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艳是才进来,听得云里雾里。
父亲在一边解释,沈少原本打头走的,突然就没影了,这会子竟然跑到了入口处。
林艳也觉得这事有些怪你,一路走来,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弄这么多机关做什么?
还有,他是要找什么?
林艳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一行人走原路返回。
出来,外面已经大亮。
日头刚刚升起,朝霞染红天边。
“伤的怎么样?”
林艳问道。
林建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嘴唇上手上都是血迹,“没事,回去再说。”
来的时候他们是七个人,现在只剩四个。
到了家,桃子刚起床,正在烧火。梅子还在睡,林艳就去倒水让几个人洗手洗脸。
当初林艳摔到头时,用的止血土方子。石灰和刚刚生出来的老鼠幼崽捶成糊状,晒干,白色粉末,止血效果特别好。她翻了抽屉,还剩半瓶,就让父亲和剩余两个人用了。
林艳帮着林桃煮了粥,家里馒头吃完了,她烙了饼子。
刚端上桌就被抢食一空,白面饼子,配着菜籽油,香气四溢。林桃和林梅坐在厨房门槛上,捧着碗吃的乐滋滋,林艳刚要转身出屋,就听那个沈少开口:“你叫艳子?”
林艳回头看他,林建成接了话:“艳子,去厨房忙着吧。”
林艳点头,就出去了。
她觉得这个沈少有话要对自己讲。
烙饼是费油又费面,林艳有些心疼这些东西,但是转念一想,羊毛出在羊身上。等他们走的时候狠狠捞上一笔,把家里的窟窿填补齐全。
锅里只剩半个饼子,林艳刚吃了两口,大伯母就来了,进门大约是闻见味,说道:“艳子?这都烙上饼了?你妈呢?”
林艳看了看锅里也实在没东西吃,也不好客套下,只好硬着头皮没让:“没在家。”
“难怪呢,你们在家瞎胡吃。”
大伯母话里带着数落:“你爹赚钱也不容易,都省着点用,不然回头断粮,又要四处借。”林家厨房在院子靠外面位置,门口朝南,正屋门口朝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林艳心里思想着,怎么回事?脸上没表露什么:“大伯母是有什么事?”
“家里的事,你小孩子家也不知道。”她探头往院子里看:“你家来人了?听张家媳妇说你爹前天夜里回来了?还带了生人?”
村子就这么大,林艳也知道瞒不住。
索性直言:“城里人,来山里瞧个稀罕。隔壁村的活做完了,我爹也没事,就帮人带路。”
大伯母脸色变了下:“你爹这是怎么回事?你妈不在家,三个姑娘家,把一群生人带到家住?镇上不是有旅行社吗?没一点规矩了!”
正说着,林建成就从里面出来:“大嫂?”
大伯母脸色依旧难看:“没弟妹管着,家里都翻天了?”
林建成一愣,没明白过来:“大清早的大嫂这是怎么了?”
林建成在林家算是老实人,从来不争什么,可即便这样,几个兄弟也没对他好了。
“二弟你过来。”
大伯母把林建成叫到门外,压着声音说道:“你怎么胡乱带人回来?咱家三个闺女呢,坏了名声回头还嫁不嫁人了?”
林建成被训的有些抬不起头:“大嫂,事是这样的。”
他把来龙去脉大概讲了一遍:“这不是马上都年关了,能赚点钱就赚点,秀娥还怀着孩子,日子也难过——”
“你说给多少?”
大伯母声音拔高了。“带路五百?”
林建成还要重复,林艳直接就走了出去。
“大伯母,早上吃饭了吗?来我家吃点?”
大伯母表情变了,不冷不淡的应了声。“我在家吃过了。”心思没在吃上,视线在林建成和林艳身上打转,片刻后说:“即使是给钱了,这也不能长住,赶紧打发走了。秀娥不在,我不帮着照看,外人还当我这大伯母不称职呢。”
“说的哪里话。”林建成有些羞愧:“孩子们都记着大哥大嫂的好,前几天,家里出那事,多亏了大哥帮忙。要不是忙,我早就下去好好谢谢大哥。”
林艳看不得父亲和大伯母说话时候软弱的样子,如果酬金到手,她不能让父亲掌管。
早先就听母亲说父亲是个孝子,经常拿东西到奶奶家,也会顺便送一半给大伯父,自己饿的半死都撑着。
林艳对林建成打了个标签,愚孝。
大伯母又教训了几句,最后说道:“有点钱就攒着,别胡吃海塞,一点都不懂得过日子。家里没个女人不成,胡来。”
林建成叹口气:“最近我也不在家,苦了孩子,也就今天改善伙食。”
胡吃海塞肯定是针对烙饼事件,林艳忍不住想翻白眼,这也管的太宽了吧。人家吃点好的,这都盯上了。
“艳子也不小了,别整天跟男孩子似的,外人会说闲话。哪有女孩子掂刀?隔壁张家媳妇那也是个良善人,说你两句就听着。小小年纪,跟谁学得尖酸刻薄,没点姑娘样,别人会说你教养不好。”
肯定是张嫂子去大伯母那里翻嘴了,林艳心里一股子火气,笑了声:“好人去计生办告我们家?良善就去到处翻嘴?”
“艳子!”父亲突然呵斥:“回屋去。”
大伯母也被噎了一下,气的脸都红了:“林艳,你怎么不识好歹!”
林艳原本要回去,她这么一说,自己倒要理论理论了:“大伯母,咱两家亲,还是张嫂子和你家亲?人家说几句闲话,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来数落自己侄女。我读书少,回头大伯母教教我不识好歹四个字什么意思。”
林艳表情沉静,望着大伯母,她确实有点不客气。
对于这种人,就不要客气,不然她得寸进尺。
大伯母一愣,脸色就彻底黑了,几乎是要动手的意思。
林建成到底心里向着自己闺女,拉了林艳一把,对着大嫂说道:“孩子小,心直口快。”
他给林艳使眼色,林艳转身就回去了:“今天这事是艳子不对,那张家媳妇做没做,她自己心里清楚……”
林艳听到这里,就进屋了。
正屋里坐着沈少和陈先生,两个人在纸上写着什么。
林艳一夜没睡,这会子困得睁不开眼。刚要进去补眠,就听那陈先生说道:“丫头,过来,叔问你个事。”
林艳目光中闪过警惕,走过去。
那个沈少坐在屋子中间抽烟,表情很平静。
“你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林艳视线掠过他们手边的纸张,应该是字,可惜她不识字。
“山里很静,爆炸声又很响。”
林艳打了个哈欠:“你们还回去?”
“你的功夫跟谁学得?”
陈先生笑眯眯看着林艳,像骗孩子的拐子。“小小年纪挺有胆识。”
林艳看着他,认真了许多:“你们来找什么?”
陈先生笑而不语。
林艳说道:“那不是墓?”
陈先生说:“是。”
不可能,林艳皱眉,谁家墓长那样?
“你懂?”
林艳摇头,她视线落在陈先生左手戴的扳指上,水头很好的玉石,可是那个花纹,非常熟悉。
“陈先生。”
沈少忽然开口,语气有点沉。
陈先生便不再多问。
“你看怎么样?”
“不行——”
林艳睡前最后听到的两句话。
林艳醒来,已经是傍晚。
父亲在劈柴,他穿着厚厚的外套,根本看不出来伤。
林桃和林梅正在外面石板上写字,林艳没想到这一觉睡得这么沉。
饿的浑身发软,连忙起床。
“锅里有饭,还热着,赶紧吃吧。”
难得父亲没有训她,林艳起来洗脸盛饭坐在院子里吃,胃里有了点东西,才缓过神来。觉得家里少了什么,左右环顾,才反应过来:“那些人走了?”
“嗯。”
林艳有些后悔,早上应该敲一笔。
“给了多少钱?”
“多给了一百,你赶紧吃饭吧。”
父亲把柴劈好,码整齐。
林艳忽然想起早上大伯母气势汹汹的样,就说道:“你什么时候去接妈?大伯母来什么事?骂了一顿就走了?钱存信用合作社了?”
父亲却没做声,抱着柴往厨房走。
林艳觉得不对劲,多给一百就是六百,十块钱能够全家花销一个月的农村,多少人家一年收入也没有六百。这么大一笔钱,父亲给谁了?
林艳腾的就站了起来,胡乱往嘴里扒着饭,含糊说道:“我妈没在家,钱先放在我这里,回头存了折子等妈回来给她。”
父亲一言不发,整齐的码好柴。这事林艳是管定了,她把碗往灶台上一放,就追了出去。
“这可是卖命钱。”林艳眼眸一转,犹豫了片刻,说道:“爹,你不会是给谁了吧?”
“没你事,你别管了。”父亲有点怒。
林艳一看这架势,肯定是出了岔子,心都凉了半截。她还盘算着能给妹妹做身新衣服,给家里添点东西呢。
“卖命钱也拿出去了?”
林建成表情变了又变,皱眉看着林艳。“小声点,别嚷嚷。你小叔要娶媳妇盖房子,钱就拿过去先用着。你奶说了,回头有钱就还给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