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说他来过

姜来是个敏感别扭又很努力的小姑娘。

喜欢雨后的黄昏，喜欢山间的风。

姜来很喜欢读书，在书中见过很多别样精彩的世界和人生，可她自己却清醒地被困在一眼可见未来的小乡村，受桎梏于封闭落后的环境和家庭，清醒地痛苦着。很多事情她明知不该这样却无力改变。

隔壁邻居阿姨又来说起前两日从学校退学的女孩，小城的人员很少，流言蜚语总是轻易四起。明明那女孩是受害者，但在这些阿姨嘴中却成了女孩自己不知廉耻。加害者还在肆无忌惮地上着学，受害者却不得不举家狼狈逃离这里。

姜来看着阿姨唾沫横飞的嘴一张一合，心里想着：走了也好，走去大一点的城市，把这里的伤害忘记，重新开始。

姜来小时候是很喜欢穿裙子的，后来同桌总是扯她裙子摸她的腿，她就不喜欢穿了，连辛苦学会的辫子也不再绑了，只系个邋遢的马尾就上学。

姜来听说只要好好学习就能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于是她拼了命地努力学，吃饭时背书，走路时心算，就连做梦都在解题。

姜来如愿以偿地在初升高的夏天离开了小城，但新学校的同学们似乎不大喜欢自己，虽然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但有时他们会聚在一起讲些姜来听不懂的玩笑，他们很开心，姜来不懂他们在开心什么。

姜来很羡慕同学们周末放假就回家，对那时的姜来而言，家很远，回家的路费很贵，姜来晕车，往返的路上异常痛苦。

学校不让装床帘，出于对学生的安全着想。但隔壁床的同学总是开着很亮的台灯半夜读书，灯光太亮，亮得姜来根本睡不好，姜来刚开始还不懂世界上有眼罩这种东西，等后来知道后，却一直戴不惯。好在高中三年很长，足够姜来习惯戴着眼罩也能睡着了。

姜来开始在学习之余喜欢上隔壁的一个同学，杨止立。或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而找不到地方发泄，姜来开始了她漫长的暗恋。

杨止立的名字经常出现在女生的讨论中，姜来会在一旁默默地听。

姜来的走路姿势不对，而且走路时养成了别想事情不好好走路的恶习。

在某个参加竞赛集训出来吃饭的午后，姜来边走边和同学讲着笑话，没看路一脚踩空差点跌倒，杨止立反应极快地向姜来伸出手，在即将摔倒的前一刻，姜来保持住平衡站稳了，杨止立默默收回了手，但姜来的心疯狂跳动，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愫在疯长。

姜来很喜欢新学校的图书馆，周围同学回家时，她就去图书馆窝着。

这天她正沉浸在书里的世界，突然听到有十分熟悉的声音，然后抬眼就看到了杨止立。其实旁边还有一名同学，但姜来已经顾不上了，匆匆把书翻到末页，仓皇而逃。

姜来努力想忘记刚刚看到的两个人十指紧握的手，但眼前突然变得很模糊，毫无立场，哦，原来是开始下雨了，最近梅雨季节，总是时不时下雨，空气都湿漉漉的。

到图书馆和教室之间的走廊时，姜来的砖头机响了，姜来看了眼来电提醒，是少数几个她有存号码的名字，杨止立。

杨止立在电话里问姜来：你要回教室吗？

姜来点点头，但想起来杨止立看不见，于是回了声：嗯。

杨止立的声音夹杂着老人家信号不好的电流说：那你等会到教室把窗户关一下，雨可能会飘进去。

姜来很没出息地想，杨止立要是能不这么细心就好了，说不定自己能早点换个人喜欢。

姜来很喜欢发呆，现在多了个爱好，就是观察杨止立。大多数人都经不起细致的观察，但姜来越观察越觉得自己要陷进去了。

今天杨止立帮忙布置节日活动装饰教室，明天杨止立晚自习最后一个走一排排关掉教学楼走廊和楼道的灯，后天杨止立班级投票时选了和姜来一样的合唱比赛歌曲……再后天，杨止立换了跟笔，和当时那位同学一起是同款；杨止立在长跑比赛结束给那位同学送水、拥抱。

老师知道他们的故事，他们实在没有隐藏的自觉。老师和他们分别谈过，最后认定是同窗友情，且他们都没影响到学习，稳坐班级前列的宝座，老师也没再管过。

姜来时而羡慕嫉妒那位同学，更多时候自卑于那位同学的耀眼，她觉得，相比于阴暗的自己，那位同学才适合和杨止立并肩。

有天姜来在走廊背书的时候，那位同学拿着一块切好的小蛋糕过来，原来今天是那位同学生日，在给大家分蛋糕，包括不怎么合群的姜来。

姜来吃着蛋糕想，真的好好吃。

高考很快到来，后来听说，杨止立和那位同学考到了同一个城市，虽然大学后没再听过他们的故事，但姜来想他们一定很幸福。

姜来听说大学班上有个同学高中便开始恋爱，如今在异地，后来大学毕业时便分手了，忍不住想，还好当时杨止立和那位同学考到了同一个城市。

大学毕业后，姜来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当年费劲心力逃离的小城，回到了当年一眼便能看到头的生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