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秋天里的翠湖，水色湛蓝，微风从圆通山飘下来，荡起鱼鳞似的波纹。几条游船系在码头，几条游船划在湖里，码头售票处再无别的顾客。灰白色的游船船身些许斑驳，怕是荡了有些年头，船边水色墨绿深沉，因为船上的天空伸过去几株杨柳树，换下来细长的淡黄的叶片随意洒在船上。

码头售票处的房子是白色的墙绿色的屋顶，中间开一个小窗，对着通往西南岛的一条路。从这条路往西南岛走去，经过码头，走一条长廊。长廊亦是跨过湖面的桥，两边可以坐人，坐一边看游船，坐一边对着红色的碧漪亭。

走完长廊汇入一条环绕西南岛的路，路铺着大理石板，石板与石板之间镶嵌拳头大的白色鹅卵石。有几条小径从路边岔出去爬上西南岛中央广场，广场里矗立一座白色雕像，人民音乐家聂耳，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的作曲者。广场边长着一圈棕榈树，笔挺的黑色树干顶着一头翠绿的长柄掌形叶片，叶柄下裹着一头细长密集的棕丝，寒冬腊月从这头棕丝里飙出棕胞开黄色小花，结果黑色肾状果粒，果粒难于落下，过了很多时日依然高挂花枝上，让我们这些滇西来的乡下人叹息不止。因为在老家我们吃棕胞，粽胞还没有飙出棕丝便被切开棕丝取出来，剥开黄色叶片露出一簇手掌形还没有盛开的黄色花蕾，切这花蕾烧汤、炒肉，味道鲜嫩可口，鲜嫩里带一丝甘涩，别有风味。

环绕西南岛的路边隔几步长一棵垂柳杨柳，垂柳居多。柳枝下垂触到湖面上，像一个怀春少女秀发从肩上流下去，长发及腰。小婷的秀发也是浓密乌黑亮丽，从肩上流下去，被剪了，在背上收住，收在一件黄色毛衣上。额头是一个刘海，隐约盖住眉毛，眉毛天生描过一样，黑并不细长，配一双丹凤眼很恰当，鼻子灵巧，嘴巴薄而细长，笑起来像一弯新月，如此协调在一张接近圆形的脸上，看上去很悦目。说接近圆形是因为这张脸并不胖，和身材的高度匀称搭在一起很和谐。这般身材胸部耸立，腰围细致，臀部饱满，两腿细长，脚穿三十六码或者三十七码的鞋，很像敦煌壁画里完美的S形身材。

再见的那天小婷上身裹在一件黄色毛衣里，下身穿一条天蓝色紧身牛仔裤，脚穿一双娇小白色平底鞋，我坐在唐堤上双手捧着一张脸等她走来，观察到了夏天时候没有看到的身材，夏天穿的单薄反而不能透露秋天的秘密。她看到我莞尔一笑，这种笑把我这段时间的愁不光磨平还注入了甜蜜，我跟着笑起。

我们向西南岛走去。

我走在她左边，步调不紧不慢。我说：“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她叹息一声

我把搬离弥勒寺去电表厂上班又搬到小街去住的经历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小婷说她回了一趟老家。

“这么久没有见面其实我挺想你的。”

她问：“干嘛想她？”

我说：“也不知道，就是蛮想的。”

她不再说话。我们逆时针方向踏进环西南岛的路，少许路人从对面走来，路并不宽敞，够两人并排走，风从之间穿过。让一路人，她往路边靠，我也往她那边靠，留下空间让路人跨过去，重又上路，我的右手甩出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一只手，“啪”一声。小婷哎哟一声说：“你打我干嘛！”我说：“没有啊。”小婷咯吱笑了，我也跟着笑起来，是我近来少有的发自肺腑的笑。不知为什么这次重新见到小婷心情格外释怀，她随口说点什么都让我激动，并不是话说的如何幽默，而是因为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能带动轻松愉悦的心情。

小婷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

我点点头。

晚风里飘来阵阵缅甸桂花香气，我却能从这晚风里嗅到小婷的气息。这气息使我着迷，仿佛小时候追赶公路汽车闻汽油味的狂热。似乎两腿之间悄然增加了障碍，行动不变，还好天色灰暗没有看到我羞红的脸。我的右手不自由地向她左手探去，一条淤泥里的鱼蹦哒着寻找水源。她的左手往前一扬飘走了，像一只蝴蝶或者一只蜻蜓飞离了她花朵般的身体。我的手还在她的手原先停留的空中张着，像一个举着网兜的小孩仍站在花簇前等待。我的手去抓她的手这个念头稍纵即逝，我们的身体依然缓慢往前走去。我问：“你闻到桂花香气了吗？”她说：“有啊，很香啊！”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婷飘出去的手突然回来了，正落进我的手里，我顺势捏紧，如同抓到一只美丽的虫子。她的掌心软软的暖暖的，手指像几根白嫩光滑的蒜苗，手指甲像七星瓢虫色彩斑斓的翅膀。我紧紧抓着小婷的手，牵手把我们连在一起，体温通过双手相互传递，不一会我的掌心冒汗了，她的手也在渗汗，仿佛两条鱼黏糊糊贴在一起。

小婷挣扎一下，把手抽了出去，往路边一条椅子上坐下去，我跟过去坐她身边。又像电影里的情节往她那边挪挪，触着她的身体。

铁制的椅子座位和靠背订着木条，我把手放在扶手上降温。椅子前面一棵乌黑树身的垂柳树，树长在一片湖的岸边。椅子一边立着一盏路灯，立在婆娑的柳条里，昏黄的灯光从柳条往下倾斜，使我们坐在椅子上像两个影子。

小婷说：“你看你刚才干了什么啊！”

我笑笑。

她说：“就知道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坏。”

我有点委屈地说：“没有啊。”

小婷说：“看你还不承认，对别的女孩也这样吧。”

我差点站起来赌咒说：“没有，你是第一个。”

小婷转头看着我说：“不信。”

我肯定地说：“真的。”并使劲盯着她的脸看，眼也不眨。

小婷把脸转向湖面，我还看着她的侧脸和头发。

我表现出还想抓她的手，她就把手藏在背后，又塞进两腿之间。

我们都看着湖水。

小婷突然说：“现在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我说：“牵手。”

小婷说：“不要，除了牵手呢？”

我脑袋一片空白，嘴里说：“不知道嘛。”

小婷就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她腰上。我立刻又紧紧抓住。

小婷说：“不是抱，像刚才那样挽着。”

我说：“哦，好吧。”发现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嘴已经在她的头发边，便伸向前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立刻逃开，感觉意犹未尽，趁机又想亲一下。这时小倩的脸往上一扬，嘴在我的嘴上按了片刻。

这片刻让我茅塞顿开。我们起身离开西南岛，走九曲桥出了翠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