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清支县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暗斗的声响，想来对方不想闹大，打斗的过程有意控制发出的声响。
马车里漆黑一片，相比外边，这里安静得可怕，“外面情况到底如何？用不用帮帮他？”
温硕筠侧眼，见她一直全神贯注盯着车帘，貌似很紧张，他低下眉眼，悄悄往后挪近了点，“无碍，护你一个足矣。”
话音刚落，从车帘刺进一把利剑，温硕筠举起手里的亮剑立马将其抵住，迅速将它弹了回去，拉着苏皖皖跳出马车。
也正是挪后的那几公分让他举起剑时更加顺手。
外面每个人都蒙着个脸，人不多但身手算是不错。
漆黑的树影下场面一片混乱，但终究不是温硕筠的对手。
温硕筠把苏皖皖紧紧护在身后，寸步不离。
他双足一顿，身子骤然腾空而起，直冲敌方，而后转身挥剑，方才那个刺客让他一剑封喉。
为了马儿不受惊，他拉着苏皖皖走向江边。
恍惚间，苏皖皖愣愣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替她摆平刺客，看来之前是真的误会他了，怀疑当初是不是没必要逃婚。
“这里宽敞，你休息会。”他抱着剑侧立。
确实，这几个刺客也轮不着他费力。
流水声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凝固，此刻就他们两个人，影那边眼看快了事了，再等就没这么好的机会。
苏皖皖轻皱眉头，露出担心万分的神色走上前，“方才有没有伤到你啊？伤得重不重？让我看看。”还没等温硕筠反应过来，已经将手抚上他的胸膛，快速搜查了一遍。
温硕筠顿时惊愕，耳根子红了大半，竟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她今日为何如此非比寻常？太生猛了吧。
他压下苏皖皖的手，好让她不再那么肆意：“好歹我也是个将军，你就这么小瞧我？”
苏皖皖掩饰地笑了笑，“哪敢哪敢。”
奇了怪了？还是没有。该不会真的是阿青看错了？等阿青来了我得好好问问，害我整天都快成“望夫石”了，也不知道阿青和师傅出发没？
温硕筠见她眼神飘忽不定，感觉到了敷衍，真搞不清她这颗脑袋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天马行空的事情。
他松口苏皖皖的手腕，恢复一常的冷淡：“反正你记住，不准在外男面前如此……”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憋出了两个字，“随性。”
随性？怎样随性了？苏皖皖没听懂，听了跟没听一样。岸上的事情基本处理完了，就剩下那几具尸体。
两人回到大帐，个个雷打不动睡得个死猪一样，苏皖皖蹲下用手蘸了点酒尝尝，不出所料：“下药了。”
苏皖皖还在后面帮忙叫人，温硕筠率先绕到柳慕白跟前，一身酒气。
他无奈嫌弃地踢了两脚。
柳慕白像虫子扭着身子，一只手停留在空中：“喝！接着喝！”睁开眼后赶紧抹嘴站起，蹙眉道：“这怎么回事？”
“还不明显吗？”他转身摇醒其他的人，“你们都被下药了。”
温硕筠让他们收拾收拾，天快亮就出发。
……
一路上苏皖皖的眼睛就没歇下来过，蓝天白云，漫山遍野，青山绿水，浮岚暖翠，奇花异草，山明水秀……
苏皖皖伸手指给温硕筠看：“哇——快看！是狐狸！”
她欢喜得趴在窗口一路观望，听鸟语，吸花香，路过山间溪流饮得一口清幽，在车里待腻了就让温硕筠调匹马给她骑。
温硕筠侧过脸，余光里她喜出望外地趴在窗边，脸上挂着无比灿烂的笑容，仿佛冬日暖阳，只要靠近一点什么烦恼都即刻烟消云散。
他不知不觉也跟着笑，淡然一笑也不引人注意，回过眼仰头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像这样快乐嬉笑，游山玩水的日子一点也不比皇宫内的金银珠宝差。
如果他们只是寻常的富贵人家那该多好，当个游客踏遍锦绣山河。
一句来报打破这种幻想。
“殿下，前面不远就是清支县。”
“走。”
他们加快速度，还未进县门便勒马停驻，随行的人微张着嘴巴，迎面吹了一阵风让他们都捂住了鼻子，腐烂的朽木味、潮湿的发霉味、夹杂在空气的伤病味……瓦片碎的碎，吹跑的吹跑，百姓坐在湿哒哒的草席上倚着柱子休息……
一山之隔，竟是两幅光景。温硕筠，苏皖皖，柳慕白等人不禁红了眼。
百姓眼里充满疲惫、哀伤和绝望，渴望带他们逃离水深火热，但他们已经饿得没有什么力气诉苦，而目光却随着他们一起向里。
县令府。
县令一身粗衣麻布裤腿卷得一长一短，细看上面还沾着泥点子，他自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
县令笑着连忙地出来迎接：“韦德恭迎大人！”
“韦大人不必多礼。”温硕筠扶着他起来，他的手格外粗糙，是长期耕作的结果。
先行官尴尬笑了笑，付在韦德耳边：“韦大人，这可是失仪啊。”
韦德一激灵慌忙放下裤腿：“下官得知大人来此，早早就将官服拿去净洗，熟不知大人提前到达，实在有失远迎。”
韦德知道要来大人物，但不知是哪位皇子。
“无碍的韦大人。”苏皖皖温婉一笑示意。
这是？
柳慕白站出说道：“这二位是九皇子殿下和九皇子妃，还请大人安排下住所。”
县令明显恭敬起来：“殿下，皇子妃，鄙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带您去。”
苏皖皖用手肘碰一下温硕筠，小声调侃：“啧，他们对你的误会也挺深的。”
温硕筠沉默不语。
“您看，就是这。”
他们的住处是间独立小院，但如今破败不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边还贴心配有间小书房，院子里头还搭有一个葡萄架子。
两人草草看了一眼就走，对住处的好坏看起来并不在意。
托运过来的米已煮成粥，施粥铺也撑了起来，瞬间城中的百姓像饿狼一般瞬间蜂拥而上。
见状，温硕筠对打粥队伍喊道：“大家不要挤，排好队，都有。”
可大家实在太饿了。
纵使苏皖皖喊：“都有都有，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挤——”也无济于事，这才第一天啊。
突然苏皖皖灵机一动，跑向队伍的医官大夫们：“各位可否现在就与我在对面搭棚开医？”
大家伙点点头：“自然。”
“想治病的往我这边来——看过来呐——”几人分散坐，很快人流量就分散了，治病要紧的治病，饱腹要紧的饱腹。
没想到清支县因为这场洪水损失竟如此之大。
苏皖皖给他们把脉，发现他们大多都得过热病：“小六，连翘两钱，蚕沙三钱，理肺散三钱……”
她叮嘱道：“切记多休息，多饮热水。”
就今日来看病的人来说，多有咳嗽腹泻之症，想必是因为长时间吸入这里的空气和饮用不干净的水造成的，看来这里的水不能再用了。
余晖下，苏皖皖已经坐在同一个地方几个时辰了，累了一天，一直保持稍微前倾的姿势，她一边转动肩膀一边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肌肉。
闭着眼缓解酸痛，再次睁眼时桌子上多了只手递来杯水，黑压压的身影恰好遮住她的落日：“喝吧。”
苏皖皖微笑，接过他手里的水，快到嘴边手却停住了。
“对了，你赶紧让人从外面开渠引进干净的水源，此地经洪涝后水中多有脏物与毒物，不可饮用。”
她是很想跟温硕筠说这件事的，可惜刚才一忙就给忘了。
话刚说完苏皖皖扭头却把水一饮而尽，她知道他拿的水是干净的。
剩下温硕筠停在半空老来不及收回的手，他迟钝地收回伸出的五指，将意外和暗爽藏在心底，立马下令开渠通水。
一隔两日，苏皖皖在她的摊子替人诊治，这几天超额的工作让今天得以舒缓一下。
午后苏皖皖困得不行，昨夜配药一配就是两个时辰，但温硕筠比她还晚。
苏皖皖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样睡着的，只是一觉醒来就在床上，桌子上配好的药也有人替她打包好了。
早在他们来之前附近也有救灾的官民，大桑树下放有一排用藤编的凳子供人休息。
她拖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两眼一白，昏头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