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宗教(插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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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正道

本质上佛陀在四圣谛中对生命问题采取的主要是医生的方法。他从通过指出引起关注的症状开始:我们经历了比我们感觉应该有的标准更多的痛苦,更少创造性、更多的冲突。他从这些症状进行诊断:是什么引起了这些症状?他的答案是集谛,即私欲实现的驱动力。预后是有希望的,因为症状的起因可以被转移。八正道是他开的完成这个转移的处方。它是一个治疗过程,但是它不是也没有通过药物或者放射治疗。它更像是一种训练的过程,像那些运动员所做的,带有道德目的的训练过程。它的目的是要把人从他所在之处提起来,然后把他变成一个不同的人放下来,治好他生命的残缺。

这个过程由八个步骤组成,但是这些步骤是由预先准备的步骤作为前提的。这个预先准备的步骤没有明确提到,但佛陀在其他地方经常提到,因此我们可以假定佛陀是事先做了这一预设的。这一准备的步骤就是正确的联系。没有人比佛陀更清楚地认识到我们是社会的动物,每一个转变都受到我们所联系的“同伴榜样”的影响。要驯服一头野象,开始的时候要把它和已经训练好的一头象用轭绑在一起。通过接触,这头野象看到期待它做到的事情与一头大象并不是完全冲突的。精神生活的训练也没有什么不同。要是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明进步是有可能的,气馁灰心是必会侵入的。蜜蜂不会单独产出蜂蜜,相应的,人类除非有得道者产生的自信和支持,否则也无法朝大路前进。

有了这一假定的步骤,我们才可能迈出走向正道的脚步。

1.正见

为了有目的地的旅行,人们需要一张地图,一种地标的意识。我们需要知道我们在哪儿,下一步前进的方向是什么。这正是正道的第一步所需要和提供的。它的实质已经提到了,因为它是由四圣谛组成的。那些真理和它们指引的道路密切联系在一起。第四圣谛是八正道,正道的第一步是了解四圣谛。

2.正思维

鉴于第一步号召我们下定决心了解生命问题是什么,第二步就是指导我们弄清楚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们是要真正的启悟,还是任由我们的感情摇摆,就像风筝在每次气流的波动中往下栽一样?当人们以这样的专心来追求解脱,我们的脚步就会从在滑溜的沙土上挣扎爬行,变成在地上脚踏实地稳步前行了。

斯瓦扬布纳特寺外面的崇拜者。

3.正语

在以下的三个步骤中,我们将掌握控制我们命运的关键,首先是注意语言。第一项工作是注意我们的语言,还有它所体现出来的性格。一开始我们不必只讲真理,最好要从留意我们一天中有多少次离开真理的训练开始,因为我们总是会发现,那样做是为了保护我们软弱的、优柔寡断的、不引人注意的部分。除了真理之外,我们的话语应当服务于慈善。伪证、无聊的闲谈、饶舌、诽谤和谩骂都应当避免,不仅在其明显的形式上,也要在其隐藏的形式上,因为后者——微妙、渺小、“偶然的”不圆滑和伤人的智慧——往往更为恶毒,因为它们的意图是掩藏起来的。

4.正业

佛陀在五戒中详细说明了这一指示,五戒可以说是“十诫”中伦理部分的佛教版:

(1)不杀生戒。严格的佛教徒把这一告诫延伸到动物而成为素食主义者。

(2)不偷盗戒。

(3)不妄语戒。

(4)不邪淫戒。对于和尚以及未婚者来说,这意味着禁欲,对于已婚者来说,就是按照个人对正道的兴趣以及程度来加以自我节制。

(5)不饮酒戒。

5.正命

“职业”这个词是设计得很好的一个词,因为我们的工作占据了我们大部分清醒的注意力。佛陀认为如果我们大多数作为与精神进程反向的话,精神的进展就是不可能的。“染坊师傅的手是被它浸入其中的燃料所驯服的。”

对于那些旨在把他们整个生命致力于解脱的人,正当的生活是要求加入僧团中接受佛教教规训练。对于一般俗众,则号召他们从事那些增进生命而不是毁灭生命的职业。某些职业与严肃的精神寻求是不相容的,它们是毒品贩子、人口贩子、妓女、屠夫、酿酒商、军火商、收重税的人,在佛陀的时代,这些职业牟取暴利是司空见惯的。

6.正精进

佛陀特别强调道德的运用。想摆脱这类枷锁的唯一方式,其实就是威廉·詹姆斯所说的“意愿要缓慢而沉闷地升起”。

佛陀说:“那些顺从道的人,可能会很好地以负重走过深陷泥沼的牛为榜样。它累了,但是它有坚定的目光,朝前注视着,不走出泥沼绝不放松,只有在走出来之后它才肯休息一下。啊,和尚们切记,激情和罪恶有甚于肮脏的泥沼,只有热切而坚定地在求道的路上前行才能脱离痛苦。”

7.正念

没有哪位老师比佛陀更强调心灵对生命的影响了。最受欢迎的佛教经典《法句经》开宗明义地说,“我们的全部就是我们思想的产物”。在西方哲学家中,斯宾诺莎(Spinoza)对心灵潜能的思想最接近佛陀。他的格言(了解某件事物就是从其中解脱出来)比较接近地概括了佛教的伦理学。这两位思想家都把无知看作生命的对(敌)手,而不是罪。

要逐渐克服这种无知,佛陀不断劝告大家要自我省察,几乎使我们对前景感到沮丧,但是他认为这是必要的,因为他相信自由(从无意识的、机械式的存在中解放出来)是自我意识的产物。为了这个目的,他让我们把任何事情看作“如它真实的样子”。如果我们对我们的思想和情感持续地关注,我们就会看到它们根本不是我们恒久的部分。对待任何事情,我们都应该观察而不作反应,尤其是对我们的心情和情感,既不谴责某些也不对其他的抓住不放。还有一些复杂的训练可以推荐,例如:有志于修养的人让心灵来控制感官和冲动,而不是受它们驱使。要对可怕、可厌的景象沉思默想,直到我们不再对它们感到厌恶为止,整个世界应该弥漫着亲爱慈悲的思想。

这里有一位西方观察者对泰国和尚练习第七步骤的描述:

他们中的一位,每天花好几个小时在佛寺的场地上缓慢地行走,绝对集中注意每一个脚步每一个动作的最细微的部分。将这种做法带进日常生活每一个单一的身体动作上,直到理论上,清醒的心灵能够跟随进入产生感觉、直觉或者思想的每一步。有一位50多岁的和尚在与佛寺相连的小坟场中沉思,因为在那里他不会受到打扰。他自己坐着,双腿交叉,一动不动,眼睛张开着,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无论在半夜的大雨中还是在正午的灼热下,通常一次就坐两三个小时。

8.正定

这里所要牵涉的技术,我们已经在印度教“修的瑜伽”中接触过了,实质上指的是同样的目标。

佛陀在他晚年的时候告诉门徒说,他第一次感受到解脱的意味是在他离家之前。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一天坐在苹果树的荫凉下沉思着,他发现自己沉浸在日后认定的全神贯注的第一个层次。这是他第一次稍微尝到解脱的滋味,他告诉自己:“这就是启悟的路。”正是这一经验回归和深化的怀旧之情,同样还有对世间生活平常回报的幻灭感,使得他决定把生命完全奉献给精神上的追求。结果,正如我们看到的,不单只是一个新生命哲学的诞生,它也是一种再生:变成不同的物种,用一种新的方式来体验世界。除非我们明白这一点,否则我们就无法彻底了解到佛教在人类历史上的力量。在那株菩提树下佛陀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每位坚持修炼八正道到最后一步的佛教徒身上。正如一台照相机,以前心灵的焦距没有对准,不过现在却调好了。根绝“贪、嗔、痴”这三毒,我们看到事情并非我们之前设想的样子。的确,任何种类的设想都消失了,而被直接的知觉所替代。心灵在其真实的状态中得以平静。

西藏的唐卡(挂在墙上的绘画),描绘的是生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