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京大学演讲厅与学生辩论 图片：新町社

1969年5月，在这场辩论会上，三岛由纪夫告诉在场两千名学生，假如学生愿意支持天皇，他会“很高兴”和他们合作。但他不合时宜的言论，被学生们嘲笑。他发现自己在新一代面前已是落伍者，某种老之将至的末世阴郁心理，也微妙体现在创作中的《天人五衰》字里行间。

然而，自己的邪恶的倾向，及至老迈之年，一味将世界转为虚无，将人引向乌有，只顾走向全体性的破坏和终末。而今，这一目的尚未实现，自己将要临近终点之时，又遇到另外一个酷似自己、孕育着罪恶之芽的少年。（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

三岛由纪夫玩赏他的名刀“关孙六” 摄影：Elliott Erwit

1970年11月25日早上，三岛由纪夫写完《丰饶之海》四部曲最后一部《天人五衰》，便带着“关孙六”以及两柄短剑，与盾会成员会合后直奔日本陆上自卫队市谷驻屯地。随后便发生了挟持自卫队长官要求修宪失败而自杀的“三岛事件”，自杀过程中承担介错砍下三岛头颅的，正是他心爱的“关孙六”。

衰亡日渐推进，终末静静出现征兆。……本多觉得某种力量已经为他迎接死亡准备好一切条件，但死亡还没有到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

三岛由纪夫的家 摄影：筱山纪信

三岛离世五十周年之际，之前为他拍摄《男人之死》影集的筱山纪信，再次来到三岛故居，拍摄失去主人的房间、家具、器物。画册出版时，他又有意将以前有三岛的旧照和新图对照排版，让人顿生人去楼空的伤感。谁能料到呢，这些空镜头令筱山纪信想起《天人五衰》的最后一段。

此外再没有别的声息，显得寂寞至极。这座庭院什么也没有。本多意识到，自己来到一个既无记忆又无一物的地方。庭院沐浴着夏日的炎阳，静悄悄的。……（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

《浜松中纳言物语》 岳亭 绘

以《浜松中纳言物语》梦与转生的故事为蓝本创作的《丰饶之海》，研究日本文学的专家唐纳德·基恩曾因此书写信向三岛询问：“丰饶之海”的标题究竟什么意思？三岛坦诚回答，标题不过是模拟月球地名之一的“丰饶海”。还强调，其实那里根本没有水，仅是个“干干枯枯的谎言之海”罢了。

羽衣 日本江户时代，胜川顺二（顺森） 绘

《天人五衰》第七、八章中，大量篇幅讲述了本多观看能乐著名剧目《羽衣》并受影响而做梦。《羽衣》故事讲的是天人将羽衣挂在松树上，被渔夫白龙藏起，任凭天人苦苦哀求，白龙就是不肯将羽衣归还于她。天人不能返回天上，悲哀唱到“天人五衰呵，即将现眼前”。

不知何时，本多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早晨醒来先在床上躺上好长一阵子，让身子飘浮于梦幻之中，如牛一般把做过的梦再久久加以咀嚼、回味。（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

《北野天神缘起绘卷》局部之“五衰”图
十三世纪晚期，日本国宝，东京国立博物馆

《天人五衰》第八章中，三岛对《北野天神缘起绘卷》中的“五衰”图有详尽描述。天人五衰，原出佛家语，意指天界天人寿命将尽时，欲坠轮回时，会出现的五种现象。即：头上华萎，腋下出汗，衣裳垢腻，身失威光，不乐本座。

她们业已嗅到不知来自何处的腐败的气息。云彩后边是经受摧残的花瓣儿。远天已浸染着水蓝色的腐败。这些令人赏心悦目的东西，一下子消失殆尽了。世界依然美好、广阔……（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