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凶落网
洛佩用缜密的逻辑推理成功地洗清了除我之外其他七个人的嫌疑。
钟律师对他说：“洛佩先生，你的推理很有逻辑，也非常精彩，但是，你好像并没有找出真正的凶手，林雨涵小姐依旧存在杀人嫌疑。”
洛佩笑了笑：“律师就是律师，对当前的局面解析的非常透彻。不过您也不用着急，主菜当然是要留到最后才上的。不把桌子清理干净，怎么给压轴菜留位置呢？”
听洛佩的语气似乎成竹在胸，他抬起酒葫芦又是一通大饮。
比起洛佩的酒量，大家似乎更关心另一件事。
张璇替众人问道：“孙霆先生，您这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酒啊？”
孙霆笑而不语。
洛佩放下酒葫芦，醉意又起：“各位，要解开‘林雨深’死亡之谜，最关键的一步在于——确定他真正的死亡时间。在这里先跟大家说明一下，我们法医袁千鹤女士经验丰富、资历深厚，她开具的死亡结论绝对没有问题，‘林雨深’先生的确死于十一号下午四点三十分到六点三十分之间。可是在现实中，我们却看到了与之相反的事实。
“既然验尸结果没有出错，那问题肯定是出在人的身上了。准确来说，是出在了我们所有人的时间感观之上。我说的明白点儿，真正的凶手在时间上钻了一个很大的空子，制造了三个时间陷阱。尽管这三个时间陷阱的效果没能为他制造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却帮他找到了七个时间证人，并将死者真正的死亡时间隐藏在了我们未知的时空当中。
“实际上，这三个时间陷阱只有两个真正发挥了作用。死者放在桌上的‘金表’是第一个陷阱，中招者就是杨子欣。不过，这个陷阱除了帮助丁思琴和杨子成洗脱杀人嫌疑之外，也没发挥其他特殊的作用。
“第二个陷阱就是大厅的这面挂钟。你们以为我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吗？大厅的挂钟在十一号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停走过，后来在发现尸体的时候，它又‘起死回生’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巧合吗？当然有！但是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曾带着手套将这面挂钟取下来做过细致的检查，我发现，挂钟被擦拭的很干净，几乎没有一丝灰尘。这合理吗？实际上，只要有人碰过这面钟，不管有有没擦拭过灰尘，它就会变得不合理。因为，长时间挂在墙上的钟表，它的上方会堆积许多的灰尘，近期触碰它的人很容易在上面留下痕迹。所以，想要消灭这些痕迹就必须清除上面的灰尘。然而长期没人碰过的钟表又怎么可能一点儿灰尘都不沾呢？所以，无论清不清理，只要在这面钟上做过手脚，就一定会留下破绽！这就是‘罗卡定律’！”
千鹤笑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对吗？”
“Yes！”
子欣问道：“那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有人发现了挂钟停走，把它拿下来更换电池吗？”
“小姐，请你再用心地看看这面钟，看看钟面上的指针！”洛佩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有哪个人在换完电池之后会不调整好时间啊？”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有手表的人也都和我做了一样的动作。
挂钟上的指针对应的时间，比我手表上的时间慢了两个多小时。这个时间问题在我们昨天询问三宝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张璇还取下了挂钟检查，不过她并没有调整过上面的时间。
洛佩大声问道：“这面挂钟停走之后，你们有谁给它上过电池吗？”
在座的人纷纷摇头。
“都没有是吗？”洛佩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让人觉察（不包括我）的弧度，“没有人承认是对的，如果有人认了，那就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是凶手。其实，这块钟表的电池，是我刚来到这里没几天的时候帮忙换上去的，电池里的电量应该还没有用完。所以，我推测，应该是有人在十一号那天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的时候，悄悄取下了电池，让客栈里没有其他工具看时间的人暂时失去确定正确时间的能力，扰乱大家的时间感观。行凶之后，他又趁四下无人之际，把电池重新安了回去。或许是因为时间紧迫，或许是忘了，他没能来得及调整钟面上的时间。在那之后，大堂里一直都有警察值班，所以，这面挂钟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时间差。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疏忽，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
我在屏息凝神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安静。拿一句用烂了的话来形容，现在就是掉了一根针在地上，我都能听见！
洛佩眼神锋利，言辞清晰：“如果说，凶手在十一号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卸下了挂钟上的电池，后来安上去的时候没有调整时间的话，我们就能根据挂钟上的时间差，推测出凶手重新给它装上电池的时间。”
最先反应过来的张璇立刻打开手机查看时间：“挂钟上的时间比现实时间慢了两个小时三十五分，凶手取下电池的时候是在十一号的下午两点四十五分，往后推两小时三十五分的话，就是下午的五点二十分。”慢慢地，她将目光转向了杨子敬：“也就是你跟我们分开，单独行动的时候！”
杨子敬紧握双拳，眼神空洞地僵在原地。
洛佩一字一顿地说：“杨子敬先生，你就是真正的凶手！”
现场一片哗然。
坐在杨子敬身边的韩辉立刻将丁思琴拉开，其他人也纷纷后退了一步，整个大堂以杨子敬为中心空开了一个圆圈。
此时，距离杨子敬最近的人是包凯。他已经摆开了姿态，随时准备冲上去将杨子敬拿下。
杨子成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颤抖地问：“子敬，是你杀的人？”
林岚也失去了理智，冲着洛佩咆哮：“你胡说！你胡说！我要告你诽谤！”
洛佩冷静地说：“女士，偷走箭毒木的人有两个。你一个，你后面的那些人都不是，另一个就只能是在你前面见过‘林雨深’的杨子敬了。言多必失啊！难道你还没有发觉，就在刚刚，你亲口说出了指控你儿子的关键信息吗？”
林岚顿时安静下来，愣在原地。
也许是葫芦里没酒了，抑或是喝不下了，洛佩只轻轻抿了一小口：“在这起杀人案当中，林雨涵同学踩中了杨子敬设下的第三个，也是对他来说效用最大的一个时间陷阱，成为了整个案子中最大的烟幕弹！
“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在十一号下午四点三十分到六点三十分这段时间中见过‘林雨深’的八个人里，只有林雨涵一个人看到了真正活着的‘林雨深’，而且，她还看到了一杯没有喝完的果汁。顺带一提，在雨涵之前见到‘林雨深’的韩辉先生，在桌子上看到的是一个空杯子。”
我连连点头：“我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可他那个时候确实是活着的！难道我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洛佩朝我翻了一个白眼：“那个，你并没有失忆，也没有说谎，你见到‘林雨深’的时候他确实还活着，那杯果汁里也还没有被倒掉。”
听完这话，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对嘛！事情就是这样。可你刚才又说，‘林雨深’是子敬杀死的。在我之前去找过‘林雨深’的姑姑、韩辉，他们看到的都是已经死亡的‘林雨深’。而我作为第四个人，见到的却是一个活人！这是怎么回事？相互矛盾呐！难道我见到的那个‘林雨深’也是别人假扮的？假中之假？”
“你已经说出问题的所在了，没发现吗？大家还记不记得，林岚女士在解释自己真的进入过‘林雨深’房间里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躲在床下的时候，床底下有一个水瓢，他的床上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大家对这句话应该还有印象吧？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这句话直接戳穿杨子敬的谎言！”
大家面面相觑，也包括我在内。
洛佩轻叹一声，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一样公布答案：“杨子敬潜入‘林雨深’的房间，往他床上泼脏水是在五点二十分；而林岚女士溜进‘林雨深’房中窃取基金报告的时间却是五点十分。还没想到吗？”
我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林雨深’本来就尿了床！”
洛佩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慢慢滑下。
我尴尬道：“哦，不对。那就是……呃，杨子敬在姑姑之前就去过了林雨深的房间……泼了脏水。”
洛佩露出了一个沮丧的笑容：“勉强算对吧。”
我接着问：“那他五点二十分的时候干嘛又要去一次那个房间啊？泼第二次脏水？”
洛佩捂着嘴做吐血状。
张璇已经看不下去了，当然，不是对我，是对他：“别卖关子了，直接说！”
洛佩气到无力：“雨涵，你去找‘林雨深’的时候，遇见了杨子敬对吧？”
我点点头。
“所以，他在你遇见他的那个时候进过‘林雨深’的房间，对吗？”
我又点点头。
“我问你，那个时候是几点？”
我脱口而出：“五点二十啊。”
洛佩摇摇头：“我不是问他，是问你！那个时候是几点？”
我一时没有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重复了一句：“是五点二十啊……”
张璇用力一拳砸在了身边的桌子上，一脸懊恼：“该死！这么简单！我居然没想到！”
看来她已经想明白了。
可我还没明白啊！
张璇看着我说：“雨涵，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五点二十’是你的时间，还是杨子敬的时间？”
沉默……
再沉默……
继续沉默……
哦，哦哦，哦哦哦……我终于终于终于反应过来了！
当时我没有手表，“五点二十”这个时间是我询问杨子敬获得的时间！
其实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是五点二十，而是杨子敬、林岚、韩辉去找林雨深之前，也就是四点三十分以前！
难怪那个时候桌上的果汁还在！原来那天下午我与他争吵完跑回房间之后睡了两个小时，而不是一个小时！
头痛……真的很误事儿啊！
洛佩的目光又变得锋利起来：“一切还要从头开始——
“经过推算，你与‘林雨深’发生争执的时间至少要提早一个小时，也就是四点二十分。那个时候，杨子敬从‘林雨深’的房中走出来与你碰面根本不是偶然，他是为了误导你感官上的时间！
“你在四点二十分到四点三十分这十分钟内和一直和活着的‘林雨深’待在一起，而杨子敬则是在这段时间里先溜进你的房间拿走那根吸管，在你返回房间之后，立刻跑到‘林雨深’的身边杀死他。箭毒木和针头，在那天下午四点半以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针头的事，我在这里再强调一下，他只是拿走了杨子成床头柜里那支注射器的针头，而没有拿走注射器，这才有了后面林岚和三宝关于注射器发生的事。
“杨子敬在杀死了‘林雨深’之后，调整好他那块‘金表’上的时间，然后再跑到子欣的房里，邀请张璇小姐一起去逛街，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张璇小姐，据你描述，杨子敬那天下午跟你约会时表现的很差，是吗？”
张璇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在吃饭的时候他连钱都舍不得掏，还提出回客栈再吃。”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是故意表现的很差，如果他在五点二十之前必须要回到客栈的话，他的目的会是什么？”
张璇眼睑轻锤，思考了一下，顿悟：“我明白了！因为他欺骗雨涵的时候说的是‘五点二十’，所以在现实五点二十分的时候，他必须要有一个理由，一个能够独处的理由，来为他之前说的‘五点二十’圆谎！因为一旦有人证明他在现实五点二十分的时候在别的地方，他的谎话就会被揭穿。所以，他必须在五点二十分以前和我们一起回来！”
洛佩拍了拍手，笑道：“聪明的女孩！比雨涵那个榆木脑袋强多了！”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
洛佩继续解释：“你们回来之后，也就是现实的五点二十分之时，他谎称去上厕所，获得了一段可以独处的时间。他急忙返回大堂，趁四下无人之际将电池又装回了挂钟之上，然后再次进入子欣的房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而在虚拟的“五点二十分”，也就是林雨涵以为自己在和林雨深争吵的那段时间，其实一直在自己房中闷头大睡，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只睡了一个小时呢。所以，雨涵所说的‘在五点二十分，看着杨子敬走进了子欣的房间’其实是发生在现实四点二十分的事，而你所谓的‘杨子敬在进入房间后一直都没离开过’却是发生在现实五点二十分之后的事。我想，你应该不能证明，杨子敬在四点二十分之后一直跟你待在一起吧？”
张璇爽朗地笑道：“那是自然！”
钟律师似乎还有疑问：“那……我在下楼的时候，也就是五点三十分，看到的那个跑到林雨涵小姐门口的女生是……”
三宝笑着拍了拍钟律师的肩膀：“那个，您看到的应该是我。”
洛佩将酒葫芦还给了孙霆，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好了是，所有疑惑都解开了！Case closing，案件结束！”
包凯走到了失魂落魄的子敬身边，从背后掏出手铐，字正腔圆地说：“咳咳！你是自己戴上啊，还是我帮你戴？”
片刻钟的停顿后，包凯抓起杨子敬的手，强行为他戴上手铐。
杨子敬一把将他推开，近乎疯狂地喊道：“你胡说！你胡说！你有证据吗？刚刚那些只是你自己的分析，你有直接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吗？”
洛佩略带挑逗地说：“呦，总算反应过来证据的事儿了？还算有点理智！你说的没错，到目前为止，我手里的确没有任何可以直接指认你是凶手的证据。”
这下包凯倒不乐意了：“你说什么？敢情你这一晚上只说了些理论知识，没有实践意义啊？”
洛佩白了他一眼：“很奇怪吗？作为谋士，我们只负责出谋划策，寻找真相只是顺带的事，找证据抓凶手是你们警方的工作才对呀！”
包凯十分不满地瞪了洛佩一眼，仿佛在说：我竟无言以对！
“你是谋士？”我好奇地问。
“嘘！”洛佩比了个wink，轻轻地将食指放在唇前。
杨子敬大笑：“包警官，既然没有证据，那你凭什么抓我？哈哈。”
包凯似乎被他激怒了，就在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千鹤拉住了他：“冷静，别冲动！”
“等一下！”洛佩大叫了一声。
所有人又都安静了下来。
洛佩熟练地从千鹤的风衣口袋中抽出一双手套，一边戴上一边走向柜台。
“干什么？你不会是要打我吧？”孙霆弱弱地说。
“你想多了！就我这小身板，在座的各位我打得过谁啊？”洛佩苦笑道，“为了在座的某个人，我还是好事做到底吧！”
他踩在凳子上，将柜台后面墙壁上的挂钟取了下来，打开了安装电池的后槽盖儿，嘴角又勾起了一个弧度。他拖着挂钟站在凳子上，摆出了一个钟表推销的姿势和表情，甚是滑稽：“证据嘛，刚才没有，现在有了。”
“那上面没有指纹的，我看过了。”张璇提醒道。
“哎呀，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嘛！钟面上是没有，别的地方不一定哦！”洛佩将挂钟的背面转向大家，“电池这种东西一旦用久了，里面的电解质就会产生某些化学反应，变成腐蚀性的液体渗透出来，凝结在电池表面，形成黏性物质。作用嘛……除了污染环境，还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过，在这里，它却可以帮助我们指认凶手。
“杨子敬先生，你和张璇她们分开，潜入大厅装上电池的时间有限，所以，那一路上你只能把旧电池随身携带，我说的对吧？在这里不得不批评你几句，你真的是粗心大意！上完电池不调时间也就算了，你好歹换一块新的电池啊！你在和张璇她们逛街的时候是不能带手套的，所以你的指纹已经留在了旧电池上。黏性物质可不比你碰过的其他东西，它就像胶布一样，紧紧地附在了电池表面，指纹一旦粘上去可不是用水就能够简单洗掉的。比如这块电池，它表面的黏性物质上就印着一枚不用显微镜和蒸汽机就能看到的——清晰的指纹！”
洛佩话音刚落，杨子敬突然一个箭步冲向他！
包凯立刻挡在二人中间！韩辉、钟律师和庞教授也从另外三个方向围住了杨子敬！
洛佩慌乱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躲在了我的身后。
我调侃道：“你躲我这儿有什么用啊？我可保护不了你！”
杨子敬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装有乳白色液体的试管，大喊道：“谁都不要过来！”
见血封喉！
他这是打算破釜沉舟了么？
包凯等人迅速后退，与杨子敬拉开距离。
虽然他没有武器，可这样的液体一旦沾到眼耳口鼻里，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紧张地对站在身后的人说：“阿洛，想想办法呀！”
洛佩埋怨道：“凶手是我指的，证据是我找的，人还要我来抓啊？我才二十三岁，媳妇儿都还没娶呢！”
“你们喜欢喝酒的人怎么都那么怂啊……”我下意识瞥了一眼孙霆，才发现在大堂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奇怪，孙霆哪去了？
大堂内，包凯等人还在和杨子敬周旋。
子欣哭喊道：“大哥，你先冷静下来！”
包凯试图拖延时间：“杨子敬，你为什么要杀人？”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服他！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可以拿走我家里所有的东西！他就是一个人渣、败类！我杀了他是为民除害！”
杨子敬已经渐渐移到了大门口，就在他转身欲逃的时候，一只白嫩的细爪从门外伸出，瞬间钳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我定睛一看，出手的人是张璇！
她抓住杨子敬的手腕用力一扭，让他在剧痛之下松开手上的试管。
张璇眼疾手快，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玻璃罐迅速接住了下落的试管和溢出的箭毒木浓缩液！涓滴未洒！
等杨子敬反应过来，抬起左手准备反击时，包凯从屋内冲出，瞬间将他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