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从未消散的黑暗

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夜晚，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了。

我像是一个生活在阳光之下的小人儿，以为可以忘记那些年的黑暗，以为可以用光明来掩盖那些阴暗，自以为时光可以帮我带走那些不愿想起的事情。

可这只是徒劳，那些被时光淹没在无意识里的记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个时候的小山村，还种有许多树，树下有长椅，家门口的空地上还有许多老人摇着蒲扇闲聊家常。

记忆中的那个夜晚是黑暗的，想不起风的味道了。

我坐在长椅上，已记不清在做什么了，只有那些恐惧，担忧，不安还留在心间。

不远处，二伯在骂任哥，这种事一发生总该是年龄大的得承担责任，说你不好好待弟弟，带弟弟去学坏了。

有知情的小伙伴来到我的身旁，脸上挂着不知意味的笑容。

“你惨了，你偷钱啊，你爸妈知道了，你还不快点下去。”

二伯骂任哥的声音依旧在，我心里的不安和恐惧像无尽的黑夜一般越来越深，我不敢靠近那个家，像是害怕一个深渊一般，一不留神神便将我吞噬。

是的，那些去上网的钱是我拿的，每次和任哥上网都是，或许不该用拿这个词吧，应该用偷是吧。

依旧是那深夜的黑暗，在所有人都安静的时候，在世界都沉睡的时候，只有那个小鬼依旧活动着，像一个小丑一样。

是从哪里开始的了，从拿本子开始，再到那一包烟，后来到钱。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去网吧，那里的嘈杂，还有难闻的气味让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还有穿越火线，每次玩久一些总会有恶心的感觉，像晕船一样，现在每次玩枪战游戏依旧如此，这也许是我自身的原因吧。

可是，在那个时代，那个小山村里，也只有那么些事，那么些玩伴，也才可以告别短暂的孤独了。

不过仔细想来，在那个小山村，那个童年，我应该是幸福的，是应该令人羡慕的。

爸爸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然后出来做了医生，而大伯们都是农民，家里有一个小卖部。

每当小伙伴还在为是否买那一包辣条而苦恼时，我却是可以随意拿，只不过要挨一顿骂而已。

可是，那些阴暗的角落，瑟瑟发抖的男孩，面对着无尽的黑夜。

白天的时候我都看不见父母，而回来的时候却又是无休止饿争吵。

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和妹妹便躲在房间里，躲在角落里。

我看着那扇门，隔绝着两个世界的门，对妹妹说，没事，待会儿他们就不吵了，可是母亲尖锐的声音和父亲带着怒气的狂吼依旧充斥着整个屋子。

或许，我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好，那时候每天我和妹妹坐在山坡上等待着父亲和母亲的回来，期待他们可以带些礼物回来，一天又一天，落日的余辉染红了我和妹妹的身体。

窗外的风依旧在吹着，我想着从前的自己，那时候的我，是害怕孤单的吧。

于是我不断的去讨好他们，希望他们可以看到我，不要故意抛弃我。

我像一个找不到阳光的小孩子一样去讨好那些小伙伴，希望他们不要撇下我和妹妹，不要孤立我们，可以和我们一起玩。

其实那天晚上我并没有怪任哥，我很想对二伯说，是我的错，钱是我自愿拿的，是我。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始终没有勇气走出那个角落。

现在我也没有怪任哥，那个时候，二伯家的情况我知道的，任哥几乎没有零花钱。

可在那个年纪，总该要有一个走出黑暗的过程。

后来，我像是别人眼中活在光明的模样，上了重点中学，所有的一切，仿佛阳光正好。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还是那个活在小山村里的男孩，希望得到关爱，去讨好别人的小男孩。

每当深夜的时候，我一闭上眼睛，总会听见无数人的哭声，那个黑暗的世界，所有人都在哭泣，那些哭声透过我的灵魂，我还是看到了那个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