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两难
寒夜难熬,百丈之巅的祁连雪峰尤其难捱,洞外风声凄厉,刀尖一般插入耳中。
穆渊伏在聂珣怀中,胸口滚着一团烈火,疯狂反噬的寒疾被短暂地压制住,他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聂珣一只手探进斗篷,摁住他后心要穴,不疾不徐地用着力。一股不知是体温还是火烤的热气透入皮肉,流过五脏六腑,而后散入四肢百骸。穆渊身上逐渐泛起暖意,唯独指尖一片冰冷。
“原来如此,”他想,“难怪我往回纥派出那么多暗桩仍然一无所获,原来始作俑者是北戎。”
穆渊大半张脸埋在他臂弯里,聂珣瞧不见他眼神,只看到他被汗水打湿的发绺,忽然很想伸出手,为他梳理鬓发。
幸而聂帅理智未失,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如果库础禄说得是真的,六万击刹军,还有镇远侯满门,都因北戎奸计葬送,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讨回来,”他语气平淡,一身血肉凭空化作一块铁板,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但是在此之前,还请转告兄长,切莫轻举妄动。”
穆渊下意识地捏紧怀中匕首,心中冷笑不已,嘴上却顺从地应道:“侯爷放心,您的话,在下必定带到。”
他有口无心,傻子都听得出来,何况靖安侯既不聋也不傻,眉头当即一皱。
然而奉日少帅拿丁昱尚且没辙,更何况是穆渊,凭他如何杀伐决断、英明神武,此刻也如斩入棉絮的刀锋,空落落、轻飘飘,半点使不上力。
依照聂珣的打算,他本想多耽搁两天,一来等小径上的积雪化干净了,二来,穆渊的“旧疾”始终是聂帅的一块心病,哪怕这不省心的货天一亮又是活蹦乱跳、气死人不偿命,他私心里还是想等这位的病情稍微好转后再出发。
可惜穆渊不领情,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旧疾”是怎么回事,指望自己好转基本上是做白日梦,多耽搁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何况,留在原地就意味着他得继续和靖安侯共处一室。
穆渊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宁愿去爬悬崖、攀峭壁,也好过在聂帅的眼皮子底下犯病。
出于诸多考虑,眼看着小径上的积雪刚有点融化的意思,穆渊就坚持要动身。聂珣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
幸而第二日天气晴好,头顶碧空如洗,凛冽的山风也消停了不少。聂珣走到小径尽头,将一卷绳子抛给穆渊:“系在身上。”
事关性命,穆渊再别扭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作妖,乖乖绑在了腰间。
聂珣当仁不让,主动在前头开路。山风虽然小了许多,小径上的雪还没化干净,依然是一步一滑,他半侧过身,整个人形如一堵行走的屏风,将山风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边不忘对穆渊道:“踩着我的脚印,别往下看。”
穆渊很想怼他一句“先顾好你自己吧”,然而他一抬头,瞥见聂珣那个迎风侧身、危险又别扭的姿势,这话突然梗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了。
这条路足有百十来丈长,居中一段尤其险峻。聂珣走到半路,忽觉头晕目眩,连忙攀住石壁闭上眼,身形摇摇欲坠。
就听他身后的穆渊似笑非笑道:“聂侯爷,你行不行?不行趁早打道回府,没人笑话你。”
聂珣:“……”
聂帅被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气得脑仁疼,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一时间连头都顾不上晕了。
直到靖安侯带着这口穆渊塞给他的郁气,走过最险的一段山路,他才恍然反应过来,猛地回过头,就见穆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也停下了脚步。
聂珣脸色微白,这辈子没这么心惊胆战过:“你……你别往下看!”
穆渊刚才还笑话人家聂帅,没成想报应来的这么快,不到一炷香就惨遭打脸,憋屈的死去活来。他深吸了口气,别过脸不去看脚下,攀着石壁慢慢挪动脚步,好不容易挨过最险的地方,没等到近前,那靖安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一个前倾,用力攥住他的手。
穆渊:“……”
这货吃错药了吗?
然而山路险峻,穆渊就是再想把聂侯爷踹开,也不敢付诸行动。两人就着这个诡异而别扭的姿势,艰难地走完了后半截路,刚一沾上平地,穆渊就跟过电似的,飞快地甩开聂珣的手。
“有劳侯爷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是得了寒疾,不是断了腿,接下来的路还是自己走吧。”
聂珣神色微黯,旋即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撑不住就说一声,别逞强。”
小径之后是一带雪峰,山势如削,高耸入天,远近罕有人烟,山路尤其难行。聂珣一人赶路尚算容易,只是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穆渊,走了大半天,体力早已不支。然而这人脾气倔强,哪怕额头直往外冒虚汗,依然一声不吭。
耳听得他喘气声越来越粗重,聂珣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把手递过去:“实在撑不住,就扶着我吧。”
穆渊盯着那只手,活像看见一只喂到嘴边的死苍蝇。
经历了前两晚,他实在不想和聂侯爷有任何肢体接触。可惜形势比人强,眼下实在不是死鸭子嘴硬的时候,纠结片刻,他还是捏着鼻子扶住那只手。
“多谢,”穆渊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如果我没记错,这雪峰山腰处有一条小路,是采药人开辟出来的。一路往东,就能走下山了。”
聂珣抬头看了眼天色,有点犹豫:“你……撑得住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穆渊确实有点撑不住,眼前如果有张床,他大概已经张开手脚卧倒躺平。但是这地方太微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片刻不敢停留,只得打肿脸充胖子:“没事,不用歇。”
聂珣忽然有点手痒,很想一手刀切在穆渊颈间,直接把人敲晕过去。
可惜,这里是雪山腹地,山路险阻、气候万变,靖安侯斟酌再三,还是没敢真动手,只能眼不见为净地撇过头——就这,也没耽误他抓着穆渊的手,那紧扣不放的架势,仿佛一松手,穆渊就会跑没影。
“这么多年了,脾气一点没变……兄长也不管管!”聂珣沉着脸想,“等回去后,不能再这么下去,非得关他十天半个月,让他长长教训不可!”
不过,他俩最近可能气数不佳,好不容易看到一线脱困的曙光,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突然遮蔽了天光,狂风呼啸肆虐,头顶传来沉闷的咆哮。聂珣抬头一看,脸色蓦地变了:“雪崩!”
穆渊压根不必抬头,因为整片山头都在雪崩暴虐的脚步下瑟瑟发颤,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龙翻身。他左右逡巡一遭,下意识地拽过聂珣手腕,拽完才发现自己又多此一举,可是拽都拽了,总不好直接甩开。
“这边,”他不用看都知道聂珣是个什么表情,糟心地指了指一旁,“躲到那块石头下面!”
聂珣定睛一瞧,只见山路上裂开一道三丈来宽的冰缝,底下深不可测,形如一面结了冰的峭壁。崖边挂着一块巨石,就像一道横陈的屏障,恰好挡在雪崩的必经之路上。
聂珣不确定这石头禁不禁得住万钧冰雪的压迫,然而电光火石间,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地揽住穆渊,带着他跃入冰缝,手中寒光乍起,只听“铮”的一下,短刀刀刃刺入石缝,直没入刀柄。
与此同时,那海潮般的雪崩已经到了头顶,万马奔腾而过,怒潮拍打在巨石上,卷起千堆雪浪,巨石承受不住天威,发出隆隆的震颤。
山风越发大了,卷起无数冰渣,刀锋一样划过人脸。聂珣凌空半转过身,将雪块和冰渣挡在背后,又把穆渊的头往怀里压了压:“要是害怕就别看。”
被靖安侯当三岁小孩哄的穆渊面无表情:“聂帅,我头一回经历雪崩时,你还在跟南蛮子愉快地玩耍,别把人想得那么没见识好吗?”
聂帅再一次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的,居然颇为淡定。
幸而这场雪崩规模不大,不过一刻钟就渐渐停歇下来。直到头顶再无动静,聂珣带着穆渊重新翻上山崖,就见那条被采药人开辟出的小路已经完全被积雪淹没,放眼望去,远近白茫茫的一片,连方位都很难辨别。
穆渊皱眉片刻,眼角一扫,只见聂珣正收刀入鞘,那皮制的刀鞘上被人刻出龙飞凤舞的字迹。
是草书的“宾”。
穆渊眼角倏地一跳,像是被什么扎了,猝然别开头:“前面的路已经毁了,积雪下搞不好藏着冰缝,咱们是继续向前,还是想办法绕路?”
聂珣环顾四遭,突然往上一指:“我们往上走。”
穆渊:“……”
聂珣统率奉日军多年,习惯了令行禁止,言行间自有一股说一不二的威势。然而,也许是看出了穆渊的疑虑,他破天荒地多解释了几句:“山中不辨方向,与其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不如登上峰顶,居高临下,也许能找出一条生路。”
穆渊找不出话反驳,眼底却隐约露出某种近乎不安的焦躁。
这一段刚经历过雪崩,攀爬犹为不易,几乎是走一步滑三滑。聂珣只得故技重施,用绳子将自己和穆渊绑在一处,连拉带拽的往上爬。好不容易只剩十来丈的距离,穆渊脚底一滑,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一手捂住胸口,半天喘不上气。
聂珣三步并两步地抢上前,一把扶起他:“你怎么样?没事吧?”
穆渊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山风肆虐张狂,他的脖颈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呼吸越发粗重。
聂珣扶着他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赶路也不急于一时,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穆渊没说话,从石头上掰下一截冰棱,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咬碎,既是解渴,也为提神:“聂帅的这个主意实在不怎么样,等咱们爬到山顶,天也快黑了,到时候怎么办?你打算在这冰天雪地里过一晚上不成?”
这担心是很务实的,要是真在雪地里过一宿,靖安侯如何姑且不论,就穆渊这身子骨,十成里有九成是要见阎王的。
聂珣看了看天色,解下腰间的水囊和干粮递给穆渊:“你在这儿等我,我上去看看,很快下来。”
穆渊垂着眼皮,不动不说话,像是压根没听见。
聂珣抬起手,似乎想在他肩上拍一拍,落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中途拐了个生硬的弯:“那……我去了。”
他这一声叮咛很没有必要,听上去像是没话找话。那一刻,穆渊无端浮起一个微妙的念头,仿佛这手握玄虎符的奉日少帅是个尚不能自立的顽童,出门与小伙伴玩耍,还要先和家人知会一声。
这个念头太过荒诞,连穆渊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赶紧摇了摇头,将堪堪溜到悬崖边的思绪拽了回来。
这一回,没有穆渊这个拖油瓶,聂珣的速度快了许多,十来丈的距离转瞬即逝,他再一抬头,山顶已近在咫尺。
祁连雪峰空气稀薄,即便是靖安侯,走了这一路也不由喘起粗气。他放慢脚步,本想靠着山石休息片刻,谁知目光一转,扫见那山壁缝隙里透出一点稀薄的绿意。
聂珣心念微动,走到近前,用刀鞘拨开遮挡的积雪,果然见石缝里探出一截绿色藤蔓,上面生着菱角形的叶子,叶脉边缘还有细碎的锯齿——有点眼熟。
聂珣心头咯噔一跳,搜肠刮肚半天,突然想起钦使带来的圣婴果画图,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那果子的枝叶……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一直以来,聂珣都以为所谓“活死人、肉白骨”,只是西北牧民以讹传讹的说法——真有这么逆天的神物,早被前人采摘光了,还轮得到他们来捡漏吗?
直到眼见为实,靖安侯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想当然了。
那藤蔓一路深入石缝,聂珣用短刀刨了几下,借着天光瞧见那石缝里结了五六个果子,两个大些的有拳头大小,旁边拖儿带女的缀着几个小的,都是通体纯白,形如婴孩。再仔细一瞧,那果子上还有细细的纹路,就如一张皱巴巴的孩儿脸,凭空生出眼耳口鼻一般。
要是事先不知情,保不准真会被唬弄住。
果然和画册中的圣婴果几乎一模一样。
聂珣在山中耽搁多日,先是追踪北戎探子,随后又撞见穆渊,早把为嘉和帝寻药这回事忘到九霄云外。此刻,他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传说中的灵药,才猛地想起远在京城的老皇帝病得只剩一口气,还等着他拿药回去救命。
嘉和帝对聂珣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这是他看着长大的亲外甥,十岁后就一直养在膝下,说不心疼是假的;另一方面,这个亲外甥和“谋逆叛臣”关系匪浅,手里还握着七万奉日精锐和足以调度大晋全境兵马的玄虎符。
换成谁能不心生忌惮?
与此同时,聂珣对嘉和帝的感情也很复杂,他所有的憾恨是这男人一手造成的,前半辈子的“情”和“义”也是嘉和帝亲手斩断的。但是嘉和帝毕竟是他亲舅舅,养育他多年,尤其镇远侯已死,聂珣一劈两半的孺慕之情无以为继,只能勉为其难地合二为一,安放在嘉和帝身上。
这是他仅剩的亲人,聂珣再怎么心灰意冷,也不能眼看着他去死。
靖安侯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将那两颗果子摘下,小心翼翼地收入背囊——他听御医说过,这玩意鲜果入药效用最佳,只是新鲜果实不易储存,一旦采摘下来,很容易损坏腐烂,所以有限的几次入药记载都是风干后。
聂珣身上背着价值连城的稀世灵药,手指却轻柔地拂过短刀,在那个龙飞凤舞的刻字上稍稍停顿了片刻——他突然想到,就在几天前,穆渊曾随口提起,自己前番爬上祁连雪峰,也是为了圣婴果。
“等等,”聂珣眉头微皱,心说,“他千辛万苦爬上祁连雪峰,就只是为了‘看看’这果子吗?”
穆渊跟丁昱一个德行,对他心存忌惮,说话跟放屁似的,十句里顶多有半句可信。他所谓的“采摘灵药拿去换钱”,可信度基本为零。
那他费尽周折地爬上山……或者说,费尽周折也要找到圣婴果,到底为了什么?
圣婴果再灵异再珍贵,也不过是一种药材,只有在病状对症的人手里,它的价值才能发挥到最大,再联想到穆渊每晚发作的“旧疾”,以及气血两虚的脉象——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靖安侯再不通医理,也分得清“旧疾”和“中毒”的分别,至少,他从没见过哪种病症按时按点地发作,比公鸡打鸣还勤快。
“是圣婴果,”聂珣面无表情地想,“他不是得了旧疾,是中了毒,解药……就是圣婴果!”
这个猜测有点吓人,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微微阖了下眼,看似稳如磐石,胸膛里的那副心肠却走马灯似的飞转起来,越转越疾,几乎破胸而出。
奉日少帅年纪不大,却有一多半的时间是在沙场上度过的,生关死劫经历无数,全都捏一块,也没眼下这般两难过。
他险些把手指关节捏碎了,这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拳,扶着山壁往远处看了一眼,突然发觉了不对。
只见那雪峰之下是一带深谷,地势居然颇为平坦,来自西南北三个方向的冷风被直耸入天的雪峰挡住,唯独东南方的湿润水汽从唯一的缺口源源而入。
经年日久,谷中生出茂林碧草,放眼望去郁郁葱葱。可是再仔细一瞧,谷中依稀有房舍傍着茂林深潭而建,乍眼看去,还以为奉日军的驻地被谁凭空挪到了此间。十余座瞭望塔围着驻地,以聂珣的眼力,甚至能看见塔尖上隐隐绰绰的哨兵。
聂珣:“……”
如果说,靖安侯方才只是两难,那他现在就是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祁连山腹地会有这么大的一片军营驻地?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丁昱遍布大晋四境的“生意”,突然出现在德胜楼的钟盈,对祁连山十分熟悉的穆渊——这些看似零碎的细节被眼前的驻地串联起来,从重重迷雾后显出形迹,隐约指向一个可怕的猜测。
有那么一瞬间,聂珣的心脏几乎停跳了。
没等他将眼前的乱局理出个头绪,某种毫无来由的寒意窜上背脊,聂珣浑身汗毛无端炸开,本能地侧身闪避——间不容发地和两支巴掌大的短箭擦肩而过。
聂珣骤然回头,就见穆渊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站在五六丈开外,冷冷地看着他。
靖安侯的嗓子忽然哑了,好半天才艰难地发出声音:“你……”
他一开口差点破音,赶紧清了清喉咙,就这么片刻耽搁,已经被穆渊抢了先。只听他似笑非笑地说:“聂帅洞若观火,我早知道瞒不过你,可还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露馅了……这该怎么说,人算不如天算?”
聂珣下意识握紧袖中短刀,拼尽吃奶的力气,才没让话音露出破绽:“这是……你做的?你们藏身此间,暗度陈仓,到底想干什么?”
穆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小弩收回怀中,慢条斯理道:“您都说了是‘暗度陈仓’,还有什么好问的?”
聂珣:“……”
他被穆渊怼过无数回,单数这一回最急怒交加,四遭寒风凛冽,他胸口却似滚着烈火,心血汹涌着逆流而上,走投无路之下堵作一团,差点呕出来。
一时间,他有无数话想说、想质问,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大逆不道,是诛九族的重罪”,到“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乱来也得有个限度”,诸般说辞在他胸臆中盘绕过一匝,没等排出个子丑寅卯,又猝不及防地消失在乍起的寒光中。
穆渊手腕一抖,软剑势如匹练,斩钉截铁般切断天风,转瞬已递到近前。
聂珣:“……”
这混帐东西身上被他摸了个遍,这么长一条利器,到底是藏在哪才蒙混过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