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磅礴的雨
“……呜呜……呜……”
或是低吟、或是嚎啕，灰蒙蒙的身影此起彼伏地抽动着。
他们原本是黑色或白色的袍服，偶尔夹杂其他色彩装饰，可是如今家园失陷、沦为羔羊的当下，只是浑身挂着褴褛的破烂衣衫罢了。
沾满了泥污化为了灰蒙蒙一片。
如此不光彩的他们，在悲痛之余仿佛也在短时间放开了畏惧，越过血族军团的队列，蜂拥着来到山冈的坡顶，围拢在苏云的尸骸身边。
苏云依然被高高架在十字架之上，而十字架立在石质的基座之上，因此苏云无声无息的身影高耸于众人之上。
他低垂着脑袋，身体略微向前倾斜，但被贯穿胸膛的黑色长枪支撑。
来自先驱者文明的圣遗物，森罗万象之枪。
是毫无疑问的恐怖武器，就其引发人类生物本能恐惧的莫大威能，如今残存的人类势力，无人可以理解其原理。
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与生物性、基因性的力量有关。
所以当初作为研究机构的月球世界，在大破灭事件之后因为研究保管的原因，恰好持有了这件圣遗物。
并且在当时疯狂、大胆又聪明绝顶的学者团体主导下，实施了‘基因飞升’的计划。
而森罗万象之枪正好是‘基因飞升’实验的关键之物。
后来在绵延千年的纷乱中，这件圣遗物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不曾想，现如今，星际血族带着唯二的两柄仿制品圣器归来，并将其中一柄圣器用在了苏云的行刑上。
说是仿制品，但也不是衰退后的任何势力所能仿制，而是黄金时代人类帝国的杰作。
所以纵使只有原品的百分之一的威能，也是堪称‘圣器’的存在。
就是这样珍贵的森罗万象之枪（仿），如今枪尖透出苏云的后背，而枪柄则因为重力落在地上，甚至因此将十字架的基座带动。
如今长枪黝黑的表面，只有苏云殷殷的心血缓缓流动，隐隐约约的暗红色灵能光芒则消失无踪，仿佛失去了灵性一般。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就是仿制品终究是仿制品的原因。
它是一次性用品，也许在黄金时代人类帝国可以在需要时反复制造，而黑暗纪元的当下，则是用掉一根就少一根。
星际血族，至少是玛莎大祭司和她的派系就是如此重视‘月神的圣训’。
务必要彻底灭杀‘罪星’的存在。
遥望着山冈上的那一幕，山灵男爵对于陷入悲痛中的人质与俘虏们毫无兴趣，只是在徘徊于苏云与森罗万象之枪的所在而已。
“……就这样用掉真心觉得有点可惜啊。”
“玛莎大祭司可是特意嘱咐过的……毕竟，月神的圣训必须要慎重应对不是吗？”
山灵男爵身旁的随军祭祀首领斟酌着用词，更少的用玛莎大祭司的名义，而是以‘月神’之名。
“当然，月神的荣耀在一切之上。”
山灵男爵理所当然地应和。同时也为自己抢在爱得莱德大公之前完成月神的圣训而感到振奋。同时开始期待起日后的回报，尤其是月神苏醒之后的赞许……
想到玛莎大祭司在能量之渊处忙碌的事情，和那用月神圣血所制的受体人偶，山灵男爵的内心就一片火热。
“……爱得莱德大公真是目光短浅啊，他虽然很擅长世俗间的蝇营狗苟和勾心斗角，但完全不明白‘神’的法则呢。”
“山灵男爵您是睿智的。”
随军祭祀首领俯首致意，但也没有正面附和对目前月球世界最大血族势力的不屑。
也罢，他的立场如此。
山灵男爵看了他一眼，又最后扫视‘罪星’的陨落之处，就像是品味完胜利的美酒之后一样，回身往自己的参谋营地走去。
“下面的计划也该继续施行了，真是愚蠢的人类啊。”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为月神陛下夺取胜利的果实了。
“是啊，也该早点进入下一阶段才好放心。”
随军祭祀首领没有跟在男爵身后，他眺望着远方渐渐将苏云取下的人类俘虏们的身影，看着他们试图缓慢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虽然仅是‘罪星’的尸骸，但终究还是希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啊。
不过现在就暂且交给那些月球人族吧。
希望爱得莱德大公和山灵男爵的谋划能够再次斩获丰硕的果实。
……
……
“……哗……哗……哗……”
雨水如同天河般，倾泻而下。
与人们心中的悲痛相应，天地也如同应和般乌云密布、天河倒挂。
就在这样的磅礴大雨中，人类俘虏们连带着十字架与森罗万象之枪一同，无数只手一同簇拥起苏云的尸骸向着环形要塞的方向前进。
星际血族的大军默契的向两边让开，很庆幸他们没有出尔反尔。
而是兑现了曾经与‘救主’苏云的诺言。
是的，‘救主’。
似乎关于苏云即是机械神教启示录中所预言的‘救世者’这件事情，已经悄然在俘虏们混杂的队伍中传开。
而凶残强势的星际血族军团所说的‘月神的圣训’，就像是为此添加了批注一般，更加令人信服。
不，在看到对方舍弃自己生命而拯救了众人的当下。
无论如何已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吧。
而且还混杂了家园被毁、亲友被杀的仇恨，他们是多么希望、多么的希望有这样一位英雄站出来！
带领他们将复仇的烈焰挥洒在敌人的身上，将那罪恶的黑潮涤荡一清。
但是，现如今，苏云，‘罪星’，‘救主’……已经死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贴身在近前，清楚无误的确认到苏云的死亡。
而且因为那将其钉在十字架上的合金契钉是如此的牢固，更别提那根仍保留着恐怖威势的长枪完全穿透苏云的血肉与十字架的木板，所以没有工具在身边的众人，甚至都无法将苏云的尸骸完好无损的取下来。
最终，他们只能怀揣着恐惧、仇恨、悲痛，簇拥着十字架、圣枪和苏云的尸骸，缓缓离去。
路程似乎并不远。
但是被炮火犁过一遍的丘陵地带，在如今的暴雨中更加泥泞。
而漆黑的夜，本就无法走快。
这一段路是如此的漫长，伴随着耳边的悲风凄雨，仿佛是走向最后的神道一般，充斥着神圣与悲壮之感。
所幸环形要塞亮起明亮的灯光，为众人指引了道路。
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同为人类同胞们的要塞守卫军战士们。
他们的眼眸同样充斥着血丝与杀意。
也许还会有年轻的战士朦胧了双眼，但是军人的身份不会任由那潮湿的雾气聚拢。
距离越来越近。
没有任何意外的，苏云以自我牺牲而达成的交易似乎就要完成。
而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在那灰蒙蒙满是泥泞的身影中，混杂了一些陌生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