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过是多了一个婴儿,院儿里的热闹却添了十倍。奉贤的身体恢复地很快,流连隔着窗户逼她下床动一动,瑞宏便扶着她在屋里走一走。夫妇二人求子心切,好容易得了个女娃儿,爱若珍宝——夫妇二人明白男娃儿只怕养不大,女娃儿没人算计,倒能养大。女娃娃也很争气,吃得多,睡得香,尿得勤,拉得多,哭得响,两只黑眼珠咕噜噜乱转,实在是招人喜欢。
奉贤的奶水也旺,喜欢将她抱在怀里喂,夫妇二人头抵着头凝视这个宝贝,无限甜蜜。
洗三时,流连才见到了这个宝贝,不由感慨:孩子就是希望,奉贤虽说脸色苍白,却难掩眉宇间的喜色,瑞宏也一反他老成持重的常态,满脸傻笑,笨手笨脚却小心翼翼地给女儿换尿布,盖被子,两口子执意不肯用乳娘也不用奶妈,老太太便把赵妈妈派过来帮忙。
霍家姐儿五个全都来给奉贤贺喜,虽然柳家的人极力热情接待,到底还是没什么可聊的,姐儿几个便齐聚在流连的屋里,聊得十分热闹。平常时各有各的一堆事儿,好容易见了面,都有一肚子话要倒出来,小虎儿更是搂着流连的脖子不放——说起来柳叶儿在时常带着他玩,二人感情很深厚。翠翠一见堆了小半炕纸包匣子,十分兴奋,出来进去端茶送水很是殷勤。
绣鸾领着玉兰和翠兰提着食盒送来了几盘子茶食点心,她满面堆笑道:“今儿个人多,照顾不周,等会儿我大哥一定亲自来给几位姐姐敬酒!姐姐们有什么事儿跟七小姐说是一样的。本来我家老太太要来陪几位姐姐的,只是何家的老太爷来了,不好抽身。好在七小姐这儿清静,你们也能自在些,姐妹们聚在一起,好好聊聊。”
六姐回道:“让你们家老太太费心了!我们在这边儿挺好的,主要是怕惊扰了小人儿,顺便来看看我家小七。今天怪忙的,招呼客人要紧!咱们都是知己的正经亲戚,不用闹那些虚礼!小七闲着也是淘气!让她张罗吧!”
绣鸾又应付了几句,才出去跟流连站在一起。她双手轻轻揉一揉脸,叹了囗气,怔怔的。小虎儿一只手勾着流连的脖子,抻过身子来看看这个闷闷不乐的小姐姐,觉得没什么意思,返回身又搂住流连的脖子。
流连抱着他累得几乎站不稳,只是警告绣鸾:“你注意点儿,别挂像儿,多少人都看着呢!”绣鸾明白许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林家本是小城里最显贵的人家,一下彻底沦落了,更倒霉的是丧还没出又遭了天火,烧了大半个园子!其实,让绣鸾忧伤的是另一个人,那人扰乱了姑娘的心,让她甜蜜而忧伤!
日子忙忙碌碌过得很快,转眼静姝——瑞宏给女儿取了名——满月了,肉眼可见地白胖了许多。因为天热了起来,只给她穿了夹祆,盖着夹被,她兴致勃勃地啃着两只拳头。
静姝满月礼更加盛大,还请了戏班子。客人们直接让到花园子就坐——园子里搭了棚,老太太带着许氏和良姐儿梅音招呼女客,柳老爷带着三个儿子招呼男客。
绣鸾躲在流连的屋里,怔怔躺在流连的逍遥椅上,咯吱咯吱地摇着。流连心疼自己的椅子,不由大叫道:“祖宗!你跟我这椅子有什么深仇大恨!”绣鸾白了她一眼,撅着嘴不说话。流连坐在旁边儿绣鞋面儿,毫不客气回了她一眼。
良久,绣鸾坐起来,没好气地蹬踏着脚下的地,“叶子,你的鬼主意不是最多吗?倒是给我出个法子呀!”
“大小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法子?难道让你私奔去?鸾儿,我觉得那个梁公子不是个好东西!你想他都二十五六的人了,家里能说没老婆吗?撩拨你干嘛?别说你定过亲的人了,就是没定亲,还能给他作妾吗!他要是有意,就让他先把家里的老婆休了再说!鸾儿,他要走不是正好吗?林公子长得不比他差!前程也好,你何必……”
“哎呀!烦死了!”绣鸾没好气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将头发挠得乱纷纷的。流连叹口气,取过梳子铜镜来,却见绣鸾已泪流满面,只好无奈地拍拍她的头,绣鸾抱住流连失声痛哭。
良久,绣鸾重新梳洗过,施了脂粉,红着眼问流连,“你中午吃什么?”
“大姐!我中午自然是吃酒席去!”流连无奈道。
“叶子,那酒席有什么吃头?满桌子人挟来挟去,咱们自己弄点可口的东西吃,啊?”
流连看看她肿肿的眼,实在也不好出头露面,便道:“我这儿有几个嫩西葫芦,咱俩吃烫面蒸饺行不?羊肉西葫芦馅儿的?”
“行吧!”绣鸾闷闷道,“大嫂吃什么?也是蒸饺儿?”
“长姐吃发面蒸饺儿!肉丝炒豆芽儿,豌豆苗儿炝拌猪肝,小米稠粥儿,还有剩下的羊骨头鲫鱼豆腐汤呢,喝一碗?”
“不了,没胃口!你给大嫂吃得这么素净?月子里呢!简直比后娘还刻薄!我二嫂月子里,肘子母鸡蹄子没断过!”
流连懒得多说,便道:“长姐身子虚,不能大补。再说这食单是我干爹专门给长姐开的,肯定有他的道理。”
“倒也是!……不对!你的西葫芦哪里来的?我三哥……”流连彻底无语了,这个绣鸾该聪明时偏偏犯糊涂,该装糊涂时,偏偏这么聪明!这种细节都会注意到!她贼兮兮地凑到抚额无语的流连跟前,小声问“你跟我三哥还没断呢?”
“放屁!”流连四下看看,骂道:“你是不是嫌我命长?”
“叶子!叶子!口误!是我口误!”绣鸾忙安抚流连,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叶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也没什么,没缘分罢了!我自己明白,也没什么难熬的!”
绣鸾见她故作轻松,心中不觉凄然,抱住她的胳膊,轻道:“是我三哥没福气!冯氏不过是仗了出身好,她拿什么跟你比!可怜的三哥!我还以为他真把你忘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