞回了巫婆家。巨人十分同情她,便决定悄悄地收养她。白天巨人将白天鹅放飞原野;夜晚就让她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时光飞逝,巨人渐渐长大了,巫婆也慢慢变老了。终于有一天,巫婆老得动不了了,只能每天躺在床上,传授儿子魔法。可是她传授的,全都是将人类变为各种鸟兽的魔法。
又过了些日子,巫婆越来越虚弱了,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巨人心想,如果现在还不把怎么解除魔法的方法打听出来,那白天鹅就永远也无法变回公主了。于是巨人挨近巫婆的枕边,恳求说:“妈妈,到目前为止,您传授给我的都是把人类变为各种鸟兽的魔法,但您还没有告诉我解除魔法的方法,请您现在就告诉我吧!”
“好,儿子,我这就告诉你。”巫婆气若游丝,声音细弱得像蚊鸣一般。
“妈妈,请您说得大声点!”巨人将耳朵凑到巫婆嘴边。
“那些人变成的鸟兽……只要流下眼泪……就可以……恢复从前的模样了。”巫婆断断续续说完,头一歪,去世了。
巨人将母亲的尸体放进一口白色的棺材中,安葬在椰子树下,然后带着白天鹅,离开了森林里的家。
巨人打算上京城。一路上,他费尽心思,想让白天鹅流下眼泪。忽而敲她的头、忽而拧她的腿,可白天鹅就是不掉一滴眼泪,只是悲凄地叫着。到最后,巨人觉得白天鹅实在是可怜,不觉用脸轻蹭起白天鹅的脸颊,眼眶中满溢泪水。
巨人昼夜不停地走着,在离家后的第七天,他终于到达京城。但京城里的人们,都知道巨人是那可怕巫婆的儿子,便想用间接的手段杀害他。某个男子被大伙儿推选为代表,来到国王的宫殿,对国王说:“陛下,曾经有位见多识广的旅行者对我说,您的宫殿虽然壮观,但却没有大理石建筑,显得有点美中不足。请您下令建造一座大理石宝塔如何?”
“这想法棒极了。但哪里能找到大理石呢?”
“出京城后,一直向南走,翻过一座高山,再穿过一片沙漠,就会到达一个部落。那里有取之不尽的大理石。”
“是吗?可是派谁去呢?”
“目前在京城里的巨人最合适,他的个头与椰子树一样高,一步就能跨过一座小山丘。”
“那好,唤他来。”
巨人被带进宫殿,国王命令他去采运大理石。为防止他逃跑,还给他套上了一头拴在宫殿柱子上的长长的脚镣。
巨人说道:“那么我出发了。”就带着白天鹅,向南方走去。他越走越远,缠绕在宫殿大柱上的铁链也越来越少。第十九天时,铁链全部用完,拴在大柱上的铁链另一端被绷得直直的。
刚好这时,巨人在经历千辛万苦后,终于到达了拥有大理石的部落。部落中人热情好客、亲切友善。他们让巨人随意搬运大理石,拿走多少都没关系。巨人挑了三块大理石,驮在背上,又让白天鹅落在巨石上,然后踏上归途。
京城中,人们见宫殿中绷紧的铁链松弛了,便一起往回拉铁链。由于驮着沉重的大理石,巨人花了三十天时间,才走回京城。
这次的辛劳跋涉艰苦而漫长,巨人的身体消瘦得像枯树一样。但人们并不同情他,不让他休息。国王强令他立刻在宫中庭院的喷泉旁,建造一座大理石宝塔。善良淳朴的巨人一点也不抱怨哀叹,遵照命令,没日没夜地用锤子和凿子敲打大理石,渐渐砌出宝塔的模样。
在巨人干活时,白天鹅就安静地待在他背上。巨人一边抡起锤子,一边像同人类说话那样,对白天鹅说:“到底怎么做,你才会哭呢?啥时候才会流眼泪呢?要是不流泪,你就变不回以前的公主了。我非常同情你,希望你能尽快变回美丽的公主。”
白天鹅低着头,听巨人说完。可依然一滴眼泪也没有。
巨人的活儿干得很好,进展迅速。即使是在深夜,从越来越高的宝塔上,也会传出锤声,回响在京城上空。城中的人们每晚临睡前,都会打开窗户,抬头望一望巨人在塔上的身影。在那儿,像星星般明亮的灯光在闪耀着。
三个月过去了,巨人驮回的三块巨石全用完了,宝塔的高度也超过了宫殿中的任何建筑。但国王仍不满足,他命令巨人再到南方去运石,于是巨人又一次出发了。他依然拖着长长的铁链,带着白天鹅,在无边无际的沙漠中跋涉着,日复一日。终于,又驮回了三块大理石。
巨人一回到京城,就立即拿起锤子和凿子敲打大理石,继续造塔。
大理石宝塔越建越高。
即便在黑云密布、星月无辉的夜晚,巨人的灯光仍像星星般,孤单地在半空中闪耀着……
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京城里的人们,从窗户仰望石塔,发现那儿的灯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摇摇晃晃。这时,人们才第一次感到巨人很可怜。国王也从窗口探出头,仰望石塔。在呼呼的风声间隙,可以隐隐约约听见巨人的锤石声。国王也不禁起了同情心,他自言自语地说:“刮这么大风的晚上,还要他干活,确实有些过分了。而且他还是那么温顺。明天,就让他停止建塔吧!”
然而巨人还不知道国王的想法,仍在埋头苦干。如何让白天鹅流泪、变回公主的念头,一直占据着他的脑海。突然,他想到,要是自己死掉的话……
于是,他问在自己温暖背膀上熟睡的白天鹅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白天鹅立即睁开眼睛,不停地拍着翅膀,好像在说:“千万别这么做!”
“你的意思是不准我死吗?如果是这样,我死了你一定会伤心流泪的。好,我现在就为你而去天堂吧!”
巨人站起身,将白天鹅从背上抱下来。白天鹅用嘴拼命地拉住巨人的衣襟,想阻止他。巨人最后蹭了蹭白天鹅的脸颊,告别道:“那么,永别了,可爱的白天鹅,你一定要变回美丽的公主啊!”
说完,巨人从很高很高的塔上纵身一跃,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白天鹅伤心极了,泪如泉涌。魔法在一瞬间被解除了,白天鹅终于变回以前那个美丽的公主。她不停地哭着,快步从高塔的楼梯跑下,冲进了父王的寝宫。
公主将迄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都详细告知父王。国王听了,低下头向巨人的遗体深深致歉,同时表达了由衷的谢意。
随后,国王将此事的真相颁告全城。京城的人们也都流泪向巨人致歉。
人们用月桂树的叶子盖住巨人的遗体,把他埋葬在京城东面的沙丘上。
公主常常向父王和母后说:“其实,我希望自己永远是一只白天鹅,落在巨人的背上休息。”
每到黑云密布、星月无辉的夜晚,天空中就会出现一颗孤独的金星。南方国家的人们至今还会仰望夜空说:
“瞧,那是巨人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