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球异宝歌铃

（美）艾萨克·阿西摩夫

佩顿先生是个40挂零的美国人，长身玉立，脸型微见瘦削，俊美潇洒。他是一个长于驾驭飞船的好手，常常来往于星球之间，在他来说，去次月球火星，犹如饭后上公园里去散一次步那样，称得上是家常便饭。

一天，康沃尔狗颠屁股地跑来，在佩顿通常吃早餐的小酒吧里找到他。

康沃尔长得十分委琐。他身材短小，瘦骨棱棱，一张脸孔犹如桔皮般凹凹凸凸，一脸的媚笑。

他见到佩顿就眉开眼笑地说：“喔，佩顿先生，见到你真高兴，我几乎想撒手不干了。”

佩顿很不高兴吃饭时有人打扰，瓮声瓮气地说：“你有事吗，康沃尔先生？谈买卖应该上办公室去。”

康沃尔的细眼眯得更没了缝：“不，佩顿先生，我不谈买卖。近来我到手了一幅地图，地图里告诉我一个秘密的藏宝所在，想来先生一定对此有些兴趣。”

佩顿如电的目光在他的桔皮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有兴趣？”

“因为先生是个识货的人，再说，这藏宝地还得劳动大驾呢。”说着，康沃尔左手如握酒杯，右手作叩击状，轻轻在空中叩了几下，然后拿到耳旁去听。

“你说的是歌铃？”

“喔……佩顿先生，这儿好像有些不便。”

“你随我来，咱们上公园走走去。”

一路上，这个一生专替小偷盗贼销赃的小个儿告诉佩顿，这事是一个为月球勘探队放高利贷的家伙告诉他的，说有那么一个常常私上（不是政府批准）月球的家伙，在月球上找到了一大堆可以用以来做歌铃的原坯货，埋藏在月球上的一个火山口。他准备有便的时候去偷出来运到地球上来，然后打磨成歌铃出售，这样，他的后半辈子就吃喝不愁了。不料阎王爷不肯给他后半辈子，让他从高处摔了下来，摔断了脖子，当场就一命呜呼了。于是乎，这张藏宝图就一去二来的归了他了。只可惜他只精于为鸡鸣狗盗之徒销赃吃黑这一道，有关驾飞船上月球什么的，却是一窍不通。所以嘛，就来商量着与佩顿合伙，准备到手后，两人来个二一添作五。

佩顿沉着脸想了一阵，然后说：“要干也行，到了8月10日，我自会与你取得联系，到时候，只消你告诉我你准备飞上月球去的飞船在何处就得了。这之前，你休想来与我联系。再见！”他拉开步子大踏步走了。

康沃尔在他背后踩着碎步子追了几步，叫道：“佩顿先生，这，这……今天才4月里呢，长长4个月……”

可是佩顿只当他没说话，一阵风只顾自己走了。

康沃尔深知佩顿的为人，什么事不答应则已，如果他答应了却是一诺千金，故而他放心地着手准备他的飞船去了。

原来还在佩顿27岁那年，他在罗基斯买下了一块土地，并在那里造了一幢铁桶似的地堡，原是为了防备核大战的。这里面吃穿住行一应俱全。眼下，这地方已成了他每年休假的宝地。每年八月份，整整一个月，他都要雷打不动地在这里面度过，一天不多，一日不少，年年如此，不但他的亲戚朋友知道，就是同事警方也知道。现在，他就是利用这个来伪造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据。这是瞒天过海之计。

当年8月1日中午12时零1分，佩顿将这个铜墙铁壁似的地堡周围的力场栅充上了电。这样，他就与世隔绝了，人们都以为他一直呆在这里面，要呆到8月底。可是，就在8月9日，他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偷偷出走，到了怀俄明。在那儿，康沃尔等待着他。

8月10日，他与康沃尔两个悄悄离开地球，直奔月球。路上是两天，月球上是一呆两星期。

到了月球上，这个老奸巨滑的康沃尔才取出那张藏宝图来。

这张地图画得很含糊，只有第谷环形山还看得清楚。

佩顿是必须在8月31日前赶回地球去的，所以他心急如焚。

幸亏他是个月球上的常客，对月球的知识丰富得很，这才在第15天上（即8月25日）终于找到了这些歌铃。

歌铃共有20几个，看上去并不起眼，只像一堆灰扑扑的石块似的。由于月球上的引力小，他们搬它们时轻如鸿毛。

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宝贝搬上了飞船，放置在柔软的底衬上。

康沃尔将最后一只歌铃送上去捧给佩顿后，说：

“这是最后一只了，佩顿先生，我马上上来。”

他的声音从宇宙服里传出来，听上去有些刺耳。

康沃尔想蹲下身去发力往上跳。在月球上，他这一跳，可以轻而易举地跳上飞船。

但是，就在他蹲下想跳时，佩顿使劲推动了手里的点火装置。飞船倏地一下启动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反冲力一下子将康沃尔挤了个断臂折肱，破脑碎腹，成了一堆绞肉机里出来的肉糜。

佩顿只是稍稍回头瞟了一眼，先发动了无引力场，接着又发动了微型核反应堆。他带了偌大一笔财富，踏上了返回地球之路。

两天后，即8月27日，他准确而悄没声儿地降落在怀俄明——出发的地方。这里有他自己的交通工具——一只放在两块大岩石之间的飞碟。

他爬出了飞船，调好了自控装置，两分钟后，飞船又自动起飞，飞向宇宙。让它自己去寻找归宿吧。

然后，他乘上自己的飞碟，花了20分钟回到了自己的地堡，马上，他就一切就绪，没事儿似的安然入睡了。

24小时后，丹曦才吐，警察却来按他的门铃了。

原来，这时的月球已建立了自治领，一艘巡逻飞船偶然地发现了月面上一道闪光。这闪光来自月球的背面。领船员在报告基地的同时，就在月球上着陆搜索。于是，他们发现了康沃尔的尸体，还发现了脚印。

负责侦查这案子的警察是达文波。这是一个年近50的老侦探，他早知佩顿行为不端，这案子非他莫属，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他需要有一个人证实佩顿8月份上过月球，对，有这一点就够了。于是，他去求教于外星系学家厄尔思。

厄尔思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挺一个大肚子。

厄尔思搔头挠腮地想了半天，才同意，就跟警察一起去了。不过，他是带了自己的那只歌铃去的。他也有一只，是一位朋友送的，只是上面有一条裂缝。

佩顿和厄尔思见面了。

厄尔思在离佩顿2米的地方坐了下来，微笑着盘着他的两只胖手指，自我介绍：“晚上好，佩顿先生，鄙人厄尔思，外星系学家。”佩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愿为您效劳。”“你能告诉我，你8月份到过月球上吗？”“没有。”“可是，从8月1日起到8月31日，地球上没有人见到过你。”

“正是，每年的8月份我都过独身生活。不信你请问这位，他是我的老朋友。”他指的是警察达文波。

厄尔思格格笑着说：“是呀，即便你去过了，也很难查。因为一个月虽然在飞船里飞了好长一段时间，在月球上呆上两三个星期，但是，他吸的是地球的空气，他吃的也是地球上的食物。实际上，他与不离开地球一模一样。”佩顿道：“博士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你们还是将我放了，另外去找真凶，不要浪费时间。”厄尔思道：“是呀是呀，别急，事情也许不像你我想象的那样棘手。你见过这个东西吗？”他伸手从皮包里掏出他带来的那只歌铃。佩顿微笑了：“这好像是一只歌铃？”“正是，谋杀案就是因它而起的。你觉得这只歌铃怎么样？”“它似乎有一条裂缝。”“不过声音还不错，你听听看！”说着，厄尔思使劲一甩，将这只歌铃扔了过去。达文波忍不住大叫起来。这也难怪他，这种价值10万的珍贵东西怎么可以这样乱抛乱扔？！佩顿双手一展接在手里，然后，用手指在歌铃的表面轻叩了一下。

歌铃又发出了乐声。那美妙无比的乐声久久在三人的脑海中萦绕，顿时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好一会儿，三人都没吭声。

随后，厄尔思才开口了：“不错吧，好了，现在，请将歌铃扔还给我！”

佩顿随手一甩，将歌铃扔了回去。但是，它只在空中划出了一条短短的弧线，“砰”的一声清脆地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达文波吓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厄尔思博士又开口了：“好了，案子破了！等那些未经琢磨的歌铃打磨好了，我可要赔一只完好的！”

达文波怒冲冲地说：“案子破了？破在哪里？”厄尔思笑吟吟道：“就破在他的一扔之中。正因为佩顿先生刚回地球不久，他还不适应地球的引力，他的肌肉还没有调整过来，他所适应的还是月球的引力，所以，他打碎了这只歌铃！”就在这时，佩顿已瘫倒在椅子上，失去了辩解能力。等待他的将是公正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