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圣人不吃眼前亏

很多人都以为孔子是个很迂腐的老头儿，是个办事认死理的人，这实在是对这位圣人的误解。从孔子能够具体问题具体对待的许多事情来看，孔子是一个非常讲究策略的人，是一个从来不吃眼前亏的人。

有两件事情可以看出孔子的这种智慧。

一是孔子在陈蔡遇险一事。

孔子周游列国时，要从陈国到卫国去，路过蒲地时，恰巧遭遇公叔氏在蒲地反叛卫国。公叔氏扣留孔子一行，不让他们到卫国去，形势非常危急。这时，跟随孔子的弟子公良儒，表示出誓死战斗的决心。公良儒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又具有仁德。他与蒲人搏斗十分激烈，蒲人害怕了，就对孔子说：如果你不到卫国去，我们就放你走。孔子与蒲人签订了协议，表示不到卫国去，于是蒲人放孔子一行从东门出去了。孔子一行脱险后，并没有履约不去卫国，而是一路直奔卫国，见到了卫灵公。弟子子贡对孔子这种违约行为提出质疑，孔子说：“要盟也，神不听。”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要挟之下订立的盟约，神是不会认可的。”

二是孔子在鲁离职一事。

鲁定公十四年（前496），五十六岁的孔子由大司寇代理国相职务，任职三个月，鲁国的政局就有了很大的改观。其邻国齐国听到这个消息后害怕了，他们认为“孔子为政必霸”，就是说如果孔子这么治理鲁国，鲁国一定会称霸。而鲁国称霸，作为它的邻国齐国，就必然被吞并。于是，齐国准备送一些国土给鲁国，意欲和鲁国拉关系、套近乎。齐国有个叫黎锄的大臣建议说，我们先试着阻止一下他们，如果阻止不成，我们再割地也不迟。黎锄所谓的阻止就是挑选了八十个美女，让她们穿上华丽的衣裳，教她们学会跳《康乐》的舞蹈，再选了许多好马一并送给鲁国。这好比现在把一个美女文工团送给了鲁君，其目的当然是让鲁国国君和执政的季桓子整日沉湎于女色歌舞，从而荒于国政。齐国的美人计果然奏效，先是季桓子偷偷摸摸自己去驻扎在鲁城南门外的美女文工团打探了三次，然后又让鲁君以下乡视察为名，乘机整天到南门外寻欢作乐，国家的政事因此而懈怠。

在这种情况下，孔子选择了离职而去。在离开鲁国时，有个叫师己的乐师来为他送行，对他说：先生您没有过错。孔子没有正面回答师己的话，而是道：我唱首歌好不好？于是唱道：“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善优哉游哉，维以卒岁！”孔子这首歌的大意是：那些妇人的口，可以让贤臣出走；和那些妇人亲近，可以让人败事亡身。还是优哉游哉好啊，这样可以安度岁月。

无须举更多的例子，从这两件事情的处理上，可以看出孔子的策略水平。以第一件事情看：如果孔子抱着死理不妥协，不和蒲人签订盟约，那么尽管弟子中有能打敢拼的公良儒，但其结果只能是鱼死网破。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这个道理。要挟之下的盟约是不平等盟约，用现在的话讲是无效合同，没有必要被这样一张废纸捆住自己的手脚，因此，孔子脱离蒲地后没有任何犹豫就去了卫国。

“文革”时期，邓小平同志就违心地写过一些检讨，也采取了孔子蒲人盟约的灵活态度，从而使自己在一次次劫难中得以保全，后来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如果当时他没有这种斗争策略，很难说他不蹈刘少奇的覆辙，也落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那样的话，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他本人了。

从第二件事情看：如果孔子不采取离职而去的做法，那么结果有三：一是说服了鲁君，退了齐国的美女良马；二是因为直言得罪鲁君和季桓子，惹来杀身之祸；三是鲁君一方面接受美女良马，一方面仍由孔子来管理政事。这三种结果孔子不可能不做分析，第一种结果几乎不可能出现，因为孔子自己都承认：“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鲁君既然对齐国的美女动了心，这是孔子劝阻不了的，民间之所以有“劝赌不劝嫖”之说就是这个道理，因为陷入情色之中的人是神牛也拉不回头的，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尚能大胆私奔，一个不受约束的国君会怎么样自然可想而知。第二种结果倒不是不可能出现，如果孔子一味地进谏，惹怒了鲁君和季桓子，丢官事小，没了性命也是可能的，比干之死孔子不会不知。第三种结果即使能出现，也是与孔子的理想相悖，孔子绝不会那样去苟活，因为孔子一直都在践行周礼，这种与礼制思想相抵触的现实他不可能认同。所以，孔子只能选择出走。孔子的这种选择也说明了他的智慧，使他从两难的境地中得以解脱出来，脱离了君臣之间的是是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