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罪恶阴谋
自从上次在甲板上和斐黎斯见面之后,万事通就经常看到他。万事通不是一个没有心数的人,这一回他把这件怪事仔细琢磨了半天,为什么斐黎斯又一次跟他东家同坐一条船?这样的巧合太令人奇怪了。
万事通现在敢拿他的鞋打赌,斐黎斯肯定会和他们一起离开香港,而且很可能又上同一条船。在他看来,斐黎斯是改良俱乐部和福柯打赌的会友们派来跟踪的人,目的是要监督福柯先生这次环球旅行,是不是按照商定的路线进行。
万事通为自己的发现欣喜万分,他决定不向东家透露自己的想法,不把事情说穿。10月31日清晨4时,航船比规定时间提前半天到达新加坡,它要在这里加煤。福柯先生将这半天时间记入盈余栏里,这一次他下船了,因为艾利夫人想到岸上散散步。
斐黎斯对于福柯先生的一举一动都持怀疑态度,因此他也偷偷地跟着下了船。万事通看见斐黎斯在玩这种鬼把戏,忍不住在背地里大笑,随后也上岸去买东西去了。
在10时,福柯先生和艾利夫人回到了船上,斐黎斯也跟着他们跑了一圈,他大概也要自付车费了。万事通站在甲板上等着他的东家归来,他买了几十个像苹果般大小的芒果,万事通殷切地把这些芒果送给艾利夫人,艾利夫人亲切地向他表示感谢。
11时,加足煤的航船重新起锚驶离新加坡,几小时后,旅客们就看不见马六甲半岛高高的群山和密林了。新加坡距离香港大约有1300海里,福柯先生希望至多不超过六天的时间到达香港,以便赶上11月6日从那里开往日本大商港横滨的那一班客船。
天气本来一直不错,可是随着一轮新月在天边升起的时候,天气大变。海上波涛汹涌,狂风怒吼。轻船有时不得不放慢航行速度,这样的时间损失并没有使福柯先生烦恼不安,而万事通则显得气呼呼的。
“你们可真的是着急到香港吗?”有一天斐黎斯问万事通。
“急得很!”万事通说。
“你认为福柯先生急于搭船去横滨吗?”
“可以说是十万火急!”
“到现在为止,你相信这个奇怪的环球旅行是真的吗?”
“当然相信,您不相信吗,斐黎斯先生?”
“我?我不相信。”
“真是个鬼家伙!”万事通眨一眨眼笑着说。
斐黎斯对于万事通的这句话很是不好理解,他也不知为什么这个词使他惶惶不安。这个法国人是不是已经猜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了?他怎么也想不通。另外有一天,万事通说的话更加露骨了,他嬉皮笑脸地问斐黎斯:“嘿!斐黎斯先生,这一回到了香港,您真的就不走了吗?跟您分手,这对我们来说真是太不幸了。”
“这个……我也难说……也许……”斐黎斯很困窘地说。
“如果您还能跟我们同路,那我真是太高兴了。”万事通说。
斐黎斯仔细打量万事通,那还是一张最和蔼可亲的面孔,他也随着万事通哈哈大笑起来。
万事通处于兴奋状态,问他:“你们这行当是不是可以赚大钱?”
“生意有好有坏,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不过,您知道得很清楚,我出差不花自己的钱。”斐黎斯泰然自若地回答。
“嗯!这一点毫无疑问!”万事通说着笑得更起劲了。
经过这一次谈话,斐黎斯回到自己的舱房便开始琢磨起来。毫无疑问,他是被人家看穿了。可是,万事通告诉了他东家没有?霎时间,斐黎斯觉得一切都完了。过了几个小时,斐黎斯渐渐平静下来,他决定和万事通打开天窗说亮话。
如果在香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逮捕福柯,如果福柯最终要离开这块英国殖民地,斐黎斯就把真实情况向万事通全盘托出。假如主仆二人是同谋,东家就会知道这一切,事情也就砸了锅;如果万事通不知道内幕,那么他就会站到自己这一边的。
这就是斐黎斯和万事通相互之间的微妙关系。而福柯先生就像一颗高悬在他们之上的行星,漫不经心地在天空运行,沿着自己的轨道环游地球。但是在它旁边现在有一颗被天文学家称为“扰他”的女星,它本应该会在这位绅士的心中引起一片波澜。
万事通天天都对此大惑不解,他能读到艾利夫人眼睛所呈现的对他的东家的无限感激之情,福柯先生心里只装着他的责任,而不是什么含情脉脉!至于旅行上要花的心思,他则完全不在意。
在这一次航行的最后几天里,天气很糟糕,从11月3日开始,海上起了暴风雨。船的航行速度明显降低下来,估计到达香港的时间要比预计的延迟20小时,如果风暴不停的话,可能还不止20小时。
福柯先生面对这似乎专门与他作对的狂风暴雨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往日的平静。对于这一场风暴,斐黎斯却另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看法。这种坏天气使他非常高兴。不管什么样的耽搁对他都有利,因为这样就会拖住福柯先生在香港多待几天。
至于万事通,风暴肆虐的整个过程中,他自始至终都待在甲板上,他爬到桅杆顶上瞭望天气,四处插手帮忙干活。他不停地向船长、领班、水手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大家看到这个小伙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11月4日这一天,海上的情况有了转变,风暴终于平息了,而且此时的风向也有利于航行。无论如何,失去的时间是不可能找回来的。现在要尽快做出决定,因为航船靠岸的时间是6日早晨5时,而福柯先生的旅程要求轮船在5日到达。但是,他只能6日到,这样就延误了24个小时,去横滨的船已经赶不上了。
早上6时整,引水员登上了航船,他准备引领航船穿过航道,直到香港港口。万事通非常心急想问问这个人,去横滨的船是否已经离开了香港,但是他又不敢问,他想还是保留一点希望吧!可是,福柯先生翻了翻自己的《旅行指南》之后,却若无其事地问引水员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香港有船开往横滨。
“应该是在明天早上涨潮的时候。”引水员说。
福柯先生“噢”了一声,不过脸上一点惊奇的表情也没有。万事通这时也在旁边,他简直高兴得想拥抱这位引水员。可是警探斐黎斯却恨不得杀死那引水员。
“这条船叫什么名字?”福柯先生问。
“卡尔纳迪克。”引水员回答。
“它不是昨天就已经启程吗?”
“先生,本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船上的一个锅炉需要修理,所以出发就推迟到明天了。”
“谢谢您!”福柯先生说完,迈着机器人似的步子走开了。
万事通则心情激动地紧紧握住引水员的手,这时,引水员肯定不能理解自己的回答,为什么会博得如此热烈而友好的回报。
在11月6日13时,航船终于到了香港。如果“卡尔纳迪克”号不是要修理锅炉的话,它在11月5日就已经开走了。那么,要去日本的旅客就只好再等八天坐下一班船了。虽然福柯先生迟到了24小时,但这次耽搁还不至于严重影响他下一阶段的旅行计划。
事实上,由横滨横渡太平洋到旧金山的客船与香港到横滨的客船是直接衔接着的,香港的船未到,对方就不会开。当然横滨开往旧金山的船也会因此延迟24小时起航,但在横渡太平洋的22天里,这24小时是很容易找回来的。福柯先生从伦敦出发这35天以来,仅仅延误了这24小时。
“卡尔纳迪克”号要在明天早上5时才开,福柯先生还可以有16个小时来办一些自己的事情,也就是说帮艾利夫人找亲戚。一下船,福柯先生一行人就来到了当地最好的旅馆——俱乐部大饭店。
福柯先生替艾利夫人订了一套房间,并且叫人为她预备了一切她所需要的东西。然后他对艾利夫人说他马上去找她那位亲戚,同时吩咐万事通不得离开饭店,以免艾利夫人没人照顾。
福柯先生坐马车来到交易所,因为他想那里的人肯定认识那位大名鼎鼎的富商杰吉先生。果然在那里打听到了消息,杰吉先生已经离开中国有两年的时间了,他发了财后就在欧洲定居了,可能是在荷兰,因为他做生意的时候和这个国家的业务很多。
福柯先生回到饭店,然后把打听到的信息都告诉了艾利夫人。艾利夫人听了之后,轻轻地说:“先生,您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很简单,到欧洲去。”福柯先生说。
“可是,我怕会妨碍您……”
“放心,您一点也不会妨碍,对我的旅行计划毫无影响。”福柯先生冷静地说道,“万事通,马上到‘卡尔纳迪克号’去订三个舱位。”
万事通双手插在裤袋里、悠闲地朝维多利亚港走去,一路欣赏着在中国十分流行的轿子和带篷的人力车。他走进一家理发馆,想按照中国的习惯刮一次胡子。刮好胡子,他就来到“卡尔纳迪克号”停泊的码头,发现斐黎斯在那里独自徘徊,他对此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万事通对斐黎斯的烦恼装着完全没有看见的样子,笑嘻嘻地走上去跟他打了招呼:“哦!斐黎斯先生,您也准备去美洲吗?”
“对!”斐黎斯咬牙切齿地回答。
“那我们走吧!我就知道您不会离开我们。走,去订舱位。”万事通说着大笑起来。
他们俩走进海运售票处,订了四个人的舱位。售票员告诉他们“卡尔纳迪克号”的维修工作已经完成,轮船今天晚上20时开,而不是预订的明天早上开。
“真是太好了!”万事通说,“早点开对我东家有利。”
当要离开售票处时,斐黎斯就请万事通到酒店去喝两杯。万事通看时间还早,也就接受了他的邀请。码头对面就有一家装潢得不错的酒店,他们两个便走了进去。他们要了两瓶有名的葡萄牙红酒,万事通便开怀畅饮起来。但是斐黎斯却喝得很有分寸,他在注意观察万事通。
当他们谈到这一条船要提早几小时动身的时候,万事通把酒喝光了站了起来,打算回去通知他的东家提早上船。但斐黎斯一把拖住了他。
“先不要走。”斐黎斯说。
“斐黎斯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跟您谈一些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万事通喝尽瓶底的最后几滴酒,“我们明天再谈,今天我没有时间。”
“别走!我要给您谈一下您东家的事情!”
万事通认真地盯着斐黎斯看,他的表情十分奇怪。“斐黎斯先生,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万事通说。
斐黎斯一只手放在万事通的手臂上,然后低声地说道:“你已经猜出来我是什么人了吗?”
“这还用说!”万事通笑着说。
“好吧!那我现在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你。”
“现在,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嗯!先生,这没什么。好吧!你讲下去吧!不过先让我说一句,那些老爷们花这钱可不值啊!”
“花钱不值得?”斐黎斯说,“您真是信口开河!我看您根本不了解这笔款子有多大!”
“我当然知道,两万英镑!”万事通回答。
“是五万英镑!”斐黎斯抓紧万事通的手说。
“什么?福柯先生竟敢这样胆大啊!”万事通惊呼道,“五万英镑……那好!这样就更不能耽误时间了!”他又站起来说。
“五万英镑啊!”斐黎斯又说,他强迫万事通坐下,让人又拿来一瓶白兰地,“如果我成功了,就能得到2000英镑的奖金。如果您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就分您500英镑,可以吗?”
“哼!你这说的什么话呵?”万事通气愤地说,“这些老爷们不拿我的东家当正人君子看,叫你来盯他的梢,这还不够,还要千方百计阻挠人家,我真替他们难为情!”
“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我是说你们真是一群小人!这简直是要把福柯先生口袋里的钱都挖出来,你们简直就是强盗的行为!”
“对,我们就是要拿回他所有的钱。”
“这是个阴谋!”万事通叫喊道,斐黎斯不停地给他灌白兰地,他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劲冲上头,他更加激愤,“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阴谋!这些绅士老爷们,这些会友们居然这样!”
“你在说什么会友?”斐黎斯开始不解地问。
“改良俱乐部的会员!”万事通继续嚷道,“斐黎斯先生,您知道吗?我们老爷可是个正人君子,他打了赌,就会光明正大地去赢人家。”
“不对啊!你等一下,你到底以为我是什么人?”斐黎斯两只眼睛直盯着万事通说。
“这还用问吗!你是改良俱乐部那些老爷们派来的暗探,你的任务是要监视我的东家沿途旅行的情况,这简直太不体面了!我虽然早已经看出了你的身份,可是我一直都没跟东家说过。”
于是,斐黎斯开始直截了当地对万事通说:“你听我说,我不是你所猜想的那种人,我更不是改良俱乐部那些会员派来的暗探……我是警察厅的警探,接受了伦敦警察当局的任务……”
“还不相信吗?我给你看证件,还有我的出差证明书。”斐黎斯一边说,一边拿出相关证件。万事通被斐黎斯的言行惊得目瞪口呆。
斐黎斯接着说:“福柯先生打的赌只不过是个幌子,您和那些改良俱乐部的会员们都上当受骗了,因为他需要你们不自觉的同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万事通问道。
“听我说,9月28日,英国国家银行被偷走了五万英镑,作案者的外貌特征已经查出来了,与福柯先生的长相一模一样。”
福柯先生是可怜的艾利夫人的救命恩人,这个仁慈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是小偷呢?可是斐黎斯的推断又是那么头头是道!万事通极力在心里否定这些怀疑,他不愿相信东家是盗贼。“那么,您想让我做什么?”他极力控制住自己问道。
“是这样,我跟踪福柯先生到今天,”斐黎斯说,“但我还没有收到伦敦发来的拘票,您要帮助我拖住福柯先生、把他留在香港……”
“我绝不干这种事!我的东家绝对是个好人,要我出卖他,绝对办不到……就是把全世界的金钱都给我,我也不能那么干……”
“万事通先生,您这是拒绝了吗?”
“对,我拒绝了。”
“那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咱们继续喝酒。”斐黎斯说。
“对,喝酒!”
万事通感到越来越醉了,斐黎斯明白现在要尽力把他和他的东家分开,决心彻底灌倒他。桌上放着几支装有鸦片的烟枪,斐黎斯拿了一支放在万事通手里,万事通接过来放进嘴里,点燃后立即抽了几口,很快就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