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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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刀锋归零

“奴隶是建不成金字塔的,”路边有人仰嗟道,“神王时代,传承给埃及人的精神面貌不一般。恰与后世之辈以为的历史相迥,往往在那时候,人心的含奴量并不高。诚如西塞罗所言,罗马的荣耀,不在于它的疆域,而在于它的公民高贵的共和精神。”

长利抬着床边走边望,在前头憨瞅道:“我曾听人说是无数奴隶建造而成的。”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在道旁唏嘘:“那是掌权或者渴望夺权的坏蛋故意让人们这样以为,只要奴役别人就能干什么都成。奴性在后世越来越甚,罗马的风气也在沦落。然而古埃及更多翔实的史料告诉我们,这片沃土上的伟大奇迹是一代又一代巧匠和佣工留下的心血凝聚。后世也有人认为,在几千年前,人类是不可能有建造金字塔这样的能力。但他们就是建造出来了,你祖宗毕竟是你祖宗。”

“你大爷终究还是你大爷,”有乐摇扇称然。“一些人不相信依靠简单的协作也可以创造出奇迹,不相信地球上的人类自身会创造出金字塔这样的奇迹,把它说成是天外来客的创造。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无助于人们探索自己的历史,认识自己的能力。我一向认为人力可以创造奇迹,比如你们几个家伙竟能合力抬起这张大床在尼罗河三角洲跑来跑去,也不嫌累……”

“谁说不累?”恒兴表情严肃地抬床转瞧道,“我早就想扔掉它了。然而信孝一迳声称此床不属于这个年代应有之物,需要搬回去还给萨拉丁……”

“一千多年后的‘埃及雄狮’萨拉丁也不睡这种床,”有乐摇扇说道,“听说此乃居伊的礼物,难道你们还想帮其搬去送给‘狮心王’理查?不如直接丢进红海算了,我不想跟你们一起抬这张床四处跑……”

信孝腾出搬床之手,从股后拿茄出来闻了闻,随即惑觑道:“你们怎么好整以暇地在这里乘凉呀?我记得原本应该跑在后面,怎竟出现在前边……”

“说来话长,”有乐招呼道,“大家就在这片树荫里停下来歇一歇,慢慢等向老二在树丛里解完手……”

“我饮椰子水也是会这样的,”长利抬床憨望道,“先前提醒过他要闹肚子。咦,怎么就剩你们几个呀,蚊样家伙呢?”

“他很忙,”有乐在树下扇风,摇头叹道,“先将安东尼和小屋大维娅送回去,刚才又急着把那几个老妇一波送走……不过我看他又忙中出错,其中只有两个老妇来自罗马,他却将其余几个黑人大婶也一齐拽走了。此举虽然令人唏嘘,但也不算明显影响历史脉络,黑人大婶等于从这里被人掳去意大利,命运提前辗转,过早地经历了这种事……”

“只管放心好了,”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在道边低嗟,“不久她们又在罗马找到安东尼。讨薪之后,就留在他那里做工,一路帮佣,还跟随安东尼重返埃及,过了十余年,直到最后时刻,安东尼被屋大维围困在亚历山大城……”

信孝闻茄惑问:“你怎么晓得?”有乐抬扇遮掩嘴边悄谓:“他好像去过。”

“后来之事,”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感喟道,“约略知些,但也有些未能尽晓。总而言之,安东尼最后有她们陪伴于旁边,而我亦在场……”

“安东尼最终兵败自尽,”信孝闻着茄子说道,“走投无路,亦跟比他年代更早的‘西楚霸王’差不多。随后罗马吞并埃及,一个时代结束了。罗马帝国更为强大,折腾过千余载,最终也在我们出生以前,完全土崩瓦解。东罗马覆灭之时,俄罗斯迎接拜占廷公主入宫,日后她的儿子继位,自称第二个罗马……”

有乐摇扇转问:“听过蚊样家伙提及,许多年后又冒出来个‘第三帝国’,不知是何路数?”

“就是你们几个刚才撞到罗马尼亚山区那边打过交道的势力,”蚊样家伙从树丛里接茬儿道,“事情料必没完,雪山鹰巢的‘天下霸图’犹未展开。千万小心,或许将来还会遇上……”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愕问:“先前你们又去过哪里,此处也有迷雾吗?”

“迷雾到处都有,”蚊样家伙在树影里乱望道,“其中仅有一些或能让人穿越时空,大多数不能。况且就算少许雾障可供穿梭前往不同境地,然而时间地点似也难以把握准确,做不到随心所向……”

光头圆脸胖子瑟缩在我后边,闻言不禁称然:“确实是这样,无比吊诡,荒谬至极。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始终如坠云雾里。此前我想逃回两河流域那边,穿过迷雾却到了别的所在。不料往后的世道越来越黑暗……”

“那还不是最黑暗的时候,”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低嗟,“比‘鹰巢帝国’更黑暗的年代还在后头。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赢在最后的不是好人。黑暗笼罩人心,恶势力赢得这个世界,因而世人终遭上苍的惩罚……”

有乐摇扇转谓:“你说这些没用,人们不以为然。往往不见棺材不落泪……”蚊样家伙撞出树丛提醒道:“见到棺材就迟了。都别耽留在这里,听说那边有东西出土,似乎发现不知哪个年代的木乃伊……”恒兴闻言不安道:“会不会跟‘死圣’有关?我一直担心有东西追来……”

“此前就有东西脱壳而出,”有乐拢扇一拍,敲打长利的脑袋问道,“你们为何搬走那个壳?”

“并没搬走,”信孝闻着茄子从旁说道,“小皮索让我们放它到床上抬着跑,结果溜没多远就被人抢了……”

“那个东西异常古老,”花白胡须之人捧盒郁闷道,“似乎来自‘神王时期’或更早。壳内暗藏机关繁复,晦奥难状。我本想拿回去仔细琢磨一番,不料半路给人拦截,突然横加硬抢。”

恒兴难掩懊恼道:“那些人似乎很厉害,不知是何路数?我还没来得及拔刀,他们几个就给制住了,无奈唯有就范……”蚊样家伙拨弄袖内弩机转顾道:“眼下这一带各方势力集结,风云际会,大战在即。咱们别再耽搁于此,赶紧找齐同伴,及早一起离开。”

有乐伸扇拍其脑袋,问道:“你怎么这样快又从哪里撞出来?”蚊样家伙抬手一指,告知:“那边的树园里有石屋院落……”

“我不去那边,”向匡从树丛里不顾挣扎,将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拉出,硬拽而返。小光头呶嘴说道,“刚才看见我姐姐的手下混进赶路的人群里面,别让他们发现我……”

“那些贩夫走卒模样的家伙,”路边仰嗟之人转望道,“已随汹涌的人潮,纷往亚历山大港的方向赶去。恺撒听闻有人发出‘勤王’的呼吁,便先下手为强,将托勒密十三世与整个王室扣押在身边,让埃及人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我看这仗还没打,你们就输了。”

“局势发展没有这样快吧?”有乐摇了摇扇,不由讶问,“你们抬床走了多久?”

长利抬起几根手指,正要数给他看,信孝伸茄打开其手,说道:“无非从那边兜了个圈儿转返此处,走了也没几天,形势发展却似日新月异……”恒兴掏东西悄递给我,蹙眉低喟道:“曾往这边转回来觅寻,捡到你和有乐丢落的发套,可把我担心得不行,简直度日如年……”有乐从旁瞥觑道:“你会担心我?”

长利憨然点头说道:“我们真的很担心,此前宿在丛林营地那边,每天抬床出来,往这里找寻过……”有乐摇扇询问:“谁的丛林营地?”信孝拿茄一指,向匡朝路边仰嗟之人惑觑道:“他是谁呀?”

“小加图的儿子卡图,”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说道,“亦称‘加图三’。他们一家历来是最强硬的共和派,亦即元老院里的死硬派。专跟恺撒做对到底,不死不休。然而私下里,我和他是好朋友……”

路边仰嗟之人转望,遮颅的布罩微褪,露出头额奇突的青秃脑瓜。浓眉大眼,面色愁苦,掩不住与生俱来的一脸倔强之态。有乐伸扇指了指他怀里,讶瞅道:“你抱着的那是什么?”头额奇突之人愁绪满面的回答:“鸭子。”

蚊样家伙愕望道:“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跟没有服输的小加图、小西庇阿亦即梅特卢斯·斯基比奥一起逃到阿非利加行省的乌提卡掌控港口,继续抵抗恺撒的追击吗?”头额奇突之人抱着鸭子回答:“我父亲在乌提卡城停留并掌控其港口,斯基比奥的军队据守塔普苏斯地峡,我奉父命悄来亚历山大港察看恺撒的动向。发现他带的兵并没多少,有望先在这里摆他一道,就算未必能做掉他,也要绊他摔个大跟头……”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听得眼睛一亮,忙问:“那你会不会帮我打恺撒?”

“他肯定会,”蚊样家伙瞥见抱鸭之人点头,自却难免苦笑,转面朝我这边低喟,“却也干不掉恺撒。虽然罗马的庞培残众也加入战团,帮助埃及人反抗。恺撒用不足四千人的兵力,硬抗二十多万托勒密王朝集结的武装力量。最后仅以据称不超过五百人的伤亡,几乎将对方的正规军力全部摧毁。他随即将早早投诚的克丽奥帕特扶上王位,让这位埃及艳后确保尼罗河的粮食能继续供养罗马。又将在营地内俘虏的阿尔西诺公主判处流放,并严惩了那些参与谋杀庞培的前罗马士兵。至于在全过程中不断蛊惑人心的那些埃及太监,也都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虚肿的地中海第二号强国,彻底成为罗马势力延伸的一个组成部分。持续数月之久的亚历山大港战役终于落下帷幕之后,恺撒立克丽奥佩特拉七世为埃及女王,继续追击加图和斯基比奥。次年二月,占了数量优势的恺撒军团在塔普苏斯地峡战役中击败斯基比奥的军队。恺撒一反其宽赦策略,没有接受斯基比奥部众的投降,将他们全部屠杀。随即进攻乌提卡,加图在城内没有参加战役。他不愿在恺撒统治的世界中苟存,甚至拒绝让恺撒享有宽恕他的权力,于是自杀。其子加图三,亦即卡图逃亡,辗转投奔加图的女婿小布鲁图,死于第二次腓力比战役,因其无嗣,加图家族灭亡。”

有乐拿发套胡乱戴到抱鸭之人青秃的脑袋上,兀自瞅来瞅去,抱鸭之人摘掉发套扔还,梗着脖子说道:“别玩我的头,它只能被砍。”向匡在树下顾望道:“这家伙是谁来着,我喜欢其耿直的脾性。”有乐拈起发套揣入袋内,低叹:“可惜同人不同命,他的命不比你好。最终全家死尽,其族灭亡,连姐姐加图妮斯也被屋大维他们砍了……”

“尽快离开这里,”恒兴在我旁边显得心神不宁地催促道,“不然就会掉脑袋。先前蚊样家伙说你们回到此处,教我们寻来会合。一路上看见许多贩夫走卒模样之人纷操家生,从各个方向蜂拥而近……”

“原来你们早知我们要回来此处,”有乐伸扇往长利、信孝、恒兴、一积的头上挨个拍打,笑谓。“难怪看样子并不显得惊喜望外……”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抬着床苦恼道:“那边有池塘,赶快帮忙把床搬去找地方放好,我要看看有没鱼可炸……”

有乐伸扇一指,说道:“向老二的袋子里便有两条鱼,不过我看其必已发臭了,毕竟来自罗马那时候的台伯河,跟我们一起经历过诸多时空穿越……”

“然而并没发臭,”向匡抬起袋子嗅过之后说道,“毕竟在鱼摊贩那边拿盐来弄过,里头还有好多盐。自称小布鲁图的哥们儿亦在旁边热心地教我拿回去如何把鱼剖开晒干……”

抱鸭之人转动青秃的脑袋,讶觑道:“你也认识我姐夫小布鲁图?”

“谁不认识他?”有乐摇扇说道,“那两条盐腌之鱼就是蒙其所赐,此后经历上千年的辗转,以及颠沛流离,它们成为‘茶道名人’千宗易亦即利休家里珍藏的千年咸鱼……”

长利抬床憨问:“向家的咸鱼为什么跑到千家去了呢?”

“因为他们喜欢四处跑,”有乐在床边说道,“除了向秀一脉子孙的分支庶流跟阮家那些人跑去百越以南,向家亦有‘大耐堂’的另一分支从河南跑去山东、再从山东跑去辽东,然后取道高丽渡海,东迁九州,与百济逃族联结姻亲,改称‘大内’家族。这一支亦跟宗麟的所谓‘大友’家族历来沾亲带故。而向匡的其中一个孙女嫁入千家,另有后裔东渡,将祖传的‘千年咸鱼’带到我们那边。他们一家向来在堺市卖咸鱼,生意很好……”

“历史从来有始有终,”蚊样家伙帮忙抬床,亦自感喟道,“许多事情都是由来有故。此后由于五胡乱晋,河内沦为常年混战之地,已不宜居。河内郡成为战场,包括‘河南尹’向雄家族、将军向匡一门、潘岳一族的潘家、‘竹林七贤’向秀、以及大小阮家在内,许多祖居河南的世家望族纷纷南迁或东渡,往四处开枝散叶……”

“河内郡亦即河南,”有乐摇扇笑谓,“为逃避战乱,河南有一帮家伙迁徙到百越以南,由于怀念故乡,把那里一个地方取名为‘河内’。当初又有一些东渡的家伙,跑去我们那边也取过同样的地名。而在‘界町’那一带,河南的逃族遗裔建立‘河内国’,入乡随俗之后修改家谱出任‘河内守护’。随着初名范长的少年武将长庆在河内太平寺击杀仇敌,出自三好郡的长庆完全支配河内一国,势力延伸至周边数州。长庆去世以后,我哥起兵打掉三好家族的势力,想把河内邻近的‘大和国’亦即所谓‘和州’让我充任太守,此官衔又叫做‘大和守’。我一看见那边乱糟糟,就跟马蜂窝一样,怎敢冒然去踩?”

“直到你们生长和活跃的万历年代,”蚊样家伙摇头低嗟,“东瀛那边还未形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族’。诸多大大小小的家族各玩各的,各方势力纠葛不休,长期处于战国乱世,朝廷形同虚设,连表面统一的国家也谈不上。还要再过许多年,才会慢慢重塑自己的历史叙事,模仿别人另外描述一个所谓的‘大和民族’,然而又有人嘲笑这个名称顶多无非来自其中一个州,亦即有乐以‘大名’诸侯身份长期享禄领俸的‘大和国’,也就是‘和州’。而有乐自己盖来泡茶闲扯的那个茶室,日后成为整个东瀛的国宝,备受尊崇,直到最终人类世界灭亡……”

“早知将来要这样,”有乐闻言啧然道,“是不是应该设法提醒那些子孙后代别忘记把我盖好的茶室搬到‘哨塔’上面,尽量保持完整地带上它一起去宇宙四处流浪,顺便缅怀我从来逍遥自在、随遇而安的茶道精神……”

恒兴小心翼翼地跟随在我旁边,似在强自抑制情感,装作若无其事的挨近探问:“此前你们跑去哪里了,怎竟四处寻觅不见?可把我们焦急的……”有乐摇扇转瞧道:“没看出你们有多焦灼,猝遇凶险的时候,跑得倒是很急……”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当时我们以为又撞见了‘死圣’一伙的追杀,难免慌逃急促,不意分成几拨,便连安东尼和小屋大维娅也走散了……”

“没失散,”蚊样家伙抬床说道,“那时正好跟他们跑做一路,我就顺便将其送回去了。毕竟人家还有大事要做,将来的路还长……”

我觉得有些惆怅,有乐从旁说出了我的心情:“没来得及跟他们告个别,未免令人憾惋,毕竟相识一场,玩儿也算投契……”长利憨笑道:“何止投契?先前我看见你在河边跟那小姑娘玩水,显得还很投缘……”我闻言愕问:“有吗?我没留意……”恒兴瞥有乐一眼,说道:“没留意就对了,不需要留意他们这些苟且勾当。当时看到他们玩着玩着跑进树丛装作爬树摘果,跟猴子一样荡来荡去。我只当做没瞧见……”有乐拿扇拍打长利脑袋,懊恼道:“干嘛乱说?我不是随便的人……”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我也看见那小姑娘悄悄拉有乐跑进去……”有乐转扇拍打,忙于辩解道:“那你看没看见当时我也有挣扎过……”信孝躲避道:“这样行不行呀?你会不会已经改变过历史脉络了……”有乐继续追着申明:“我也有节操的,怎么会随便改变历史脉络……”蚊样家伙摇头笑觑道:“我看没什么,其实自古以来的妇女都是内心性情狂野奔放,有时候会装,有时候连装都不装了。罗马的妇女继承了古希腊时代的豪放不羁,随心所欲方面更加主动。元老院的‘加图帮’对此很不满,力促加强约束,以免风气变得越发浪荡不堪。于是强调‘守贞’。恺撒因为续弦的妻子牵涉丑闻,也被迫离婚,改娶老皮索的女儿为妻。至于小屋大维娅,这趟回去很快就出嫁,迅速生下一个儿子。其兄屋大维立为继承人,不过这个孩子病故在先。后来小屋大维娅和安东尼的外孙儿克劳狄一世成为罗马帝国儒略克劳狄王朝第四位皇帝,有感于当时的妇女太过放浪,连他自己也被戴上绿帽无数,因而愤然颁令严加管束妇女行为,严惩一切蝇营狗苟。克劳狄一世处决了大女儿的丈夫和小女儿的未婚夫,罪名是发现他们与未成年之辈有不正当关系。克劳狄一世诛杀了自己‘红杏出墙’的皇后美撒利娜,而他在位期间,罗马帝国的‘地区大会’通过了有关妇女监护的法律。由于他被妇女们折腾得焦头烂额,终遭后世妇孺和娘样之徒嘲笑,称为丑小鸭终究难变天鹅的‘傻子’、尽人皆知的‘傻帽’以及公认的呆瓜。或因他对世间苟且男女惩罚残暴,又被视为罗马四大暴君之一。”

“挽救风气单凭个人是不行的,”信孝嗅着茄子叹道,“毕竟妇女们天生不安份,内心很野。经不起诱惑,甚至忍不住主动引诱。历代儒家对此做了许多努力,也未必完全搞定。连脚都把她们缠勒变形了,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偷跑出外,却也仍然难免花开西厢,流传众多红杏出墙的故事。说来真是一言难尽,不过幸好老天爷还是很毒的,毕竟谨小慎微,从来未雨绸缪,防微杜渐的手段够绝。没让小屋大维娅的儿子活下来,只给她保留了日后所生的那些很能折腾的女儿们……”

“我那个不要脸的姐姐也很会折腾,”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甩手摆脱向匡,挨近有乐旁边呶嘴说道,“她到处都有男朋友,情人很多。却让一堆太监整天围堵我,不给我机会折腾。但我还是瞅隙儿跑出来了,立马也要结交许多男朋友……”

有乐眼睛一亮,摇了摇扇,见我投眸,他又啧出一声,挪到抱鸭之人旁边走避。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转面悄询:“她是谁呀?”

“埃及艳后的妹妹,”有乐拢扇告知,“德尼罗……啊不是,阿尔帕西诺……也不对,应该是阿尔西诺伊,尼罗河三角洲最会折腾蹦跳的小公主,日后成为托勒密王朝的女法老。她专跟姐姐过不去,眼下忙着找人帮其打恺撒。”

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眼睛一亮,挺胸说道:“她算找对人了。我也想结交这样优秀的女朋友……”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转面问道:“这是谁来着?”有乐伸扇遮挡在抱鸭之人前边,说道:“卡图,你还是赶快回去帮老爸小加图守城为好,不然他就要拉肠自尽了!”

抱鸭之人闻语不安,蚊样家伙出言宽解道:“小加图要自尽也还没那样快,眼下恺撒给埃及艳后的家事纠纷绊在这儿了。大战即将爆发,咱们还是赶紧溜走为妙……”长利抬床憨望道:“咦,向老二怎么溜得那样匆忙?也不过来帮着搬床……”向匡冲进树丛苦恼道:“再这样闹肚子,恐怕我要拉出肠来……”

有乐掩鼻退避道:“还有完没完?你已经在历史上诸多不同地方屙过东西,包括埃及、罗马,以及罗马尼亚……”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转面悄问:“再说一次,他是谁呀?”有乐摇扇告诉:“其乃日后东方某个时候的将军,一个能打九个的那种狠人……”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眼睛一亮,忙朝树丛里投觑道:“我急需多些能打的将军帮忙……”有乐啧然道:“能人再多也是没用的,因为你属于‘猪队友’。历史有名的坑货,本身就是大坑,让人一陷进去就出不来……”

“女人就是个坑,”树叶掩映间有人质问,“多少男儿踩进去都出不来,一个个英雄前赴后继地完蛋。好不容易跳出火坑,你还整天在这儿哭鼻子。老婆死掉,你为什么不因而欢天喜地,却哭哭啼啼?”

我随众人闻声投眸,绿荫里一个光头红鼻汉子揩泪哽泣道:“我妻小翻船掉海溺亡,尸体都找不到,想起来就伤心。你还这样说……”我觉眼熟,转面悄问:“那是谁呀?好像在哪儿见过……”

“多图,”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讶望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哭鼻子呀?连图妮丝已然死难多日,我以为你早就走出了悲伤……”

“想起来了,”有乐小声说道,“日后他在罗马被安东尼的手下戳过,却似怎么扎也扎不死……”

“老天爷很毒的,”信孝闻着茄子叹息道,“偏偏留下这个痴情汉子孤零零地苟活于世,不让他去跟溺亡的妻小早些相会……”

我不禁眼圈潮红,湿了眸子,含泪对有乐投觑道:“当初夫君被杀,我也想死,却死不成,反而让你拉着一路乱跑至此……”有乐摇扇说道:“女人爱把话反过来说,其视角根本逆转于事实,真相是你拉着我一路乱跑……”

“我老婆也是这样,”树叶掩映间有人悲愤道,“明明是她非礼别的男人,事泄后又反过来说别人非礼她。每次都这般反咬一口,幸好我悄悄站在窗外看清了整个过程,才没上当。真是可悲呀,她竟然主动纠缠搂抱乱亲乱摸对方……”

我看见树园里围坐一圈模样颓败的男人皆在唉声叹气,长利从旁憨问:“那个嚗牙的是谁呀?”

“西比俄的弟弟旁边那个吗?”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张望道,“不认识。”

信孝伸茄指着庭前一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转面悄询:“嚗牙的家伙旁边那个是谁来着?”

“小西比俄。”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说道,“其兄西比俄参加讨伐斯巴达克那伙角斗士起事,陷入险境。小加图视其如亲兄弟,因而亲往救援,留下佳话。”

蚊样家伙到树边搁床,甩手转瞅道:“也有人说小西比俄是堂弟,不过他们跟小加图一向都亲如手足。”

“女人不靠谱,”嚗牙的家伙投眼向我望来,初虽眼睛一亮,随即忿觑道,“等同于幺蛾子。”

坐在庭园里围成一圈的那些颓唐家伙皆有同感:“没事就给你出幺蛾子……”

长利憨问:“那些人坐成一圈在聊什么呀?”

“很显然,”烟熏妆容的小光头鄙夷道,“因为无聊,所以在聊女人。”

嚗牙的家伙坐在板凳上啧然道:“并非无聊,我们在交流。通过倾诉和倾听抒减或缓解出门在外多时想家以及担忧老婆又搞三搞四的心情,这里所有人都是被绿过的……”有乐摇扇笑慰道:“事实无比残酷。满街的人都被绿过,也不差你们几个。”

长利不禁哀叹:“我经常被绿的,一想都要死。”

坐成一圈的那些摧颓之众皆有同感:“女人极不靠谱。”信孝伸茄指着长利说道:“面对妻子的野蛮行径,他束手无策……”嚗牙的家伙连忙拉凳让座,殷勤招呼道:“各位好汉,快过来这边坐。赶在我那野蛮的老婆进城看医生未归之前,尽情倾诉你们的故事……”

向匡从树丛里走出来,边瞅边问:“嚗牙的那位是谁呀?”

“拉杜。”光头红鼻汉子在树下抹泪蹲望道,“此片树园的女主人现任丈夫兼管家。”

向匡憋不住苦楚,又匆忙转返树丛,懊恼道:“拉肚这种事情没办法忍……”

花白胡须之人忽有所见,转觑道:“小西比欧在那边。”

掉牙老头扶杖坐在门口愣望,惑问:“你们是谁呀?”

信孝闻茄讶瞧道:“他以前怎么就已经掉牙了?”

掉牙老头郁闷道:“我不可以从小掉牙吗?”花白胡须之人上前掰嘴粗略一数,笑觑道:“还剩几颗。不过估计很快就要难保……”掉牙老头愣望道:“你是谁来着?”花白胡须之人拿盒往他头上一打,说道:“继续想。直到记起来……”抱鸭之人不安地提醒道:“早年你母亲曾跟他好过,然后嫌他牙齿变少,将其无情抛弃。你父辈和他是情敌兼仇家,可别记起这些往事。所幸他最近忘性越来越大……”

嚗牙的家伙招呼道:“快进屋帮忙搬些板凳出来摆成更大的圆圈,不要碰那几张椅子。上面有我老婆的大便……”

信孝拿着茄子在门边探瞅道:“你老婆的大便怎么到处都是呀?你看,连墙上也有……”

嚗牙的家伙摇头叹道:“我老婆很肮脏的。”

围坐一圈之人又生感触,众皆唏嘘:“我老婆更肮脏。”光头红鼻汉子蹲在树下垂泪道:“我妻子爱挖鼻屎粘擦被褥,结了婚以后就不再扮女神样,大大咧咧地原形毕露。不过我还是很想念她,越来越想,却再也见不着……”围坐一圈之人闻言嗟哦,纷纷称然。

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怅恼道:“虽然被心爱的女人背叛多次,难以原谅其行为,我仍想有她在身边,痛并快乐着相处,不过我和她早就吹了,如今她已辗转成为多个男人眷属……”众人安慰他,有乐亦加以开解:“女人平生一般都会有不止一两个男人,甚至为数众多。不知道就算了,蒙在鼓里也好,就算知道也要装做不知情,因为很多聪明人会选择糊里糊涂过完此生。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世间的糟糕男人也不少。若是谁都像我这样高雅脱俗就省事了……”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忍不住说道:“夫妻之间出了如此严重感情变故,肯定男方也有不可推卸责任,既然双方都有问题,劈腿出外是难免的,又有什么可谴责的呢,离异不就好了?”

“说得轻易,”有乐伸扇拍打道,“你又没结过婚。尤其是没动过真感情,不明白那种痛苦能给人伤害有多大,有些男人从此就蔫了,便因女人之故,情伤所误,此生直接作废……”

恒兴从旁蹙眉称然,向匡从树丛里缓缓蹩出来说道:“我哥也是这样,差一点儿就颓废了。幸好那些掌权的坏蛋不断地刺激他,动不动就加以迫害,使其勃然起而反抗,愤怒出英雄……”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悄问:“他哥是谁来着?”有乐抬扇掩嘴,回答:“向雄。我们东方那边的阿基拉斯一般将帅人物,不过相比起来,命比较好。除了他自己,没谁能要他命……”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闻言急起,欲往外跑,从有乐之畔匆溜道:“光顾着学我姐姐交男朋友,差一点儿忘了正经事情。天色不早,谁陪我去找阿基拉斯……”有乐拉扯不及,但见一群光头女子衣裙飘飘的从树丛里奔来围簇,在庭外叽叽呱呱地说话。七嘴八舌之间,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恼哼道:“我让你们跑远些,先行引开那些太监,为什么急着跑回来?”

有乐忽有所见,伸扇一指,侧头告知:“这要问后边那些不速之客。”

“这些不速之客从哪儿跑来的?”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瞅着恒兴和信孝他们的脑袋,不禁懑然道,“为什么有头发?故意嘲笑我们吗?”

长利抬手遮头,憨问:“为什么你们这里好多人都是光头呢?”

“先前已告诉过你们,”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环顾道,“此处几乎每个人都被绿过,且看他们腰兜里揣的帽儿亦皆同一个色调。你要知道,被绿过太多,就等于打牌输尽剃光头。况且长期戴绿帽,毛发也会掉……”

信孝伸茄一指,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光头?”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瞅向嚗牙的家伙,冷哼道:“你瞧他的样子,剃头也是迟早之事。他老婆每次进城看医生,都在那里待到很晚才回来。”嚗牙的家伙不以为然道:“大概因为城里看医生的人多,须要排队到天黑。这有什么奇怪,排队到天亮也不是没有过……”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低哂道:“我看你早晚要被扫地出门,此处树园下一任男主人可能是你老婆常去光顾的那个医生……”长利憨问:“他是医治什么的?”

嚗牙的家伙转头告诉:“妇女方面的秘疾,以及男女各种难言之隐,包括垂头丧气、萎靡不振、抑扬顿挫、自反而缩、肠头脱垂出外,生疮结痔,排泄不畅或过于流畅。”向匡听着又忍不住转身往树丛里跑。

“奇怪的是,”嚗牙的家伙难抑纳闷道,“最近我老婆跑去医生那里越发频繁,自从小公主身边有些太监推荐来帮佣的黑脸大婶拉一车疙瘩旮旯形状的椰子进伙房做东西吃,就出幺蛾子不断……”

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啧然道:“那些有毒的寄居蝎钻进去分泌过的东西不能吃,我早就告诉你们……”旁边有个扁脸家伙点头称是:“我踩过从里面爬出来的一两只,看上去像寄居蟹,却有两根粗蛰……”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忙拿烟花凑近觅觑道:“哪呢?”扁脸家伙随手乱指着说道:“到处都有。其中一只死蟹或死蝎已经放进罐子,让他老婆顺便拿去给医生看……”穿条纹衫的小孩儿不禁憧憬道:“当医生真好,什么都能看。我曾经想当医生,以为能看到很多东西,可是没当成,我爷爷不许。前次我妈妈请金毛医生到家里来看她,只留大夫在内,却把其他人推出去,说什么也不给看……”信孝闻茄说道:“各种东西良莠不齐,看多了会吐的。”

“凭什么只让医生看到?”恒兴忍不住表情严肃的说道,“我认为应该人人都学医,尤其是每个男人,首先必须自食其力,然后做到自食其果……”

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忿然道:“无论你自己怎样努力,你老婆总要找机会另给别人看她这里那里,甚至不只是看,她还主动上下其手乱摸别人这里那里。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掖着藏着只便宜你一个人。刚才我听谁说,发生这种丑事,丈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班貌似公允之辈还说不能谴责那些对不起你的苟且男女,教人要保护其隐私。使我气不打一处来,还要替你守住秘密?丑事你自己都干尽了,凭什么还要保护你那些勾当的隐私?”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从旁接茬儿道:“历来在不少地方,这类丑事的所谓隐私不受保护,反而强制那些犯过事者必须主动亲自上门,向居住之地的左邻右舍以及更多街坊表明身份和所犯之事,尤其是跟未成年之人有过娈恋行为,更不可隐瞒宽恕,必须公开于众,引起惕戒。而不是拿保护谁的隐私来当借口,企盼息事宁人、不了了之,甚或说一套做一套。道理是明摆在那里的,怎能纵容罪孽?越是见不得光,就越要让它见光。”

“刚才谁说丈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懑然道,“老婆外遇,说丈夫也有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一班貌似公允之辈亦跟着和稀泥。丈夫的责任在哪儿?你们的意思是他不能出外打工或者随军远征,不该出远门挣钱养家,只应留在家里天天守着老婆寸步不离日夜哄她开心,才有望使她不变心?据我所知,就算是这样,历来各地也有不安份的妻子仍要找机会跑到外面搞三搞四。有些女人甚至坚称没变心,只是承认一时把持不住,完事后又懊悔了。不少其实婚恋幸福美满的夫妇,也有经不起诱惑的时候,回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而还有对伴侣刻意加以隐瞒的行为,即使多次给别人怀胎分娩也厚起脸皮蒙蔽丈夫一生。这是谁不可推卸的责任?”

“究竟是谁不可推卸的责任?”恒兴亦忍不住表态,“武大郎的责任在哪里?就因为个儿矮?不比别人帅,大郎就该吃药去死了?我近年看‘水浒’,里面讲述不少性情不同的各类妇女与人私通,背叛其夫。那些丈夫有长得好看的,也还不乏家世甚好、事业有成、有头有脸、有情有义之人,他们的帽子被老婆纷纷绿掉,这些丈夫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在哪里?”

“其实不关乎长相好不好看,”信孝闻茄说道,“丈夫再怎么英俊帅气,再如何有钱有势、官位身份再高,就算做到皇帝,也还不免留下诸多绿帽给人观瞻。甚至无论感情好坏,就算感情再好,小日子过得再幸福,仍有些女人要找机会寻借口胡搞,然后加以隐瞒,却把秘密留在日记里,抑或做诗加以回味,倘若瞒不住就反咬一口,埋怨丈夫或者责怪别人非礼她。这方面例子也有很多,宗麟说他可以专门为此写一本厚书来囊括,其实我亦想写,只是怕写了也白写……”

“感情再好也有腻味的时候,”恒兴眼神严肃地叹道,“一些人主动地另找刺激尝新鲜,另一些人是心里想而没敢当真去做,一旦被诱惑,遇上了经不起的考验,抵挡不住欲望挑战,往往情不自禁,难免行差踏错,甚至一错再错。就算感情再坚贞,也有不慎失足的。事后含泪说就算让别人得到我的身体也得不到我的心,然而身体是诚实的,比心还诚实……”

向匡在树后插话道:“我堂哥阿忠结婚十几年,兢兢业业出外做工养家,后来才发现辛苦养大的几个孩子并非亲生。他去捉奸,惊悉老婆在别人那里又生一个小婴儿,还用他姓氏,要抱回来给他养,坚称对他仍有感情。其妻寡言少语,表面老实正经,不料给他种出了这么多个大瓜。我堂哥四处哭诉,顺便卖东西给围观表示同情的看客,随即不知被谁使绊吃瘪,回来后忍气吞声,就此偃旗息鼓……”

“不少人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失败了。”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忿懑道,“付出爱心与努力,原本以为自己是人生的赢家,结果一不留神儿竟遭最亲近的人坑害,才发现自己早已变成最惨的失败者。一下子输到家了。再也无力翻身,还被人嘲笑为人生的输家。”

信孝闻茄转询:“假如你老婆从前有过一万个男人,平均每人跟她交歡上万次,然后她跟你结婚,你要不要接受她?”

“当然接受,”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正色道,“毕竟那是在我之前,只能说相见恨晚。”

信孝又问:“如果她以前没跟别人好过,嫁给你之后,却偶尔有一两次外遇呢?”

“背叛是不能接受的,”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郁闷道,“不忠诚的人,还不如一条狗。但若你真爱她,而她也仍然愿意回来跟你过日子,表示要回归家庭,不再向外劈腿。这样一来呢,球就踢回给你这边。你若舍不得放弃,就算内心难以原谅这种丑恶行为,或许可以勉强忍受。但也有隐患,万一她又背叛你呢?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有些食髓知味之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倘被她再次愚弄,就变成了你的错误。愚蠢是无可原谅的……”

“假如她不是有外遇,”信孝再次咨询,“而是被姦过呢?”

“仍要。”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沉吟道,“就算被姦过也可以接受。毕竟身不由己,不能完全怪她……”

“这种事情无论怎样都属于有姦情,不管强没强迫,或者是不是果真有够强迫,”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说道,“然而此类‘姦情’勾当也很复杂,说不清楚其中有多少猫腻和你不知道的暧昧。毕竟你不在场,光听简单叙述根本与实情相去甚远。无法想象其内容有多丰富、感情如何起伏发展、动作如何变化万千、姿势有多繁杂难状、有没化被动为主动、彼此亲近相处的互动交流密切到了什么程度……”

蚊样家伙拨弄袖弩机括,抬起眼皮投觑道:“可否举例?”

“实例太多了,”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说道,“譬如有个在外求学的姑娘,夜晚上街买东西往回走,此前刚跟男友吵过嘴,心情不佳,边哭边行。忽遭一个游逛左近的婆罗多壮汉掳进草丛恣肆泄欲,姑娘起初哭闹挣扎不从,双方肉搏没多久,她无奈就范,随即迁怒于男友使她心神恍惚,以致失足。一方面也是害怕挨打被掐遇害,竟化被动为主动,热烈地加以百般配合,以报复男友,故意要这样惩罚他。于是她使婆罗多猛汉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从她的袋子里拿水壶出来喝过,并浇洒在她身上揩拭毕,抱其吻别,高兴地离开。此后这个平素智力愚钝的粗汉被别人抓住,向好奇的状师和盘托出,如实供述了一切,包括展示多日犹留在他身上的那些久难抹除的唇痕吻印,以及整个过程中无处不在的猫腻与暧昧……”

“女人的报复心很强的,”蚊样家伙拨弄袖下弩机,摇头叹道,“尤其爱报复心上人。甚至有意伤害爱她的人,越是在绊嘴吵架过后,越容易被别人乘隙而入,从中插一腿进来。我看过不知谁写的故事,叙述宋代有个姓段的王爷由于花心,被嫉妒的妻子给他戴上了绿帽子。其妻生气地跑到外面,遇见一个丑陋肮脏的流浪老男人,竟主动宽衣解带加以委身欢合,热情奉迎,缠绵盘绻一夜,日后怀胎生子继位……这类故事你们应该也不陌生吧?我发觉各地都有,从来不少。就算她老公未必果真花心,其只出于猜疑,亦会由而产生寻隙伺机报复的念头。一旦给她有了契机,往往难免便如干柴逢烈焰,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我觉得女人的心如浮萍,”信孝闻茄说道,“其实比所谓浪子更加漂浮不定。给她讲道理谈责任是没有作用的,无论表面显得有多么老实正经,里面皆藏有烈焰稍触即燃的火苗儿。毕竟心性太野,倘若连家庭也羁绊不住她,甚至亲生的骨肉也难以将她牵挂归家,那就什么也留不住她的心。千古女流向来狂野奔放,宛如风之无形、云之无定,更似风中之萍。”

“女人就是个坑,”掉牙老叟坐在门边扶杖叹息,“里面黑漆漆,深不可测。或如虎穴,或如龙渊。”

我转面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看守埃及公主,”掉牙老叟回答,“不让她往外跑。”

我蹙眉愕然:“谁?”掉牙老叟扶杖告诉:“便是给她哥哥软禁在树园里面的那位小公主。虽然听说她全家已被恺撒掳去扣押,但有我在这儿把守,她跑不出去……”

信孝闻着茄子转觑道:“她早就溜出来了。”掉牙老叟扶杖愣坐道:“我看见她仍然给堵在庭园里,并没偷跑。”

“不知谁把她堵在那边,”有乐摇扇惑望道,“有没发现树丛里悄然到了越来越多不速之客?”

“谁若饿了就吃椰蓉饼。”嚗牙的家伙看见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到门边好奇地探眼往里瞅,便抬手指点道,“自己进去拿。”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吮着手指问道:“大便旁边那些吗?”围坐一圈的摧颓之人笑觑道:“这里好多东西旁边都有他老婆的大便沾留。包括我们拿出来饮用的水壶和酒瓮以及锅碗瓢盆。客随主便,习惯就没事了……”

“你老婆的大便怎么这样多啊?”信孝闻茄转询,“好像到处都是。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呀?”

“你别因为这些无所不在的大便就小瞧了她,”嚗牙的家伙微哼道,“其乃宫女。跟托勒密十二或者十一曾经相好,老国王在世时获赐这片树园,由我看管……”

“这片树园好大,”有乐望向抱鸭之人,悄问恒兴。“先前你们跟卡图在这里宿营吗?”

“并非此处,”恒兴捧着水盆欲饮又止,蹙眉说道,“他的宿营地在更加僻远那边。里面有一伙罗马元老院派的残兵败将,天天摩拳擦掌,想在亚历山大城制造混乱,给‘死敌’恺撒好看。不过我看无须他们出手,亚历山大港一带近日已然有够混乱,各路人马纷纷赶来‘勤王’,试图设法解救先遭恺撒扣押的托勒密十三世……”

“如果救不出国王怎么办?”光头红鼻汉子泪眼汪汪地投觑而问,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似有主意,低言告知,“恺撒既然先发制人,肯定抓着国王不放手。恺撒已将大公主捧为王后,操控了她们一家。人们称为‘艳后’的大公主帮着恺撒使托勒密国王成为傀儡,扣押在恺撒身边。谁若敢放箭,他就是挡箭牌。恺撒与埃及王室形影不离,别人从外边要想解救国王哪有这般容易如愿得手?”

光头红鼻汉子揩泪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瞥向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裙袂飘飘的身影,欲说还休。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端坐而望,微哼道:“卡图,你别想打小公主的主意。我们受她哥哥委托,先便将她软禁在此。远离王室,才没被恺撒一齐带走……”

有乐转面探问:“她哥哥为何让你们将这个最小的妹妹软禁在如此幽僻的地方?而不是锁在宫里……”

“因为她是个‘麻烦友’,”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悄谓,“别看年小,据说早就跟姐姐争风吃醋,要排挤走其姐,自己当王后。起初她姐姐架空其兄,小公主跟一班太监发起连串‘宫变’得手,把姐姐赶去了叙利亚。然后她又想架空其兄,意欲自己弄权。不巧恺撒追击庞培和小加图到了非洲,其姐抢先一步,另攀高枝,勾搭恺撒得手,找到靠山。恺撒扶她姐姐上位,将她哥哥架空。小公主在宫里又想作乱,忙着上蹿下跳,跟那帮权宦串通一气,要驱逐恺撒和她姐。其兄先曾听了小妹妹的悄悄话和亲信宦官怂恿,擅作主张派人刺杀庞培,以为献出人头便能讨好恺撒,劝其就此止步退兵,不料恺撒反而以追责为名,进入埃及逼宫。她哥哥惟恐再次惹祸上身,被这个最小的妹妹引来麻烦,便先让人把她软禁在外……”

“这步棋好,”恒兴皱着眉头捧起水盆琢磨道,“留了个‘后手’在外。托勒密十三世身边那班太监也不是傻瓜。恺撒漏球了,其百密一疏,不料托勒密王朝还有个‘刺头’在外面……”

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颔然道:“要竖起号令各方合力打恺撒的大旗,单靠托勒密十三世还不够,毕竟其已被恺撒扣押在先,身不由己,发号施令亦言不由衷。好在这里还有另一面大旗,可以先拥护小公主出面号召大家合力救兄‘勤王’,倘若实在救不出,万一不行就改而拥立小公主为女王。指责其兄和她姐‘賣國’,籍此借机继续凝聚力量打恺撒……”

“指责别人‘賣國’是张很好用的牌,”有乐摇扇笑谓,“日后就连屋大维也拿出来用,在罗马召开大会控诉安东尼‘賣國’,以此把跟自己争权夺利的对手斗臭批垮……”

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颔首说道:“最近我已打这张牌,先派人到罗马宣扬恺撒跟埃及妖艳王后的风流丑闻,指责恺撒有意‘賣國’,而我父亲加图率领其子卡图,也就是我,加上连图家族女婿多图,以及小西庇阿、小西比俄、小西比欧,大家合力阻止恺撒‘賣國’,就连埃及国王最小的妹妹也有望加入我们的行列……”

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没等听完便啧然道:“不要玩这手。会害他们丢命掉脑袋,她哥哥对我们很好,你别玩死他们兄妹……”嚗牙的家伙亦点头说道:“而且也要连累我们家失去‘岁月静好’的生活。就算不惨死于战乱,也必从此颠沛流离……”

信孝闻茄惑问:“为什么托勒密十三世把她软禁在你家里呀?”

“埃及国王托勒密小时候当然也是吃奶,而非吃草长大。我老婆以前是托勒密十三世的奶妈。”嚗牙的家伙告知,“不过那时候我还没跟她相好。只怀着柏拉图式的感情互相写信表达爱意……”

长利憨问:“她那时还没跟你相好,怎么会有奶可喂呢?”嚗牙的家伙拿下假发,露出光头,无语而觑。

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转瞅道:“我早就怀疑你也是我们当中老资格的一员,许多年前便已遭恋爱中的女友背着心上人在宫里劈腿在先,因而她才有奶水可喂托勒密十三世。难怪你如此热衷于召集这方面的同道到家里坐成一圈开座谈会……”

有乐为之唏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怪不得大家相处这样亲切,总是一见面就如故。刚才忘了自我介绍一下,其实我早就被绿过了,老婆刚过门还没混熟竟突然生下个儿子爱玩举重,哪有一点像我这样斯文?”恒兴捧着水盆慰言道:“这有什么?总比一路打光棍好,我老婆原先是别人的妻室。你其中一个哥哥死掉,因无子女,其妻要被遣回娘家,然而娘家不收。眼看她已无处可去,你大哥让我娶她,顺便接收其亡夫遗留的地盘,却也没多少……”向匡在树后插话:“这叫接盘。若用广州那边一个亲戚学会的地方话来表述,就叫‘执二摊’。”

恒兴微哼道:“你屙爽了没有?完事就赶快出来,树丛那边似有‘不速之客’走动,你看没看出是何路数?”向匡伸头摇了摇,从树后探觑道:“你知道广州话里‘不知’怎么说吗?”

有乐摇扇回答:“母鸡。”

“你说对了。”向匡讶然道,“谁告诉你的?”

长利憨笑道:“我们清州城那里也有广州人。最大的糕点庄和茶楼皆乃他们开的,有乐是常客……”

有乐抬扇遮嘴,转脖向我悄问:“你有没有给老公戴过绿帽儿?”

“哪有?”我伸手逗弄青秃脑袋之人怀抱的鸭子,闻言啧然道,“怎么会呢?”

有乐摇扇表示不信:“有过吧?”

我笑道:“没有。”

有乐哪里肯信,低哼道:“有。”

我噙笑说道:“真的没。”

“真的有。”有乐懊恼道,“别耍赖!”

我摸小鸭脑袋,脸没转的说道:“你希望有就随便你说。”

“早就料到你也是这种人。”有乐悲愤道,“果然没有例外。女人真的不靠谱……”

“谁不靠谱呢?”我忍不住嗔之曰,“你拉我四处跑,还背着我有外遇……”

“哪有外遇?”有乐忙加辩白,“我是清纯的。从来高雅脱俗,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艳遇’?”

长利憨问:“罗马那驾马车里究竟是谁伸脚撩你一路?”

“不清楚,”有乐摇扇说道,“此乃历史之谜。我现下才明白,许多悬案真的没有答案……”

向匡从树后转出来,旁边有猫跟随,挨近嗅探。他连忙挪避,抬袋自觑道:“我本想拿回去给向雄做脍鱼片,然而看样子只能腌成咸鱼了。”

有乐转望道:“德尼罗……啊不是,阿尔帕西诺……也不对,应该是阿尔西诺伊,尼罗河三角洲最会蹦跳折腾的小公主又要走过来了,咱们还是速些离去为妙,以免卷入她家事,徒惹一身蚁。”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在旁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名字?皆乃后世的老戏骨,记得我在‘青山’疗养院里曾有所闻……”

有乐随手乱指道:“从一积翻看的那本画册,似乎听到蚊样家伙或者谁念过里面两个老男人并肩咧嘴之头像的名字。”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翻兜纳闷道:“画册不知掉哪儿去了。”

“哨塔里面名叫‘阿梨’的那只鸭子偷走了罢?”信孝拿着茄子揣测道,“听说它很会偷东西。”

我转面笑问:“那个‘阿梨’像不像这只鸭子?”

“再像也不等于就是,”有乐摇扇说道,“我看抱鸭的那个光头家伙也很眼熟。这些人似乎好坏难辨,况且历史有名的大战在即,打起来刀枪无眼,咱们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还能溜去哪儿?”长利哀叹,“曾听谁说,赢在最后的不是好人。”

“赢在最后的并非好人。”蚊样家伙拨弄袖弩机括,头没抬的说道,“你听了会不会这样想,那我还是别当好人,因为我想赢。既然如此,最后赢的便不是好人,倘若你们为了赢,而选择不当好人。宁愿作恶,结果只能自取灭亡,招致恶报。”

长利悲嗟:“好人很难赢的。曾听三叔公说,品行太好就斗不过坏蛋……”

“因而坚持做好人,才更难能可贵。”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正色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你们全都不是好人,”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在庭院门口转身说道,“一班外人,只会教唆我哥哥‘賣國’,还帮他幽禁我,幸好我有许多帮手来了,立马实现意想不到的‘逆袭’……”

向匡拎着鱼袋和攀爬不舍的小猫张望道:“树丛里游荡的那些吗?我看无非小猫几只……”

光头圆脸胖子不安地瑟缩道:“可我瞅见木叶间隙有很多刀锋闪耀……”

“你们已被包围,”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背着手朝里边睥睨道,“交出‘小底笛’就可以免死。”

“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交给你?”有乐摇扇笑谓,“况且我没看出四周来了多少高手,能让我们吓到立马缴械。正如向老二所言,无非小猫几只……”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仰鼻傲然道:“高手很了不起吗?我也算身手了得。”说完连翻多个筋斗,裙裾飞扬,足影矫晃,令人眼花缭乱。有乐兀自摇扇笑觑,不意挨她一脚倒地。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翻过来踩住他,嚗牙的家伙在旁忙道:“这些是我的客人,而我其实属于你这边……”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一边使眼色一边说:“走开!我不认识你……”嚗牙的家伙会意地点头后退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招来了帮手。瞅却不似阿基拉斯的手下……”门外有个光头的俊俏小子探脸说道:“我们奉该尼墨得斯大人密令,专程保护公主。你们不想死就乖乖排队出来接受阉割,以壮大我们的队伍……”长利转面悄问:“该尼墨得斯是谁呀?”信孝颤着茄子告知:“小公主阿尔西诺伊亲信的宦官。后来她让该尼墨得斯处死了大将阿基拉斯,并命该尼墨得斯统辖军队,拥立她为女王。随即攻打恺撒和她姐姐‘埃及艳后’克丽奥佩脱拉七世。在混乱中,她哥哥被杀……”

有乐拾扇一指,在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足下恼问:“原来这个嚗牙家伙早跟她串通,不知此后该遭何报?”花白胡须之人蹲身从旁捧盒告诉:“后来嚗牙家伙险遭阉割。”嚗牙的家伙不安道:“小公主不是这样许诺的,先前没说连我也要净身入宫。况且我只答应帮她摆脱大公主派人盯梢或试图加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姐姐那些手下也有勾搭,”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提足踢踹,嘴形鄙薄的说道,“其只不过是我的异母三姐,她哪里算得什么‘大公主’?”

眼见足影缭乱,嚗牙的家伙连展身形退避到庭前那个满目悲情的愤慨之人后边,我乘机拉有乐移躯挪往向匡身畔,抱鸭的头额青秃之人转朝一个坐凳愣望的粗汉吩咐道:“图库,你跑出去把他们引开。”

粗汉显得面有难色:“我跑不出去。看样子外边拿刀的人多……”

“要涌进来了,”恒兴帮信孝一起搬床过来,嚗牙的家伙忙指点道,“快退进那间大屋里。然后用这张大床挡门……”

信孝感到为难:“可是里面充满了你老婆的大便。”有乐催促道:“就算随处有大便,也要权衡利害得失。赶快往里退,不然要被捉去阉割……”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向他抛眼儿道:“本来不想连你也阉掉,须要和那张床一起留下日夜陪伴我就寝。但你如敢跟他们进去踩屎,倘若变得像别人一样肮脏,我就不要你了。”有乐啧然道:“我最多只肯同你交朋友,你却想跟我做夫妻?”嚗牙的家伙在旁难掩怅恼道:“先前还以为她有意要跟我做夫妻……”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提足踢踹,愠道:“个个想得很美!不如直接阉掉算了……”向匡换手提着鱼袋和抓攀不放的小猫,另伸一掌切踝,小光头叫了声苦,收足不迭。向匡晃头避过小光头甩投的鞋子,没等小光头缩脚跳开,顺手抓个正着。坐成一圈的摧颓之人纷纷拍手叫好:“先拿捏住她,必使其手下有所顾忌。”我拾鞋之际,瞥见小光头就势转身亲吻,其态热辣,猝使向匡一时无措,忽挨小光头一脚撩裆,倏然吃痛而倒。

我见小光头趁机要溜出外,急忙探手抓住衣领,抢在小光头起脚欲蹬之前,绕臂勒住其颈。她又故伎重演,勉力转脖呶嘴来吻,我挪开脸说道:“你刚亲过别人,休想再沾我一脸口水。”小光头伸唇乱嘬落空,突然提足欲撩,被我夹住其腿,顺势按躯扳倒。光头圆脸胖子挺身向前,越众而出,振袖抖擞道:“让我来!”捋袍抬脚高举,然后踩在她身上。

众人见状怔望,光头圆脸胖子面有得色的转觑道:“且看我把她一踩就动弹不得,这招厉不厉害?”正在顾盼自雄,忽遭刃光纷晃映颊,有乐抬扇一指,边退边说:“厉害,不过我看恐怕你要惨遭‘血光之灾’了!”

耳听刀风纷飕骤急,圆脸胖子抱头忙躲。乱刃飞烁倏至,我扬发盾谶不及,恒兴和向匡合力将大床掀翻而起,推挡密集刀光,仓促掩护众人往后退避。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挤在里面惊问:“谁乱扔刀过来这边?是不是连我也不放过,意欲乘乱加以谋害……”

门外有个光头的俊俏小子探脸说道:“不是我们干的,好像你姐姐派来更多两河刀客反而突然将我们包围了……”有乐从床后摇扇探觑道:“让我看看怎么一个包围法……”一颗俊俏的光头滚了过来,在阶下无言而视。

有乐一怔,止扇不摇。接连又有更多俊俏的光头翻滚而至,皆在阶前无语默视。有乐惊跳走避不迭道:“风紧,扯呼!”

庭外刀光纷耀而入,黑森森的持械之人影影幢幢地掩近。原先围坐一圈的摧颓家伙忙推粗汉往前,纷道:“图库,赶紧抡板凳冲出去把他们引开!”

但见粗汉双手抡凳后退,光头红鼻汉子揩泪起身,拔剑说道:“大家尽快撤离,我该去和老婆孩子相会了。”长利憨望其身影踽然随剑光移行往前,忍不住悄问:“他老婆去哪里了?”信孝闻茄说道:“遇溺在海上。先前听卡图说他老婆名叫‘连图妮丝’,可我记得在罗马曾听小布鲁图提过她似乎叫做‘兰图妮卡’,究竟哪个称呼才对呀?”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转顾道:“两个都对。多图先被前妻连图妮丝始乱终弃,其表妹或其堂姐兰图妮卡由于同情而怜爱他,竟甩掉丈夫,改嫁给他成为夫妇。这俩姐妹随小庞培一伙的家眷乘船逃往埃及,途中不幸翻溺身亡……”

众皆唏嘘:“这真是太惨了。”随即又把抡凳后退的粗汉往前推。

光头红鼻汉子提剑正要走去挡门,四周篱栅坍倒,一大群人突然涌过来,围拥拢合,密密麻麻地挤得透不过气儿。顷刻之间,杀气大盛。便连廊间扶杖坐望的掉牙老叟亦忙起身,匆欲往我们这边挤入。有乐被推,懊恼道:“看来其并不傻……”

满庭拥挤密集之躯纷如潮涌,刀起刀落,你来我往。一时瞧不清谁杀谁,血花乱溅,死者挤在里面直立未倒。眼看恒兴和向匡抬着那张大床阻挡不住无数刀锋纷搠,蚊样家伙按壁急唤:“快随我开溜!”

混乱之间,我被推撞而跌。眸前昏天黑地,难辨是何所在。长利懵问:“咱们撞去哪里了?”花白胡须之人似觉不对,在旁惊望道:“零王朝?”

信孝拾茄惑问:“何以见得?”蚊样家伙满目惊憟,颤手朝我后边庞然覆投的蔽天阴影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