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痴男怨女
次日一大早,落谷再次激动地敲起了白灵厢房的门。白灵不情愿的从被窝中挪出来,给他开了门。未待白灵睁眼,落谷便拉着她的手,道:“哑姑,爹让我带你到书房!”
白灵一惊,脸上顿时睡意全无。她不禁琢磨道:“难道被他发现了?不会,自己拿起昙花秘籍时,发现秘籍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便知,许久没有人打开过暗格。如今怎会如此巧合,落色会前去开启暗格?除非......”想着,又摇了摇头,那个女人,与落色仇深似海,怎可能告知?如果不是因为暗道之事,落色又为何要自己前往书房?白灵越想越糊涂,不禁比划着手,表示不愿前往。
落谷笑道:“哑姑,不用怕,想是昨日我跟爹提起,让你留在山庄陪我,所以爹才唤你前去。”白灵不禁哑然,半推半就地跟在落谷身后。
书房的门开着,二人刚靠近书房,坐在桌前的落色,突然抬起头,笑了笑,喊道:“落谷,你们来了,快进来!”说着,朝二人挥了挥手。白灵实在想不到,如此大度的庄主,竟然可以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原配妻子,还有当年怀着身孕的花三娘,却依然能在一双儿女面前,笑如春风。如此想着,竟脚步如铅,半推半拉地跟着落谷进了书房。
待二人走进,落色突然起身关上了书房的门。等他转身时,白灵不禁被他那突然冷漠的眼神所震惊,心中大喊“不妙”。白灵抓着落谷的手,落谷竟对父亲的变脸毫无察觉,或者说,察觉到了,只是没有反应。人往往是这样,越是至亲之人,越是信任之深,即使有所怀疑,不到真的发生,也不愿去承认!
落色突然走向二人,道:“哑姑,昨日落谷跟老夫提起,你向他打听了我书房的情况?”白灵一听,想起自己的确曾问过落谷关于书房是否有暗道之事,不禁替自己捏一把冷汗。
落谷笑道:“爹,哑姑只是随便一问,没有什么心思,你......”落色突然正色道:“住口!”话音刚落,蓦地上前,一手掐住白灵的喉咙,喝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如此突然的举动,让白灵措手不及,只见她涨的满脸通红,不断捶打着落色的手,做着无谓的挣扎。落谷也是大惊失色,上前欲拉开父亲的手,道:“爹,你干什么?哑姑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落色抬起另一个手,掌心用力,将落谷震出两丈余,因有所保留,落谷只是跌坐地上,并未受伤。
落色继续掐着白灵,狠狠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到底意欲何为?”白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此刻的落色,狐狸本色毕露,白灵竟感到了深深的害怕。
眼见哑姑的脸憋得通红,落谷快速站起,举起双掌,朝落色袭来。落色见状,松开白灵,躲开落谷袭来的手掌,喝道:“孽子,你竟敢跟我动手?”落谷道:“爹,哑姑没做错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待她?”
落色哼了一声,道:“落谷,你还小,江湖险恶,这个丫头,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所为何事。倘若不如此,怎能逼出她身后之人?”落谷道:“哑姑是我的救命恩人,身后也没什么神秘人,爹岂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放肆!”落色抬起右手,顿了顿,又垂了下来。片刻后,突然伸手,迅速点了落谷的穴道,抓起白灵,闪身进入暗道。
落谷大吃一惊,果然如哑姑所料,爹的书房的确有密道,可纵使他万分焦急,被点了穴道后,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盯着他的父亲和哑姑消失的方向。
白灵被落色紧紧抓着,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暗道内疾走。待来到暗道深处,落色突然松开白灵,双掌用力,推开了密室的门。随后再次抓起白灵,将她推了进去,密室的门,在白灵身后,徐徐关上。白灵大惊,跑到门前,不断地敲打着厚厚的墙,嘴里却只能“咿咿呀呀“的叫着。
突然,昨日见到的女人,慢慢的从阴影中走出。因有了之前的照面,此时的白灵,竟没有丝毫恐惧,有的只是可怜和同情。难道她要跟这个女人一起,被关在这里一辈子?想到这,白灵不禁浑身发颤,转念又想:“落谷刚才看到自己被落色带入暗道,没错,他肯定会找人来救自己的。”如此想着,竟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女人呆呆地看着白灵,嘴里喃喃道:“霞儿,你怎么又被关进来了?”白灵只好比划,试图安抚她,让她不用害怕,她会想办法带她出去。女人不解地看着她,突然大喊大叫起来,道:“那个负心汉,我只是替天行道,派人去杀了他的姘头,他居然狠心把我关十几年。”
白灵一愣,姘头?她指的是谁?白灵想起花三娘曾经告诉她,她曾经被落色背叛,遭人追杀,难道中间,有其他的隐情?难道追杀花三娘的杀手,并不是落色所派?
白灵朝女人慢慢走去,看到她瑟瑟缩缩的样子,忙不断比划,试图告诉她,她并不会害她。女人似乎明白白灵的手势,突然安静下来,缩到角落里,双目无神,看着脚边。
白灵蹲了下去,又是一番比划,女人虽然不解,却哑声道:“我并不想,是他逼我的,我给他生了一双儿女,他竟然还跟那个女人厮混,他也从未正眼瞧过我。可是,那个女人是他的嫂子,他怎能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白灵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而上一代的仇恨,给下一代的人留下了多少的泪,流云,落霞,落谷,白灵不禁同情起他们来。
流云起床后,一直没有看到哑姑,却在花园内碰到了前来找他的落霞。落霞神色慌张,拦住他问道:“流云,你看到落谷了么?”流云一脸疑惑,道:“没有,发生什么事了?”落霞道:“今夜,爹爹打算设宴,给明日即将出镖的二叔送行。此事的准备交给了落谷,可一大早,我便哪里都寻他不得。”
流云纳闷,道:“哑姑也不在房内。”落霞一听,竟长舒了一口气,道:“难怪,肯定是又拉着哑姑到处闲逛,把爹爹交代的事忘了。”说着,笑了笑,又道:“也不知道为何,落谷与哑姑竟如此合得来。昨日回来的路上,他还一直哀求爹爹把哑姑留在落英山庄呢。”
流云听罢,脸色异样,道:“落谷还小,山庄内也无人陪伴,哑姑不会说话,倒是可以成为他倾诉心事之人。”落霞见他语气异样,问道:“流云好像对哑姑的事也挺上心的,莫非你二人以前认识?”
流云笑了笑,道:“落姑娘何以见得?”落霞微微红了脸,道:“只是直觉。我总感觉,流云的眼光,总是追着哑姑。”流云一听,竟一时无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表现得如此明显,或许,这便是意随心动吧!
片刻后,落霞又道:“对了,今夜只是家中小宴,流云会来吧?”流云欲开口拒绝,落霞忙道:“落谷说,他会拉哑姑一起。”流云心中一动,点了点头。落霞的心,五味杂陈,他明明想拒绝,却因为哑姑的出现,而答应前来,难道哑姑在他心中,竟如此重要?
入夜后,众人纷纷来到落英山庄待客的大堂。流云张目四望,竟没有哑姑和落谷的身影。正在与一个青年男子聊的火热的落霞,看到流云,忙朝男子欠了欠身,走了过来,笑道:“流云,你来了?”流云道:“哑姑和落谷呢?”落霞脸色微变,道:“不知道,他们还没来。”流云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哑姑从未一整天消失不见。昨日拿到秘籍,她便着急的赶回去,难道出了什么意外?如此想着,欲转身离去。
此时,落色哈哈大笑,走了过来,道:“流云兄弟请留步,既然来了,何不陪落某,还有我的两位兄弟喝两杯?来!”说着,攀上流云的背,二人朝大堂中央站着的几人走去。
落色将流云带到刚才与落霞闲聊的男子身前,介绍道:“流云兄弟,这是落枫,落海的长子。“流云朝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落枫笑道:”流云兄弟,我今日刚出镖回来,虽与流云兄弟未曾谋面,却处处听到山庄内的人对你的赞不绝口,果然是玉树临风,豪气干云。”
流云道:”落枫少侠过谦了,少侠也是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山庄中的领镖人,在下实在佩服。“落枫谦虚道:”跟流云兄弟比起来,在下逊色多了,改日若有机会,必定找流云兄弟切磋切磋。“
落色见二人聊的起劲,道:”你二人看来是一见如故啊,哈哈!老夫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切磋了,你们请便。“说着,转身看向落霞,道:”霞儿,今夜,你好好陪陪流云兄弟,莫怠慢了贵客。“落霞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落色眼里掠过一丝阴险,便大笑着走开去。
正当众人聊得正酣之时,书房中的落谷,终于冲破了落色的穴道,冲进密道。落谷在黑暗中摸索着,并不停地呼唤哑姑。沉思中的白灵,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忙起身跑到墙边,一边“嗯嗯”叫着,一边用力敲着墙。
落谷隐约中听到微弱的声音,凭着感觉循声走去,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来到了密室外。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并用手敲了敲,里面顿时传出敲墙声。落谷心中大喜,双手扶墙,掌心用力,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落谷看到白灵,惊喜的走上前来,拉过她的手,问道:“哑姑,你没事吧?”白灵摇了摇头。突然,阴影中,一个女人疯狂尖叫道:“负心汉,负心汉,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落谷大惊,看着面前的女人,为何爹的书房,不但有密道,还关着一个女人?他疑惑地看着白灵。
白灵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朝女人走去。她不停比划,女人方止住尖叫,白灵扶起女人,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桌上,居然有纸笔。白灵快步跑了过去,看到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杀”,不禁震惊。这个字,到底凝聚了多少恨?
白灵拿起笔,在纸上写上“亲娘”二字,然后来到落谷面前,将纸递了过去。落谷一看,顿时面色惨白,语无伦次道:“哑姑,你说什么?她是我娘?”说着,难以置信的笑了笑,又道:“哑姑,怎么可能呢?我娘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白灵拼命挥手,随后拉着落谷,将他带到了女人面前。白灵朝女人比划了几下,女人突然双眼有神,上前扶着落谷,喊道:“谷儿,你是谷儿?”落谷震惊,愣在原地。
女人又道:“谷儿,我是你娘!”说完,竟失声痛哭。落谷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不,不,我娘在十几年前就死了,你怎么会……”女人眼里闪过一抹厉色,道:“我没死,我只是被那个负心汉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十几年了,我以为自己疯了。十几年的等待,没想到老天还是有眼的,让我等到你们。”
落谷依然不敢相信,道:“你说的负心汉是谁?”女人突然咬牙切齿,双眼因仇恨而发红,道:“那个负心汉,就是你亲爹,落色!”落谷惊得踉跄退后几步,喃喃道:“不可能,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女人突然哈哈大笑,道:“不可能?你以为落色是圣人?哈哈!这个奸诈小人,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只是为了迷惑众人罢了。实际上,他是一个迫害兄弟,私通大嫂的卑鄙小人。”二人一听,皆是大惊,落谷更是转惊为怒,道:“你这个疯女人,莫要污蔑我爹,他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女人惨笑几声,不再强词,她深知,自己与落谷,只有生之恩,没有养之恩,而十几年的抛弃,与十几年的养育,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她自是无法取代那个人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可是她恨,恨造成这一切的人,不但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力,还毁掉了她十几年的青春,变成如今这个,连自己都嫌弃的人老珠黄的疯女人!
不一会,女人又厉声道:“既然你不信,你敢让我跟他对峙么?”落色顿了顿,未语。女人突然仰天大笑,道:“你不敢?哈哈,真是报应啊,我夺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老天让我丢掉了我的两个孩子。”
白灵大惊失色,想道:“她说的大嫂,莫不是花三娘?还有那兄弟,难道是花三娘的丈夫?若真如此,落色此人,真是既无耻,又可恶!可是,她说她夺走了那个女人的孩子,难道当年追杀花三娘的人,真的是她派去的?为什么?”白灵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张网,错综复杂。
落谷喊道:“我有什么不敢?我落家的人,一向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现在就跟我走,去找我爹,我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说着,拖着女人便往外走去,白灵一愣,快步跟了上去。
正当大堂中的众人谈意正浓时,门外突然传来阵阵狂笑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驼背老婆子,约莫六十岁,拄着拐杖,慢慢地走了进来。待来到大堂中间,突然停住,一脸冷笑,眼睛扫射两旁的人后,目光紧紧的盯着坐在最上首的庄主落色。
落霞与花三娘有过一面之缘,见到此人,惊站起身,脱口而出道:“花三娘!你来做什么?”众人一听,皆神色大变,花三娘,不就是那南阳四怪之一?此人行踪诡秘,没想到今日竟然到此,纷纷猜测所为何事。
落庄主并未见过此人,神色微变,随后笑道:“花三娘?阁下就是威震江湖的南阳四怪之一的花三娘?哈哈,得阁下赏脸,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花三娘冷笑道:“伪君子!落色,十几年不见,你竟认不得我老婆子了?”
落庄主听罢,脸色微怒,却压抑着未发作,依然笑道:“阁下是否认错人了?我与阁下,从未谋面,又何来认得一说?阁下又为何污蔑在下?”
花三娘突然一跺拐杖,喝道:“那你可还记得昙花秘籍?”此话一出,满堂皆哗然。众人皆知,昙花秘籍,是边城梅家的祖传武功秘籍,后来作为嫁妆,随前庄主夫人梅姑来到了落英山庄。而众人中,最震惊的莫过于落庄主,只见他脸色煞白,双手紧紧的抓着两边的把手,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花三娘见状,大笑道:“怎么?心虚了?”落庄主愣了愣,压抑心中的恐慌,道:“哈哈,阁下见笑了,昙花秘籍曾是在下嫂子的随嫁之物,也是梅家的祖传秘籍,谁能不记得?又何来心虚一说?”
花三娘暴怒,道:“落色,你真不愧是真小人!当年,你从我手里骗走昙花秘籍,你敢当着众人的面发誓,你没做过?”落庄主再也控制不住,愤而起身,喝道:“你这个疯婆子,你到底是谁?再在这里满口胡言,蒙骗众人,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花三娘仰天大笑,道:“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好,今日,我便让你瞧瞧,我花三娘是谁!”说着,伸手撕去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当面具下的那张脸露出来时,满堂皆大骇。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几年前,突然消失的前庄主夫人梅姑。这哪里是六十岁的老婆子?尽管年华不再,面前的梅姑,却依然风姿绰约。
落庄主突然跌坐在凳子上,脸色煞白,指着面前的女人,颤声道:“你,你,你是梅姑?”花三娘纵声长笑,道:“落色,十几年不见,亏你还记得老身。”落庄主又道:“你,你竟然没死?”花三娘道:“你没想到吧?当年你派人追杀我,却未料被我逃脱,今日我便是来取你的狗命!”
落庄主一听,满脸疑惑,道:“你说什么?当年,当年我从未派人追杀你!你当时怀着身孕,又是我的亲大嫂,我怎会害你?”
花三娘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当年,我怀有身孕,走投无路,投奔于你,未想,你这卑鄙小人,竟背叛于我,此仇不报,我怎能甘心死去?”
落色眼神疑惑,道:“我的确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真的没有派人杀你!不过,你杀了我大哥和他义兄之妻,庄中定有人要取你的性命,你又岂能认定就是我所派?”
“杀手是我所派!”话音刚落,满堂皆哗然。只见落谷和白灵扶着一个丑陋邋遢的女人走了进来。众人正疑惑时,女人缓缓开口道:“梅姑,你还记得我么?”
花三娘回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此人不是别人,竟是落色的原配夫人秋叶。十几年了,这个女人竟然沦落至此,真是报应啊!
花三娘问道:“秋叶,你刚才说什么?”秋叶冷笑道:“奸夫淫妇,没想到今日我们三人聚首在此,真是老天有眼,让我能报十几年的囚禁之仇。”咬了咬牙,又道:“当年的杀手,的确是我所派。你二人趁我怀有身孕之际,居然背着我私通,我怎会生生吞下这口气?”
花三娘一脸忧伤,恨道:“你知道么?因为你,我的孩儿竟没能出生!”秋叶仰天大笑,道:“真是报应,要不是你们背着我私通,岂会遭此报应?真是老天有眼!”花三娘指着落色,恨恨道:“是他,是他给我下药,我迷乱之下,方……”落色大怒,道:“梅姑,你莫要血口喷人!秋叶,你这歹妇,当年,我就应该一掌了结了你!”
秋叶大怒,道:“是啊,就因为你的妇人之仁,你竟生生囚禁了我十几年!十几年,我见不到我的孩儿,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就等这一天,将你做过的丑事公诸于众。”顿了顿,又道:“当年,你觊觎你大哥的庄主之位,竟嫁祸大哥与他义兄之妻行苟且之事。而这个毒妇,”说着,转向花三娘,继续道:“竟一气之下,将大哥和他怀着身孕的义兄之妻杀害,跟你二人比起来,我所做之事,简直是微不足道。”
话音刚落,众人皆震惊不语。没想到一向行事光明磊落的落大庄主,背地里,竟是如此龌龊之人。而落霞和落谷两兄妹,竟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难以相信,他们的父母之间,没有爱,只有仇恨,而他们爹,竟是一个卑鄙小人,他们的娘,也是一个刽子手!
而这一切,在流云看来,皆是身外之事,与己无关。他目光所到之处,只有白灵。
落色见一切已成事实,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亲情,皆成浮云。他心如死灰,突然朝秋叶飞身而来,双手出掌,竟快如闪电。秋叶被幽禁十几年,武功早已不敌当年,可还是毫无犹豫的抬起双掌,生生接下了落色袭来的双掌,随后倒退两丈余。
落色再次袭上来,却被突然出现的落谷挡了回去。落色道:“孽子,你竟敢对我出手!”落谷大喊道:“爹,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为何不能心平气和的把事情解决呢?”落色喝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给我让开!”落谷双手展开,坚持道:“我不让开,你想过去,除非杀了我。”
花三娘见状,挥起手中的拐杖,朝落色袭来。落色伸手挡回,花三娘拐杖触地,朝落色又飞出一脚。二人招数离奇,却招招相似。白灵不禁想起那昙花秘籍,如果她没猜错,二人所用的招式,皆出自该秘籍。那花三娘的武功已深不可测,没想到那落庄主,竟也不在她之下!几十回合下来,二人依然不分胜负。
秋叶缓缓站起,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斗的激烈的二人。突然,手中射出两个飞镖,交战中的二人,分身乏术,竟纷纷中了镖,跌坐在地上。落霞和落谷不禁大惊失色,跑过去扶起落色,异口同声道:“爹!”
秋叶看着至亲之人,凄笑道:“如此卑鄙小人,你们居然还认他?那我呢?我也是你们的亲娘!”落霞双眼含满泪水,道:“他再坏,也是我们的爹,是他将我们抚养长大,教我们做人,教我们习武,你做了什么?你又好到哪去?你说他是小人,那你又何尝不是?你连肚子里的胎儿都不放过,你又好到哪去?”
旁边的花三娘,嘴角流着鲜血,狠狠道:“秋叶,真是报应,你夺走我肚子里的骨肉,你自己的骨肉,又何尝不是被夺走?我这辈子当不成娘,你也别想当成!”
秋叶踉跄几步,道:“梅姑,他们虽然不认我,可我毕竟还是给落家留了后,你有什么?你不但冤死了大哥,还怀上了落色的骨肉,你应该感谢我,否则,到了九泉之下,你还有何面目面对大哥?”
落色沉声道:“你……你说什么?那是我的骨肉?”
秋叶笑道:“怎么,你竟然不知道?”说着,咬了咬牙,又道:“不过,知道又如何?镖上有毒,今日,我便送你二人去见阎王!”说着,竟又举起双掌,朝那中毒的花三娘袭去。
白灵见状,心中喊道:“她不能死!”未加思考,便冲了过去,替花三娘接下了秋叶的一掌。白灵中掌,竟直挺挺地往后飞去,直到被后面的花三娘接住,方停了下来。突然,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流云心中一沉,大喊:“白灵!”欲冲过去,竟被突然上前的落河拦住去路。
花三娘见状,拔出腰间的短剑,只听“啊”的一声,秋叶中剑,跪了下来。随后她抓起白灵,一闪身,逃了出去。只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消失不见。
落谷看到中剑的秋叶,冲了过去,扶着她,喊道:“娘!”秋叶看着他,凄然一笑,摸着他的脸,道:“谷儿,为娘死之前,能听你喊一声娘,死而无憾……”话音刚落,干咳几声,突然双手垂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落谷不禁失声痛哭。
流云心中着急,喝道:“让开!”落河听罢,竟无动于衷,道:“把你手中的干将剑留下,我便让开!”话音刚落,从侧门进来十几个大汉,手中握剑,分成两列,一字排开,拦住了流云的去路。
二庄主落海见状,上前问道:“三弟,你......你这是何意?”落河道:“二哥,他手中的是干将剑!”落海大惊,道:“干将剑?干将剑已消失十几年,怎会在流云兄弟手上?”落河笑道:“二哥,我没看错,他手中便是干将剑。待我抢来,二哥再详看也来得及。”说着,回头看向流云,又道:“流云兄弟,我只要干将剑,只要你把剑留下,要走要留请自便。”
流云目光凛然,露出一抹凶光。刹那间,青光一闪,干将出鞘,众人被随之而来的一股浓浓的杀气所掠,不由得大惊失色。
挥手间,前排大汉手中的剑纷纷落下,人人脖子上赫然一道血印,像是被冻住般,一时动弹不得,片刻后纷纷倒地不起。后排的大汉见状,皆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敢上前。就连觉得宝剑在握的落河,此刻,也是不敢大声喘气,双膝发软。
干将归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流云便冲了出去。
花三娘抓着白灵,顷刻间,便来到了落英山庄的后山。眼见白灵面色苍白,这位一生杀人无数的老婆子,竟突然感到心软,从怀中掏出解药,给白灵服下。随后坐在一旁,再次运功解毒,却粲然一笑,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花三娘威名一世,竟要死在秋叶你这千叶毒上,也是报应!”说完,看向白灵,又道:“丫头,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我便将功力传与你,希望你能替我那短命的孩儿,好好活下去,也算是死前,我替她积德了。”说着,扶起白灵,让其背朝她坐着,开始度功。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花三娘嘴角渗出紫色的血,浑身抽动不止。只见她凄然一笑,片刻后,便倒地不起。
流云追到后山后,看到的,便是倒地不起的二人。他心中一沉,朝白灵冲了过去,将其抱在怀里,嘶声喊道:“白灵,白灵!”声音凄惨,震痛山谷。他将其扶起,背朝自己正坐,欲运功替其疗伤,却在接触她的一刹那,被她体内一股紊乱的内力弹出。他探了探她的脉,脉搏紊乱,体内竟流窜着一股深厚的内力。流云看了看已经死去的花三娘,猜想她应是在将死之际,将毕生功力传与了白灵。
流云紧紧地搂过白灵,生怕自己一松手,她便又偷偷溜走。他悲伤地喃喃道:“白灵,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不禁伸手摸上她那张陌生的脸,突然觉得手下粗糙,定睛一看,却是一张人皮面具。流云顿时心中大喜,犹豫着撕下她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露出那张熟悉的倾城之脸。流云早已泣不成声,紧紧地搂着她,脸蹭着她的脸,这是失而复得的欢喜之泪,这是江湖儿女的柔情万丈。
流云将白灵横抱起,快速地朝山庄走去。路过大堂时,悲痛不已的落霞和落谷抬头看到,冲了出来,便看到大堂外,流云抱着一个陌生的女子,立于园中,眼里的脉脉柔情,让人既心疼又羡慕。
流云将自己与白灵关在房内,不准任何人打扰,默默地运功替其疗伤。如今已过了两日,白灵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最终,流云再也敌不过那反复袭来的疲劳与困意,抱着白灵,背靠着床,睡了过去。
当白灵缓缓的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躺在流云的怀里。她默默的回过头,看着他那张憔悴的熟睡着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但看着流云那疲倦的脸,想是他一直在替自己疗伤,不禁心中感动,心里是满满的幸福。她情不自禁的摸上他的脸,似是感受到脸上突如其来的温柔,流云蓦地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万千柔情,任是再无情之人看到,也定会感动的潸然泪下。
流云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含笑,压抑着心中的激动,轻声道:“白灵,你醒了?”白灵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不语,或许她还未意识到,自己早已服下解药,变回了真正的白灵。
流云突然两眼发红,将她搂得更紧,问道:“白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灵摇了摇头。他伸手去探她的脉象,发现脉象竟已流畅无阻,惊奇之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白灵靠在他的怀里,顿觉被一股温暖包围,她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贪恋着他的怀抱。虽然分开没多久,可她竟有如隔三秋之感,难道这就是爱么?
她柔声喊道:“流云!”二人闻声,皆大惊,白灵更是惊喜的难以复加,抬头看向流云,激动道:“流云,我可以说话了,我可以说话了!”流云看着她那因激动涨的微红的脸,眼里满是宠溺,情不自禁的将她紧紧拥住,道:“白灵,你终于回来了!”
白灵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中的苦,压抑得太久了,她想要释放,想要痛哭,将这段时间的一切不快抛下,将那孤独与思念化为此刻的柔情。
流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倾听着她的哭泣,任她尽情发泄。许久,白灵的哭声逐渐变小,最后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
白灵问道:“流云,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白灵?”流云笑道:“虽然你的脸变了,你的声音没有了,可其他的一切,你的眼神,你的动作,你给我的感觉,如此熟悉,我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是你!”白灵不禁破涕为笑,离开他的怀抱,嘟着嘴道:“你知道是我,那日还对我这么凶,我以为你想杀了我呢。”流云急道:“我......”却突然顿住,心中愧疚。白灵见状,笑了笑,道:“傻瓜,我逗你的,我相信,无论何时,你都不会故意伤害我的。”
流云轻扬嘴角,摸了摸她的右侧肩膀,道:“你这里还疼不疼?”白灵摇了摇头,道:“早就不疼了,花三娘没用足全力,她只是想把我安插到落英山庄罢了。”顿了顿,又道:“花三娘呢?”流云微微变色,道:“她死了!她死之前,把她的功力给了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白灵听罢,大吃一惊,没想到如此恶人,死前对自己竟能有如此善举,不禁同情起她。又想到没能从她口中问出背后之人,又是一阵惋惜。
流云看着她变化不定的神色,既好笑,又心疼,宠溺的看着她,道:“你在想什么?”白灵道:“只是觉得可惜,我一直不跟你相认,就是想着若能继续留在花三娘身边,便可想方设法探出她背后之人。没想到,她竟死了。”流云不禁感动,他竟然为了他的仇,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难道她不知道么?如果失去她,即使大仇得报,他活着,还有何意义?
流云缓缓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了。”白灵默默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阿水,问道:“对了,阿水呢?”流云笑了笑,道:“她把你丢了,我只好把她丢了。”白灵内疚道:“这事跟阿水无关,是我上了花三娘的当,我……”流云拦住她,道:“你不在,我便不会让她跟着。让她走,也跟此事无关,你不要内疚。”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落霞在门外喊道:“流云,我可以进来么?”白灵蓦地红了脸,离开流云的怀抱,将他推下床,朝他做了个鬼脸后,喊道:“进来吧。”落霞进来时,正好看到流云宠溺地对着床上的女子笑,心中一阵惆怅,原来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冷漠。
看到床上的白灵时,她不禁愣住,在别人眼中,自己已算绝色佳人,可与面前的女子一比,竟也要逊色几分。她微微笑道:“姑娘,你醒了?”白灵欲下床来,却遇上流云投来的目光,抿了抿嘴,把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她朝落霞微微一笑,道:“落霞,你不认得我啦?”落霞仔细打量,不禁大吃一惊,道:“你,你是哑姑?”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流云,流云朝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落霞快步来到床边,坐下,拉起白灵的手,惊喜道:“哑姑,没想到是你。你……”白灵眨了眨眼睛,等她说下去,可她却愣住了。白灵问道:“我怎么了?落霞是不是惊讶我为何突然变成这样?”落霞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哑姑竟是这般绝色佳人,怪不得……”说着,偷偷看向流云,又道:“怪不得流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白灵看了流云一眼,咧嘴一笑,对落霞道:“落霞,谢谢你和落谷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其实,我并不是不能说话,只是被花三娘逼着服下了毒药,如今毒已解,便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我叫白灵。”
落霞心中悲痛,道:“没想到,因为上一代的恩怨,竟也将无辜的你牵扯进来,我……”白灵突然想起那日,她昏迷之前,落色和花三娘二人皆中镖,秋叶中剑,如今花三娘已去,她料想另外二人也已不在世,一时感同身受,紧紧的抓住落霞的手,安慰道:“落霞,你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落霞默默地垂着泪,道:“爹娘犯下如此罪孽,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我本不该如此悲伤,可他们毕竟是我至亲之人,生我养我,若我无情,跟他们又有何区别?”白灵道:“至亲之人命不复,子女为之心伤,这也是人之常情,落霞不必介怀!”落霞感动,道:“没想到哑姑竟是如此至情之人!”白灵笑了笑,道:“落霞叫我白灵吧!”顿了顿,又道:“落谷呢?”落霞脸色微变,道:“落谷年纪还小,一时无法接受,我想,过几日,他会想清楚的。”
白灵在流云的胁迫下,在床上躺了两日。今日一早睁开眼睛,见流云不在,便一个人偷偷起床,跑了出去。终于得以见到阳光,白灵站在花园里,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以她的性子,这两日简直与坐牢无异。
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一个落寞的背影,白灵扭头一看,不禁惊喜,来人正是落谷。白灵朝他快步跑去,待来到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喊道:“落谷!”落谷转身,莫名地看着白灵。
白灵看着他那憔悴的脸,无神的双眼,一阵心酸,道:“落谷,你不认得我啦?”说完,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并用手胡乱比划一通,落谷的脸,顿时舒展,指着她道:“你,你是哑姑?”白灵用力点了点头。落谷拉着她的手,道:“哑姑,你不一样了,你比我姐姐还漂亮上几分呢!”白灵笑道:“你还好意思,这两日都没来看我,说,干嘛去了?”落谷听罢,一脸忧伤,不再言语。
白灵见状,道:“落谷,你现在是男子汉大丈夫了,落英山庄的重担,还有照顾你姐姐的责任,都落到了你身上,你一定要坚强起来,保重身体!”落谷喃喃道:“可我还不想长大!”白灵无奈,道:“落谷,逃避不是办法,只有勇敢去面对,你才能发现自己的潜力。你要相信自己,我相信你可以的!”落谷扯出一丝笑容,道:“真的?”白灵用力点了点头。
“白灵,没我的允许,你怎么起来了?”远远传来流云的责备声。白灵忙躲到落谷身后,偷偷探头看去。流云走上前来,脸色微怒,她的伤还这么重,居然私自起床,与其说是生气,还不如说更多的是担忧。
落谷做了个鬼脸,笑道:“流云大哥,你怎么来了?”流云看了看他身后的女子,喊道:“出来吧!”白灵不情愿地从落谷身后走出,委屈地抿着嘴,道:“流云,我都在床上躺了两日了,闷都闷死了,你看。”说着,转了个身,又笑道:“我刚出来不到半个时辰,身体已好了大半!”
落谷瘪了瘪嘴,低声道:“流云大哥可不是好惹的,千万不要拉我下水!”白灵一听,诡秘一笑,道:“对了,我看到落谷,才出来的!”流云挑了挑眉头,落谷赔笑道:“流云大哥,你别听哑姑说,她撒谎!”说着,朝白灵怒瞪一眼,白灵佯装责备道:“我不叫哑姑,我叫白灵,你要再叫我哑姑,我......”落谷故意抬杠,道:“我偏叫,哑姑,哑姑,哑姑......”
白灵抬起手,佯装打过去,落谷见状,跑到流云跟前。二人便围着流云,互相追逐着。流云夹在二人之间,竟也是忍俊不禁,一脸宠溺。
落霞正好路过,看到面前的一幕,心中欢喜。可当她看到流云目光中的脉脉柔情,还有那宠溺的表情时,不禁怅然若失。他的笑,从来不曾属于自己,他的目光,也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白灵的伤也慢慢恢复,二人打算不久便找落霞落谷二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