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和南西不得不搬出东木宿舍。学校的通知比较紧急,限某某时间搬离宿舍,过时停电停水。通知一下,立刻有许多同学往外搬,匆忙逃窜的样子,这些本该在外面实习的同学竟藏在宿舍里睡觉打游戏或者去实习过几天又返回来窝在宿舍,学校察觉到这一情况,不得以发出这样的通知。
我们带着来时的行囊离开,我背着牛仔包,南西拉着旅行箱,回到昆明还不超过一个月。却站在理工大学与师范大学之间的铁路上分别,感触很深。铁路从两边高楼里伸向远方,看不到尽头,没有火车。一些同学在上面走,有的专走铁轨,有的跨过一条条枕木,铁轨与枕木接头处拧着生锈的大螺钉。这条只有拉货小火车通过的铁路穿过城市增添了许多离愁别绪,尤其像我们这样坐火车来到昆明的人,再一次站在铁路上,感觉又是一次离别事件。我们站着不停的说话,仿佛铁路上一节脱落的车厢。
很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很快将会见面。
后来知道昆明有许多出租房屋的地方:比如双桥村、金刀营、关上、和甸营、小街、大树营数不胜数。而我第一次在昆明租房子选择了弥勒寺,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很可能在德克士上班的时候听同事随口一说,租房子嘛弥勒寺离这里最近,房租又便宜。由此留下印象。
具体和南西他们分别后自己怎么去弥勒寺,已经记不住细节了。也许我背着那个蓝色牛仔包坐在公交车上,眼睛望着窗外可以租房的地方,耳朵注意听站名,坐着一路一路的公交车,在昆明城里转圈,这样的想法多么孤独和悲伤,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的想法。只是对昆明这座城市怎么也看不够的想法。
至于怎么住到弥勒寺并不重要了,倒是这个名字有些歧义,我告诉昆明外面的人,我住在弥勒寺。他们很惊讶,总问弥勒寺是个什么地方,一座寺庙吗?我解释说离南屏街不远的一个小村庄或者说就是一片民房。
不管我怎样解释,这个名字总有一种我已远离凡尘的错觉。或许说凡尘里太多欲望不能满足太多杂念不能清心,而我早已看淡,过着极简单极满足的生活。这种感觉别人听说便认为我这人不够上进,没有方向。仔细想想还真说对了,我确实不够上进,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坐在弥勒寺出租房里过着寒碜的生活,把寒碜想成简单,简单是一种主义,便认为多年以后我比这里住的每一个人更有思想。
有这想法的时候总是在我特别孤独的站在窗边的时候,眼光被对面一面墙挡住。这面墙和我住这边一样开着许多窗户,窗是老旧红色的铁窗,可以向外支开,颜色已经变淡或者变黑。如果对面窗里的人,用一点时间观察我,看见我站在窗边双手掐着腰气定神闲,一定以为我这人有病。看这人身后一间矮床一把椅子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竟然还那么安心。而他们的房间里面塞的满满的,高床厚褥桌椅板凳沙发衣柜鞋架厨房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他们才是所谓的物质生活。而我简直没有生活,只是活着,身体不死的状态。
如果“弥勒寺”真存在,那么以这座寺庙命名的村子会有不一样的风景。住在这里的人将听到晨钟暮鼓,闻到袅袅香烟。那么当我登上出租屋楼顶,平时楼顶可以上去晾晒衣服,看到一片片同样的房顶以及每家房东的太阳能热水器,太阳能热水器朝向东方像房屋的一片片铠甲闪闪发光,除此还将看到一座红色寺庙,屋顶升起香烟,诵经声朗朗传来,许多香客来此跪拜,住在弥勒寺村的人也常去烧香。
那么有一座寺庙对这些漂泊昆明的人倒是一种安慰。不像现在我看到的只是高高矮矮的屋顶,屋顶上面的天空流云。往下看深深的巷道,阴冷潮湿,尽管屋顶上晴空万里,巷道看起来还是潮湿阴冷。每天我从这条巷道走过几次,模样一定很孤独。巷道两边耸立着灰色砖墙,巷道里有的地方铺石板有的地方铺灰色水泥路。每天早上我和别人一起离开弥勒寺,晚上回来。巷道里没有路灯,光线从楼上窗户透出来,黄黄的四方形,东一盏西一盏,仿佛中元节依稀放的河灯。我站在巷道里看着,任晚风吹拂脸庞吹拂衣袖,瘦瘦的站着,影子爬的很高,似乎要钻进某家窗户。站一会,走向我出租屋墙里的大门,开门,很快回到出租屋里,打开灯,坐着或者躺下去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