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白起（下）
面对秦王的要求，白起不仅说不，而且还要把一年前的牢骚话又说一遍，最后下结论道：“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来了。现在去攻赵国，铁定失败。”
秦王满心的喜悦被白起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他很想发怒，但看在白起功勋卓著的份上，压抑住怒火，道：“机会是人创造的，上次的机会错过了，但是现在有了新的机会嘛。我虽然给了赵国一年的喘息之机，在这一年里，我秦军也得到休整，元气恢复。而且，这次我给你增兵。争取一举拿下赵国。”
白起像变了个人一样，秦王这样低姿态地同他讲话，要放在以往，他早就欣然领命，挂帅出征了。
但是，这次，他毫不动容，面无表情地道：“赵人强悍，有了一年的喘息之机，长平之战后的恐慌已经变成了仇恨。赵王重新任用廉颇，廉颇沙场老将，远非赵括可比，他有了一年的准备时间，HD的防守已固若金汤。我们去HD路途遥远，跑那么远去攻击，已属劣势。HD城若不能一战而下，相持日久，列国必然会合纵，攻击我们。这样，我军内外受敌，失败是大概率的。我劝大王，切莫出兵。”
秦王听了，不以为然。强笑道：“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对别人来说，的确是问题。但对你武安君来说，这些都是些小事情。武安君战无不胜，天下胆寒，任他什么廉颇，在你面前，还不就是束手就擒吗？”
白起阴沉着脸，道：“我在长平杀人过多，赵人恨我入骨，若我为统帅，赵人势必血战到底。即便将HD拿下，也是一片焦土，我秦军势必损失严重。这样两败俱伤，有什么意义？”
秦王看了看白起，心中一动，耐着性子道：“你是不是对一年前的撤军还有意见？我现在正式给你道歉。这次，灭赵之役，必须由你来统领，我大秦战无不胜的武安君出手，吓也把HD城吓投降了。哈哈哈……”
秦王本想开个玩笑，没有想到，白起丝毫没有给他这个面子，阴沉着脸，坚持不肯答应。
秦王没办法，回去后对范雎说：“看来，白起一年前的气还没有消。这样吧，你去和他道个歉，认个错。这次灭赵，必须得他挂帅！”
范雎也觉得尴尬，无话可说，就去见白起了。
听说范雎来了，白起连面都不肯见，派下人传话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范雎连连道歉，对来人道：“你去和武安君说，就说，上次长平撤军，都是范雎的错，比不上武安君的远见卓识。范雎向他道歉了。但是，无论如何，请武安君以国事为重。只要他肯领兵，范雎愿意为他牵马坠蹬！”
白起听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只是一句话：“让他走。”
范雎磨蹭着还要再说什么。白起干脆让人传话，道：“我旧病复发，床也起不了。”
范雎满面通红，只好离开。
堂堂的大秦相国，亲自上门道歉，结果连个面都没有见到，好话都没有听到一句。范雎灰头土脸地回去，向秦王一汇报，秦王这下有些生气了，道：“白起过分了！不理他，缺了他，我大秦国还没人了。让王龁领兵出征。”
事实证明，缺了白起，这个HD城还就是打不下。换上王龁，一样打不下。不仅如此，隔了几个月，在魏、楚联军的支援下，赵军反攻，把王龁打得落花流水，损兵折将，节节败退。
信息传回来，白起莫名其妙地有点得意，也是嘴贱，私下里对身边人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大王不听我的话，看看是什么结果！”
这话很快传到秦王耳朵里，秦王勃然大怒，派使者传令：“白起即刻启程，赶赴前线，指挥秦军。若再敢推辞，重罪！”
不巧的是，白起这个时候，真的旧病复发，卧床不起。当使者到了白起那里，宣读了秦王的诏令，白起却道：“你也看到了，我病得都快死了，怎么还能指挥军队呢！”
范雎得知这个情况，也是一番好意，亲自去劝白起。白起更是好脸色都没有。
秦王暴怒，道：“白起既然不想当将军，那就去做小兵。”他撤掉了白起的所有官衔，发配到军中去做普通士兵。
白起病得不轻，觉得自己为秦国立了无数大功，反正现在自己都成一个小兵了，就滞留在咸阳，一直没有动身。
这边呢，秦军就快退到函谷关了。秦王很久没有尝到像今天这样被人撵着打的滋味，越发的愤怒。自家这边明明有个从不失败的战神在，却愣是不肯出战。你偏还没有办法强迫他出来。
身边的人为了转移秦王的愤怒，就说白起还在咸阳没有动身。秦王正在气头上，道：“他以为他是谁，让他立刻就从咸阳城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
白起接到秦王的命令，感慨万千，难免又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而后启程。
外面秦军败阵，白起又是这样一个态度，秦王这次是真的暴怒了。
他和范雎与众位大臣在一起，说起白起。其中就有人说，听说白起出发的时候，很是不满，说什么良弓藏、走狗烹什么的。
秦王大怒，问是不是有这回事。满朝的大臣都不说话。
看着大家一片静默，秦王一咬牙，道：“既然他要自绝于秦国，那就遂了他的意。来人，把这把宝剑赐给他，自尽去吧。”
白起接到秦王命令的时候，正走到咸阳城十里的杜邮。他手持宝剑，大为诧异。说：“我为秦国建立了无数的功勋，怎么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位叱咤列国三十余年的战神，手持宝剑，凝神端坐，不发一言。使者站立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半晌之后，白起长叹一口气，道：“我是该死。长平之战，我背信弃义，坑杀了赵国降卒几十万人。此行太过残暴，死不足惜。”
说罢，横剑自刎。