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计谋

1、

同乡张大嘎是张三介绍过来的。

张大嘎在京城开一家小装修公司，平时没什么生意，就满处“扫街”，“扫街”就是到各大写字挨家公司去问：“请问需要不需要装修？”“有装修的活儿吗？我们公司可以干。”

有一天，张大嘎扫街正好扫到一家公司“野鹅夏令营”，进去之后，只见店堂明亮，摆设新颖，阔气周正，一看就是一家好公司。

“我找你们负责人，告诉他，我是他田家镇老乡。”张大嘎斜倚在前台小姐的办公桌前，像个常来常往的老熟人。

张三接到电话出来见老乡，却发现竟是个陌生人。但这陌生人长得仪表堂堂，个子很高，他说是田家镇人，张三都有些不信。

“你好！我是张三，总经理助理。听说你找我？老乡？”

“是的，老乡。”张大嘎忙说，“老家田家镇的。我们有一个小装修公司，我是过来揽活的。”

“公司叫什么名字？”

“田字格。”

“好名字！可是我们这儿并不需要装修啊！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早已装修得富丽堂皇，瞧着台面、这墙壁光滑得苍蝇站上去都得劈叉，我们还需要装修吗？给你个建议啊，以后你再揽活啊，就去那破烂的公司，破烂公司才需要装修嘛！”

“错！”张大嘎说：“破烂公司才不值得去，你只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不是潜在客户。”

“也对。”张三不想恋战，就说：“那你把名片留下来，等有活儿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那太好了，谢谢老板！”

张大嘎拿出名片，双手递上。

原本是客气一句，没曾想关键时刻还真派上用场。

这两天，田小鹅气不过对面新开张的公司“海燕夏令营”抢她生意，直气得“鹅”气冲天，把公司的人挨个找来谈话，见一个骂一个。

张三一心护主，给他一直暗恋的小鹅想出一主意：她们“海燕夏令营”不是刚成立吗？咱们就给她一下马威，让她公司刚一开张就赔个底儿掉，让她公司办不下去。什么“女兵小燕开班授课，磨练意志，传达乐观”，我看啊，高海燕她就是一是井底之蛙，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敢跟咱们叫板，我倒让他尝尝我张三的厉害。

“你有好主意？”

“是。”

两人在灯光下凑到一起，两颗大脑袋越挨越近。

他们打算用上张大嘎这粒棋子。

张三从西装兜里拿出一张名片，告诉田小鹅，三天前，正好有个人送上门来。这个人就像上帝送来的礼物，有家小装修公司叫“田字格”，咱们安排田字格的人去接手海燕公司的装修，然后安排一场事故，让高海燕的公司赔上一大笔钱，赔到他们倾家荡产，赔到他们关门大吉。

2、

“这一跤摔得蹊跷。”

骨科张医生对高海燕说：“能调取一下当时的录像吗？”

“有录像就好了。”站在一旁的许惊雷说，“公司刚成立，尚在装修阶段，谁公司还没开张，就先把监控系统架起来的？”

“这你们就没有法律意识了，办一件事之前，先把法律意识树立起来，出了事怎么办？有法律依据吗？有证人、证据吗？”

“张大夫，您是法律系毕业的吧？”

“我夫人是法律系毕业的，所以本人也略知一二。”

“噢，法律系的女婿，难怪。”

张医生把伤者的情况跟高海燕和许惊雷讲了一下。他俩听得很仔细，因为回公司还要跟公司法务杜青云开会，每一个细节都要牢记在心。

从医院回公司的路上，许惊雷提出了一个大胆设想：“这一切都是个阴谋，有人想设计陷害咱们。”

“真有这种可能？”

“真有！”

“说得跟电视剧似的，我不信！”

“你呀！就是当兵当傻了，整天就知道站军姿，踢正步，负重行军，五公里越野跑。小姐，醒醒好不好，你现在不在部队了好不好？你现在身处商场，商场如战场，大脑是个好东西，要随时开动起来，不要让它迟钝，更不要叫它关机，你要随时睁大警惕的眼睛，观察，思考，分析。电视剧剧情是复杂的，然而现实社会更复杂。”

听了他的话，海燕眼前出现站军姿，踢正步，负重行军，五公里越野跑的情景，一帧帧、一幕幕，如电影画面般从眼前飘过，那时吃过的苦不算苦，如今从头再来女性创业才算真的苦。

俗话说得好，明枪好挡，暗箭难防。

公司刚一开张，就出现问题，对方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100万。唉！我太难了！

难归难，事情还得继续办。

高海燕找李工头调查，李工头正满头大汉指挥工人吊顶。看到海燕来找他，故意转过身不理她。海燕塞了一条好烟给他，“借一步说话”，她拉拉工头的衣袖，将他拉到楼梯间。

我是海燕公司的，想问问上回你给我们公司装修的事。

“装修的事？我们不是终止合同了吗？”

“对啊，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终止啊？据我所知，我们公司的报价也不低啊，记得当初价是让你们开的，你们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我们连价都没还，都按你们说得办。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有钱不赚到底是为什么？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海燕忽然发觉自己变得巨能说，以前她哪懂生意经啊，满脑袋军事思想，每个思想都跟钱无关。现在开公司做生意，一大早睁开眼睛就是钱。装修需要钱，买材料需要钱，上课请老师需要，还有还合伙人的贷款更是一大笔钱。她不努力不行啊，钱好像长了腿，一个个小人儿似的在她前后左右对她进行围堵，开公司创业，不进则退。

“我为什么要创业啊？”

海燕发现自己一念之间，人生转了个艰难的大弯。

李工头憋了半天，最后他说：“高总，我看你也不容易。容我抽一支烟，把事情捋捋，看怎么跟您说清楚喽！”

“好的，你抽！来，我这儿有的火机，我帮您点烟。”

终于，李工头跟高海燕交了个底，有个年轻女人给了他一笔钱，希望他能终止合同。说着，他拿出手机亮了一下照片。海燕上网查了一下，此人正是田小鹅。

田小鹅唆使“田字格”公司故意碰瓷，让工人假装从高处摔下，然后讹上海燕公司，赔上一大笔钱，让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海燕夏令营”死在萌芽之中。

高海燕理清了思路，开始收集证据与田小鹅展开战斗。

3、

“战斗”一词联接着海燕的过去和未来。

她有十二年当兵的经历。部队里的道理都很朴素，和海燕妈说的一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想起刚入伍时，她一吊而啷当的北京姑娘，自以为聪明，以为“踢正步”这事五分钟就能搞定，教官一眼看穿她那点小心思，单把她叫出来一个人单兵训练，走正步，一个人在操场中央练习。烈日当头，海燕一个人在操场上走啊走，一个人练习，一个人哭。

“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你哭什么哭？”教官说话像吼，声声不入耳。

海燕咬紧牙关向前走，汗水泪水流在一处，军装湿透了，贴在背上，很难受，但她一声不吭向前走，告诉自己，就当闯关游戏，闯过这一关就好了。

调查取证非常难，要一家一家地跑，一个证人一个证人地问。

许惊雷最近生意上的事特别忙，有点不放心初入商场的海燕。他最近人在欧洲出差，每天跟海燕微信视频，问这问那，问得很详细。

许惊雷是浙江家族企业“惊雷鞋业”的少东家“小许总”，“老许总”是许惊雷他爸许志豪。许志豪生意做得好，80年代从一个做鞋小作坊做起，到如今2020年，企业已做成集团公司，“惊雷鞋业”已遍布全国各地，在欧洲也有不少分店。其中当属法国巴黎的店铺最大，这家店是中国人的骄傲，浙商的骄傲。

许惊雷在法国巴黎出差，他人去了巴黎，心却留在了“海燕夏令营”。

他离开时，海燕正卷入“装修赔款案”，对方以受伤以由狮子大开口，要求赔偿500万。“海燕夏令营”刚开始运营，还没开始盈利，500万对一个小公司来说，是一个大数字。

他们每天视频，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许惊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海燕的公司如此上心。他不是一个爱操心的人，年少时叛逆，父亲送他到欧洲读书，希望他学成归国，继承家业。

那时他逗留在欧洲，偏不回国。他是不想过早进入家族企业管理层，继承父业，管理一个鞋子公司。他曾经跟海燕聊过，他对皮鞋不感兴趣，他喜欢文学，爱写诗，爱朗诵。这就是他有了经济能力之后，创办“惊雷读书会”的原因。

“惊雷读书会”是他的理想。

“惊雷鞋业”是他的现实。

许惊雷，他一直都是这样，“在现实世界里做个俗人，在理想世界里做个神仙。”

“你的精神世界更吸引人。”高海燕在视频里对许惊雷说，“我更喜欢你精神的部分。”

“那等我从国外回来，咱们就开始从精神开始交往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隔着千里万里，隔着电脑屏幕，许总手把手教海燕做生意。海燕从一个只会踢正步的女军官，渐入佳境，成为一个商人。

许惊雷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判断形势，认知管理世界，认知未来。过去的生意人，面对的世界几百年不会变，在火车飞机出现之前，人们连门都很少出。在互联网出现之前，人与人之间几乎是隔断的，路途遥远，无法连接。

在电子商务出现之前，有人告诉你，喏，给你这样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件衣服，如果喜欢的话，就把钱打给他，他会在最短时间内给你发贷，几天后你将拿到这件衣服。

没有互联网的时代，听到这样的故事，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们怎么可能把钱交给陌生人？怎么能相信他？要是我付了钱，他不给我东西怎么办？”

但在今天，所有人都参与网购，东西比实体店便宜许多，且花样繁多。许多人一整年所有的东西都在网上买，乐此不疲。

这就是当年建立淘宝的人有前瞻性。早早知道未来发生的事，这是生意人最重要的看家本领。

超前的人都是“未来人”，海燕，我希望你是一个“未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