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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绺子
而让尚奎光感到欣慰的是,随他来的另一位兄弟,并没有退缩。
此时,那人已是举起手里的钢刀,奋力向赵四砍去。
那赵四却是看都不看那人一眼,长衫下突然飞起一脚,将那个兄弟踹出门外,窝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
见此情形,尚奎光已是彻底绝望,此时他受制于人,已然意识到,今儿个怕是要栽这里了。
略显有些颓废的尚奎光,尽管受制于人,却也表现出有恃无恐的神态。
他心里清楚得很,在这里,这个赵四也不敢将他怎么样。
赵四盯视着尚奎光,眼里有犀利光芒一闪而过,问道:“咱们有仇?”
尚奎光扭转头去,并未接他的话茬儿,赵四便追问了一句;
“看你也不像缺钱的样子,莫非是替人出头?”
尚奎光无言以对,索性闭上了眼睛。
这会儿,众多看热闹的人,站在当铺门前,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赵四不想将事情闹大,只有放开尚奎光,让他自行离开。
毕竟,这里是在县城之内,赵四多少还有所顾忌。
放了尚奎光之后,眼瞅着他悠荡着两条胳膊,走出当铺去得远了,这才叮嘱柜上几句,转身离开。
尚奎光和那两个兄弟,已是快步走出县城,跳上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
赶车的那个兄弟,扬起手中的鞭子,吆喝一声,拉车的骡子打着响鼻,驶向进山的大路。
直到此时,尚奎光才算安下心来,暗自有些后悔,不该草率出手。
先前从赵四的眼里,他看得出来,那个混蛋动了杀机。
先前,假若不是在县城里,假若没有那么多围观之人,赵四那个混蛋,极有可能扭断他的脖子。
让尚奎光感到诧异的是,那个赵四卸膀子的功夫,怎会做得那般娴熟。
尼玛!即便是大当家——虎头大哥,也未必能做得这样干净利落。
返回山寨的路上,尚奎光等几人,谁都没有说话,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各个垂头丧气的样子。
骡车驶到大路的尽头,眼瞅着就要驶上,进山的小路。
这时才有人开口,道:“二哥,要不到药材铺子瞧瞧去?”
“想起来了,上次三哥的膀子脱臼,就是药材铺掌柜给弄好的。”
有人这般顺声附和,另一个人已是接口说道:
“这次出来,虎头大哥吩咐过,让带些治伤草药回去,不如就去一趟药材铺子。”
尚奎光‘嗯’了一声,表现出几分豁达的样子;
“那就去瞧瞧吧,老子总不能这样,悠荡着两条胳膊上山吧!尼玛,还不让山上那些兔崽子们,笑掉大牙。”
“二哥,兄弟们过的就是,刀头上添血的日子,这点小事儿,不算啥。”
“回去咱跟虎头大哥说一声,召集人手,灭了那狗日的当铺。”
“咱绺子有规矩,不能在本县境内做买卖的,再说了,县城里那么多人,官府那么多的差役,你以为好弄的”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亏咱就白吃了。”
“行了,行了,回去再说。”
有些不耐烦的尚奎光,打断几个人的对话,已是率先跳下骡车,朝不远处的药材铺子走去。
有个兄弟跟着跳下车来,紧赶几步,从后面赶上前去,先一步推开了药材铺的房门。
随后,很是机灵的闪身在旁,让尚奎光先进门,这才反手关上房门。
进门就大声吆喝着;
“掌柜的,掌柜的快出来,你这买卖还特么做不做了。”
“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答应,里间屋的门帘被人挑起,走出来的竟是赵家老大——赵大郎。
他就是在这里,打理着山里收购药材的生意。
赵大郎看到尚奎光两人之时,居然一副老相识的样子。
“感情是二当家到了,失迎,失迎,哥几个的伤势,可都见好了?”
尚奎光没有说话,跟来的兄弟抢先开了口;
“今儿个进围子闯啃,遇到个硬茬儿,二哥不小心掉了膀子,掌柜的你帮忙给整治整治。”
赵大郎多少能听懂,此人说的这些,夹杂着半吊子黑话的意思。
这些年,赵大郎在山里经营这间,收购药材铺子,结识不少在山里讨生活的人,什么烧木炭、采药,打猎、溜山的他都认识。
前些年进山的这伙儿土匪,他也多少有所交集。
而且,这些土匪外出负伤,大多都是回来他这里,拿药医治。
大山外围地带,只有赵大郎经营药材生意,且又懂得医术。
看到尚奎光两条胳膊,都耷拉着的样子,赵大郎心里就有了数。
知道这是遇到对手,二当家的栽了,两条膀子让人给卸了。
不动神色的赵大郎,笑着走到尚奎光身前,用手托起他的肘部,一送一拍之间,脱了臼的臂膀已经复位。
随后又走去另一侧,如法炮制。
与此同时,还在帮尚奎光打着圆场;“二当家的这是用力过猛,甩脱了臼,以后下手留情三分,即可避免。”
赵大郎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的臂膀,是他那宝贝四弟,亲手卸下来的。
若是他知晓实情,不知是否还能做到现在这样,闲庭信步般的从容不迫。
尚奎光活动了几下手臂,有些惊讶于,这个药材铺掌柜的手法。
感觉跟那个卸他膀子的赵四,手法上一样娴熟,今儿个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尚奎光毫不吝啬的抓出一把银洋,拍在柜台上,转身走出药材铺子,也不管其他兄弟怎么着,独自一人进山去了。
回到山上,就去找了虎头大哥,丝毫也没有隐瞒,将这次进城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大当家——虎头大哥。
大当家姓王,黑话讲就是‘虎头万儿’的王姓。
绺子里的兄弟,都叫他‘虎头’,或者称他为虎头大哥、大当家,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绺子里的兄弟,都有各自的绰号,他们很是忌讳称名道姓。
即使是很要好的朋友,只要入了绺子,也都是以绰号相称。
且,彼此之间,从来不谈论家人往事。
过去的出身,以及入绺子的原因,等等这些都是他们的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