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乡土记忆
现在我们再次说起萝卜
她是可爱的植物
她是一位朴素的乡村女子
和我曾经的初恋情人一样美丽
——《萝卜以及其他》
1.回乡
路过城市 还有村庄
再次回到家乡
许多熟悉的陌生
房子长高 街道也长胖
只有家 家还是老样
我已不在轻装 背负
很多复杂的思想
地里的玉米 很丰收
停车 去摘 心砰砰乱跳
如同我冒昧握你的手
感觉一样的美好
只是有一些深刻的痛和
惆怅
酒店金碧辉煌
不经意就错过 一些好时光
白天 半梦半醒
夜晚 心在流浪
思念 越来越忙
而天上的织女要在明天
邂逅牛郎
喝酒的时候 担心你
唱歌的时候 关心你
你快乐吗
你的喜悦和忧伤 是一个坐标
让我找到 年轻时未曾实现的
向往
两颗星星奔向一个方向
黄昏 把你的影子拉长
分别时 路灯把我的孤独
画像
2.镰刀
在农家的储藏室
镰刀是没落的贵族
有一些失意
他高贵有气质
没有钱也要保持自己的身材和美丽
半夜总有螳螂或者老鼠
弄出某些声音
只有镰刀不会呐喊
我很痛
那是疼痛的痛和痛苦的喘息
在一些收割机和外乡人的的笑容里
割谷 搂抱籽 挑草头 碾谷 晒稻子
都成为历史的垃圾
是的，复杂的事情简单了
只有镰刀失业了 有很深的失落感
自从他下岗以后
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城市了
一些房屋空下了
一些老屋也倒下了
人口慢慢少了
只有镰刀
幽怨的坐在角落
如同盼望丈夫回家的新娘
3.记得那些动物
感觉村边那棵树在等待我
当我走进那片童年的菜园
只有草在陪伴杨树
他也和父亲一样老了
看见久违的游子
他和风一起点头 算是打招呼了
也只能这样了
他很寂寞
我二十多年前栽的十八棵杨树
都离开人间去了该去的地方
池塘了水早干了 只有草在肆虐
喜头鱼 泥鳅 包括水蛇等等等等
也消声匿迹
就连繁殖力最厉害的老鼠
也悄悄别离
就连栽秧时最讨厌的蚂蝗
也化做淤泥
就连晒谷时作斗争的麻雀
都被迫迁徙
走进村子
房屋和人们都是陌生又熟悉
只有一只狗在我的回忆里呼吸
是的
和时间赛跑
输的肯定是这些动物
其中
也包括他乡的我和你
4.恍惚听见狗的叫声
岁月的伤口还在流血
医院的门总是寂寞的关闭
路旁的树也好象感冒了
叶子象母亲抱回老家的小狗耳朵
一样的无精打采
中午我在家里酣睡
生活平静而又自然
这是我的理想状态
窗外的花和草都很寂静
头是有些晕眩
那些医生弄了半天也没有结果
如同好多感情都是没有结局
使我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
恍惚中我听见狗的叫声
该起床了
我想念一只小狗
我热爱生命和儿子
我渴望上班
和安静健康地活着
5.萝卜
轻轻拔，不费劲，
不会拖泥带水
这就是南城的萝卜
阳光密布在田野
我们象饿了的乡下孩子
把一群萝卜秧菠菜黑白菜连根拔起
放进充满欢欣的口袋里
把一些复杂的事物尽量简单一些
当农村流行苹果
所在的城市开始流行萝卜
据说无污染有营养
据说吃了不用麻烦医生开药方
所以我们在南城用劳动两小时
加上一百九十元买回三百多斤萝卜
和蔬菜
当然汗水无法计算
快乐也没法计算
原来人与自然之间
是这么单纯
6.萝卜和你
这样的冬天喜欢那些萝卜
如同我热爱乡村
夜里我在灯下洗萝卜秧
想把它腌制成盐菜
那些乡村的记忆
铺满整座房子
呛的我睁不开眼
这样的季节喜欢你
好象我热爱生活
冷风里我走在寂寥的街上
想从陌生里面找出熟悉
那些绿的衣裳红的棉袄
占据了冬天
刺激我迷失的方向
7.萝卜以及其他
现在我们再次说起萝卜
她是可爱的植物
她是一位朴素的乡村女子
和我曾经的初恋情人一样美丽
她是普通的蔬菜
却谁都不能缺少
就象乡下的母亲
我们常常把她忽略
黄昏我带着一身泥土回家
夜深处萝卜 白菜 菠菜
还有腌菜
在厨房开会
在梦里我再次回到家乡
亲吻那些萝卜
蓦地发觉
母亲的头发已经有
白色的痕迹
8.为什么某些夜晚我会想念白菜
起风了，下雨了，夜也深了
某些夜晚我写不出诗歌
这时我会深刻地怀念一些白菜
阳春三月播种
然后把他们移栽成行
浇水，施肥，捉虫，锄草
看青蛙和小鸟在地里跳跃
看白菜在地里愉快地成长
这些好象我和儿子的童年
那时我在田野劳动
能够感觉鸟儿在枝头歌唱
然后把一些喜悦
收获进我家的旧箩筐
灯亮了，发呆了，失眠了
为什么某些夜晚我会想念白菜
想起他们就会回到故乡
看见亲娘
当我坐在餐桌旁凝望我最爱的蔬菜
许多沧桑和一些忧伤
浩浩荡荡 在我的屋子里
来来往往
9.地膜以及其他
一
今天中午家慢慢模糊
前方有可爱的北京在招手
身边坐着从没有出远门的妻
身后是孩子 他们在贫瘠的村庄
陪伴年迈的双亲
在火车上一种叫做眼泪的液体
再次模糊家的印象
二
今天早晨下雨了 春雨贵如油啊
想起田地里刚种的黄豆
还有那些地膜 喜悦漫出心底
有时候
快乐就象日子一样简单
三
昨天上午在村头匆匆行走
看见每个人都很亲切
（包括那个和我吵架的）
乡亲们知道我们马上出门
对我也很温情
村口的歪脖子桑树
也对我亲热的点头
感觉这片土地
忽然熟悉又陌生
四
然后我向父亲汇报行程
一只狗和几只鸡在我旁边走来走去
（难道它们也知道我要远行）
父亲很经验的看看天 嘀咕了一声
“好象要下雨了？”
于是父子两个来到地里
二月的田野还是黄色基调
看不出我家的黄豆早已种植成行
五
恐怕是我今年最后一次亲近泥土了
我和父亲干得非常仔细
小心翼翼把塑料薄膜覆盖我家的田地
再用土疙瘩压住边缘不让风来进犯
这些动作和往年一样简单
而又平常 当黄昏来临
播种黄豆的地仿佛下雪以后洁白
六
黄色的土地 和白色的地膜
还有那些亲爱的黄豆
他们都在等待 只待春风把他们唤醒
此刻向前飞奔的火车上
我和妻子也在等待
等待 一些春暖花开
10.芹菜
芹菜在春风怀里沉睡
传递着久远的信息
那是乡村的记忆
虽然贫穷 但也甜蜜忧伤
来到城市之前
我在深圳一个叫做西乡的镇子流浪
那里的蔬菜包括萝卜白菜
都有半人高 所以只好选择逃离
后来我家的田地变成菜地
（好象我的情感经历）
大白菜红薯土豆是主要产品
花生高粱甘蔗是副业和点缀
（如同我们刚见面时你总要找个灯泡）
当时光在微风里散发迷人的清香
城市和爱情仍然让我渴望
现在我是一个白领坐的办公室宽敞明亮
业余热爱文学喜欢写一种好象散文的诗歌
填履历表总是把“贫农”两个字自豪的写上
水牛犁耙割谷还有栽秧
最最难忘的是已经绝迹的蚂蝗
在我们可爱的村庄
水稻称为早谷和晚梗一年两季收割两趟
中间间种大麦油菜 还有所谓“双抢”
挑草头 搂抱子 打谷
如今这些动作已被机械代替
劳动和收获的快乐浓缩在瞬间
好象初恋都变成发黄的照片
好象阳台上芹菜和韭菜割了再长
11.菠菜
所有说过的誓言
象是一场下过的雨
风、雨、莲花
构成夏日荷池图
风缓缓流过夏天
然后回忆春季
以饱满的情绪
守侯菠菜在雨中成长
那时我们热爱家乡
这时我们亲近土地
三月，洒一把菠菜的种子
如同年轻时落泪是金
菠菜菠菜，一个白领的最爱
回来回来，一个灵魂的无奈
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在菠菜的笑靥里，无语
12.香菜
了解它时，吃起来很香
不习惯的，把它扔在一旁
总是有些孤芳自赏
在内心吐露自己的芬芳
有一天在餐桌中央
你的好几个谜语我答不上
忽然想起香菜的性格和你
一模一样
总是自尊自强
充满人生的智慧和力量
13.每一株植物都是亲人
这里 是我的故乡
在这里出生 玩耍 放牛 长大
然后 象熟透的草籽
坐上风的马车 离开村庄
到达一个叫做城市的远方
阳台上的花缺乏营养
枯萎后 我只好
种上韭菜 黄豆和白菜秧
春天 菊花好象另类
孤独地淹没于白菜的浩荡
四月我和孩子来到经常梦见的地方
欣赏油菜花怎样悄悄开放
采野韭时 发现很多草有变黄的迹象
邻居告诉我 旁边的不要采摘
因为打了除草剂
我惊诧于田野的生机
更惊讶草的力量
在农村 对待草没有任何办法
有的用镰刀割
有的用铁锹挖 还有的用火烧
也只能让他们躲藏一个冬季
一到春天 他们又是铺天盖地
和一片繁荣的景象
有时我的烦恼和土地一样
总想抛弃那些幻想
可是 怎么也做不到
是的 每一棵草
每一株植物都是我的亲人
想起他们
看见他们
梦见他们
都会告诉我 什么叫做
故土难忘
14.祖父
一个人，我和哥哥，还有弟弟
没有见过，但是我们
都得叫他祖父
此刻 他正深情地
凝望我们和这片土地
又是清明 在田野上我们遇见许多
开满了花的泥土
遇见许多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
和我共一个祖先 但从不曾来往
只是在每年这样的时刻或逢年过节
偶遇 点头 打个招呼 然后转身离去
如同一去不返的日子
还碰见了一个邻居 和他家
栽在屋后的一棵桑树
乡亲们热情地请我去屋里喝水
把我当作久违的亲戚 和他乡的游子
我赶紧递上在城里舍不得抽的好烟
也递上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
今年的清明破例没有下雨
天 很高 很蓝
阳光 很好 很灿烂
祖坟旁拥挤了大量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我看见祖父
在风中 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