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家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激进而疯狂的口号刮遍整个沂蒙山区，交完公粮，农民手里的余粮所剩无几。

李二在种地方面是村里属得上的＂好把式＂，他像伺候孩子一样伺候着自己的土地，他辛劳的付出也收获了颇丰的粮食，家里的粮食一直有富余，这让别人很羡慕。

“公社大食堂”，时期，家家把粮食拿出来放到队里，以后人人吃饭不花钱，吃多吃少不限量。目的是让妇女从厨房解放出来，投入到生产当中，李家村＂公社大食堂＂墙上的大标语是“吃饭不花钱，人人搞生产”。

村民都很兴奋，尤其是那些上顿不接下顿，挨饿的人家更是欢呼雀跃，终于解决吃饭问题了。却坑苦了靠辛苦劳动过上殷实生活的李二一家。李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收获的粮食被村里人拉走，心里的肉像被挖走了一样，疼得厉害！李二家的粮食全村人整整吃了三天，大家都夸李二是种粮能手。

大食堂每天都像过年一样，大饼，馒头，花卷，煎饼村民换着样吃，村里人隔两天还能吃顿肉，刚开始大食堂搞得热火朝天，面黄肌肉的村民吃胖了，勤俭持家的村民吃馋了，勤劳肯干的庄稼汉吃懒了，就这样全村一年的口粮，一个月就吃光了，幸福的日子很短暂，大食堂的伙食由晕变素，由干变稀，由多顿变三顿再变两顿。

轰轰烈烈的“公社大食堂＂不到两个月便夭折了，村民又各回各家生火做饭。可家里哪还有粮食，人们纷纷挖野菜，剥树皮，釆草根，想着办法弄吃的。

李二家里除了种子，所有的粮食全被村民吃光了，幸亏大妮寄回的钱和粮票，否则真要挨饿了，就这样人们在饥饿中盼来了春天，农民忙着播种，把将来的希望寄托在今天的收获上。

那一年偏偏天公不作美，旱灾之后又闹虫灾，别说收获粮食了，就连庄稼杆子也被蝗虫吃光了，很多地块颗粒无收。

许多人家陷入了绝境，街上要饭的人特别多，李二一家也很艰难，闹旱灾时，全家总动员，挑水浇地，先浇地瓜地，保证口粮再说，后来闹虫灾，李二天天和蝗虫做斗争，他用草连子把地瓜盖上，虫灾过后，家里就剩下长在地里的地瓜和花生没被袭击，虽没长多大，总之收获了一些。

大妮每月寄给家里一些钱贴补家用，后来寄的越来越少，来信说城里也不好过，也吃不饱饭，每个人每个月都有定量，她不久就回家了，由此四妮也辍学了，每天和五妮岀去挖野菜。

奶奶岁数大了，自从少了三妮的陪伴儿，精神上差了许多，这一年多全家都吃不饱饭，奶奶身体一直不好。

“二哥，我看娘最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天天喊着要吃点心，昨天拿土块当点心啃着，今天又拿我当三妮，”

“她娘，给娘做顿好的吧，”

“家里是真没粮呀！早上给粮熬了碗地瓜粥，唉！”

“二哥，把三妮叫回来看看奶奶吧，也许看到三妮就好些了呢”

爹让四妮给三妮写封信，说奶奶病了，很想她，让她回来一趟。

三妮在学校的日子也不好过，学校食堂一天只卖两顿饭，上、下午各一顿，而且限量，每顿饭只能喝一碗稀粥，每天的碗都不用刷。孩子们舔得能照出人影。

这样年纪的孩子。正处在长身体的发育时期，正是能吃的时候，哪能受得了，有些孩子饿得浮肿，平时也很少说话，为了省力气。

学生们最高兴的事儿就是到生产队参加农业生产劳动，因为可以看见粮食，虽然是生豆粒，生玉米粒，可对于饿得眼冒金星的学生们来说已经是人间美味，劳动过两次，人家再也不敢用他们了，每次干不了多少活，粮食却少了不少。

三妮饿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幻觉，一会儿看见爹来了，给他带着吃的。一会儿又看到大爷来了，给她带点吃的。有多少次，她都想与其饿死在这儿还不如回家呢。

今天三妮接到家信，听说奶奶病了，她再也待不住了，跟老师请假，老师可怜这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姑娘，告诉她学校也只能上午上课，下午休息，你可以在家多待些日子，不用着急回学校。李得梅带着仅有的一毛五分钱往家走去。五十多里路，对一个饿着肚子的小姑娘来讲，真是一个挑战，走到中午实在走不动了，在缺粮的年代，街上摆摊卖吃的一个也没有，她坐下来休息的时候发现一户人家地里有大葱，就敲门向大爷说买一毛钱的葱行吗？，大爷答应了，这个傻孩子空腹吃了一把大葱，吃完后胃疼了半天，身上直冒冷汗，即便胃疼也没耽误她往家里走。

走到沂水河主河道时，得梅傻眼了，河水上涨，把桥冲塌了，十多米宽的河道可怎么过呀！正在她一愁莫展的时候，她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山东大汉，男人粗声粗气的说“小姑娘过河吗，我扛你过河，”得梅心里害怕，不敢过去，可又看不到有别人，可怎么过河呢？得梅给自己壮着胆子试探着问，＂你能保证我平安过去吗？＂“能，但你能给我点吃饭钱吗，一毛钱就行”“可我只有五分钱，行吗？”大汉没犹豫直接答应了。大汉一只胳膊夹起三妮就跟拎只小鸡仔似的，毫不费力，不一会儿就走过河对岸，三妮把五分钱给了他，心里庆幸没遇到坏人。

三妮继续往前走，天黑了，她走到了一个村子，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一位大娘，“大娘，家里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饭了，从LY走到这，实在走不动了”三妮有气无力的说着，

大娘一看，这个姑娘饿的不轻，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有啊，姑娘，锅里还有剩下的面条汤，我给你盛”

三妮几口就喝光了，大娘又盛了最后的半碗，三妮也两口喝光了，之后羞愧的说＂自己没钱给＂。

“姑娘，大娘不要钱，今晚太晩了，你住下吧，明天天亮再走，你一个小姑娘走夜路太不安全。”这位大娘的施恩，三妮一生都没有忘记，每次吃面条，都想起大娘给的这碗面条汤。

三妮心急，想着离家还有一个多小时路程，估计这碗面条能坚持住，想家的心情给了她力量和勇气。

今晚的月亮很亮，三妮借着月光大胆地向前走，听到一些奇怪声响，比如蛙叫，虫鸣，莺啼，她都会害怕，心里吓得突突直跳，她就小声哼唱革命歌曲给自己壮胆，“向前进，向前进，革命的任务重，妇女的冤仇深”。就这样这个孩子终于在深夜走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