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从公司下班又回到弥勒寺出租屋躺下。不免想到，此时血气方刚的我正应该在某个地方和几个朋友吃烧烤喝啤酒，或者和恋人走在某条街上。现实是安静和孤独包围着我，弥勒寺别人的喧闹浸扰着我，使我不知何故何往睡在这个地方。

沉重的夜里晓会忽然出现在脑海里。白色鞋子，娇小的腿，胸部微微隆起，以及那倏地飞走眼神，都让我琢磨不透，真想一层层剥开她，看到她的全部，像剥开竹笋一样尝到她的味道。可是文强无动于衷地站在她旁边，宽大风衣，空洞眼镜，让她贮在他的阴暗里。我仿佛不存在一样。

如此绵长而又无尽幻想的夜晚难于度过。我幻想着晓会和路上遇到像她一样某个瞬间让我怦然心动的女人，但我也同情像文强这样的男人。

文强和晓会在一起上大学三年，她的事情文强参与很多。比如她过生日买蛋糕的是文强；她谈恋爱有时候需要一个灯泡喊文强；她喝的不省人事背她回宿舍的人也是文强；她生病陪护；她上体育课送水等等似乎都有文强的身影。显而易见的爱却在文强特别痛苦难过需要陪伴的时候不知道她在哪里，她并不想多了解文强，只是把文强当作一个招之若来挥之即去的特别暖男。文强宽容理解但也希望某一天她突然理解他的意义，这一天一等三年就过去了。

文强的右眼看不见，平时戴一副墨色眼镜遮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对镜子取下眼镜，用左眼看着没用的右眼，上眼皮像蛇皮塌陷下来，苍白的眼珠不会动，像一个杀人犯看着自己，脑门上的发际线越来越往上离开同龄人那种乌云密布的额头。同学们都不太喜欢像文强这般的模样或者不喜欢他右眼看不见还要遮遮挡挡。文强也想解释，但从来没有解释，所以文强用一只眼睛看晓会的爱是专一的不可挑剔的，也许这深情藏在墨镜后面她还没有完全领会。

晓会告诉文强她谈了个男朋友，请不要介意。他们做好朋友吧。文强已经不止一次面对过这样的尴尬身份，每次他都点点头，完全同意。现在的男朋友很爱她的。她和文强单独见面少了，除了短暂的课堂见面，观察到她的喜怒哀乐觉得她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故意躲闪文强的目光，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有点对不起他，或者她在爱情里有什么遭遇不想让文强知道。那怕文强一如既往不计回报的关怀和爱还是围绕在她身上，也许只有付出的时候才让他觉得少些孤独。

很快毕业，同学们即将踏上新的道路。文强想和她没有过的爱情也该坦然结束，各奔东西了。文强大哭一场，完全告别青春岁月里爱而不得的痛苦，哭的很凄惨。这样的哭仿佛压在晓会身上歇斯底里的哭，已经哭丟眼镜，把他的丑陋完全暴露给她，她一定特别失望，拥有才能欣赏她失望的样子。就像现在文强看到晓会无依无靠慌慌张张的寻找工作，疲惫一无所获。他不仅没有同情还有点幸灾乐祸，很想厉声问她，你男朋友呢，那个被你捧在手心里的男人现在在哪里？尽情听她唯唯诺诺回答：“文强，你放过我吧，我看错他了，别提了，对不起…这类的话。”

毕业不久后文强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自己在昆明找到了一份设计的工作，如果她愿意就上来。晓会在电话里停顿起来，最后说：“文强，谢谢你，不管我能不能上来，都特别谢谢你。”

挂断电话文强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了，各奔东西已成定局。没想到几天后她上来了。当时文强特别感动觉得她是为他而来，一个人拉着一个大行李箱上昆明。抛弃了身后一切，把所有的都带来了，充满冒险而又向往的一次出发，他们将在昆明发生不一样的生活。两个毕业后的同学还能在一起工作这是世间少有的，他们做到了，他对她所有付出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值得了。

后来文强才知道她这么轻易答应上昆明和他共事另有原因。看似她完完全全奔赴文强的正是她毫无保留奔赴别人的，直到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