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涛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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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过年的回忆

一到过年,就不由自主想起小时候过年的事情。小时候,总认为世上最幸福美好的事情就是过年。因为过年有好吃好喝的,有新衣服穿,还可以尽情玩耍,过年的滋味多美妙啊!每年一到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就有了年味,街上的行人骤然多起来,办年货买年画写对联张灯结彩为过年烘托了气氛做足了准备,过年就进入了倒计时。

除夕夜,娃们几乎都是在迫不及待异常兴奋的状态下度过的。初一早,天麻亮,鞭炮声就响开了,先是零零落落一两声,惊醒了狗娃哨家的公鸡和我家的“银球”,它们也跟着叫唤,于是,鞭炮声就一阵接一阵地响,铺天盖地地响,村村都被鞭炮声包围了,村村都醒来了,村村都沉浸在过年喜庆的氛围里。

娃们开始在街头集合,聚在一起比谁的衣服好看,比谁的鞭炮和压岁钱多。黑娃耷拉着长长的鼻涕,戴着人造革狗皮帽在人窝中穿梭,拿着分分钱和核桃邀谁和他来丢窝;二宁硬将他拣到的鞭炮塞到他哥手里,然后躲得远远捂着耳朵听响声。双喜拿着硫磺枪威风凛凛地摆个姿势给小娃们炫耀。几户勤快的人家烟囱冒出袅袅的炊烟一直飘到半空,饺子的香味从谁家溢出来,弥漫了整个街道也香透了整个街道。接着就传来大人们喊娃吃饭的声音,娃们的喜庆暂时先告一段落,四散开各自回家吃饺子。

鞭炮的硝烟味和饺子的香味还没有散尽。娃们又自觉聚到一起叽叽喳喳商量起今天的主要活动来,最后决定去游龙潭水库。龙潭水库是小城那时最雄伟的建筑物,也是我接触最早的景点。我们一路走着,风儿呜呜地吹,尽管手儿冻得通红,鼻涕流得老长,还不忘从口袋掏一只鞭炮擦火柴点着扔老远响一下。老街走完,全是开阔地,荒野中稀疏点缀着几颗杨树或桐树。路边的树上偶尔会飘下几片黄树叶,留在树枝上的叶子在风中瑟瑟作响。那时觉得去龙潭水库好遥远。一边走一边用别针把帽子抚弄成大盖帽形状,从小就仰慕吃公家饭的大盖帽。终于上坡拐弯,老远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一条巨大的瀑布赫然出现在眼前。靠近,有水星子溅到脸上,看得见的水潭都结了冰。清晰可见冰下的鱼儿欢快地游来游去。水库的水泥坝矗立在半空,抬头看站在坝上的人影,帽子就掉到了地上,等顺台阶爬到坝顶再往下面看时,下面的人又成了移动的人影。在坝顶我和发小毛星的合影,成为永久的纪念。

游完龙潭水库回到家刚吃完饭就听到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响起来,走出家门,见西关村和水泉村已开始叫板社火了。那时没有电视电脑,在家坐不住,一会儿水泉村抬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丑八怪过来贬损西关人,西关人毫不示弱,马上派几个走着高跷搔首弄姿的小丑过去作弄东街人,逗得一街两行的男女老少捧腹大笑。社火底子通常是大头娃娃和一个舞弄扇子抠鼻屎的丑婆娘扭着屁股跳来蹦去,骚情得欢,惹得许多娃们跟着跑老远也不愿回家。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些社火底子虽然有些低级趣味,但目的无非是逗人开心增添些乐趣而已。

天擦黑,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西关村的狮子队、丹江村的划旱船、中街村的魔女子,水泉村的耍龙队相继出动,精彩纷呈。人气最旺的要数耍狮子舞龙,遇到有钱的大户人家或者单位就停下来,等领头人收了四色礼,鸣一挂鞭炮后才开始操练。耍龙舞狮子的都是精壮壮手脚麻利的彪实小伙子,时不时瞟一眼旁边观众里面的俏妹子。旁边还有许多一路跟着看热闹的拉拉队帮着吆喝,一起喊“狮子头上九个宝啊,好啊!”如果专门邀请喝彩的老把式则需另外封钱。主家有所表示后,老把式便领着摇头摆尾的狮子走进这家屋门高喊“子孙后代做大官,子孙后代当状元”之类的祝福语,直逗得大家齐喝彩。以后每晚都有类似这样有趣的活动。那时候,物质生活不富裕,精神生活也贫乏,一年正儿八经的娱乐活动全集中在过年的这些日子,这样可以肆意挥洒快乐的日子要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闹过之后才结束。

当零星的鞭炮声和锣鼓声渐渐稀疏,我们才肯钻进被窝。这时,街道上还会传来吆喝叫买“烧—鸡—”的声音,逗引得多少像我一样的孩子躲在被窝里流口水。那声音回荡在寒冬的深夜里,低沉、悠扬、一唱三叹,极有诱惑力。风儿把那只有两个字的歌词传唱得很远很远,在苍白而贫穷的年代里嵌印在许多和我同龄的孩子的脑海里。卖烧鸡的老人早已离世多年,但他吟唱出来的真正原生态的民谣连同我童年时过年的情景一直还常走进我的梦里,让我难以忘怀。

2012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